第 122 章 相親(二更)
吃飽喝足,阮秋色看著對面拍著肚子嘆息的昭鸞,心中涌現(xiàn)出無限的遺憾。</br> 這么好看的小姐姐,給看給摸,怎么就是不給畫呢。</br> 昭鸞仿佛被她灼熱的視線燙到了,蹙著眉頭往后躲了躲:“干嘛這么看我?”</br> 雖說昨夜阮秋色便一直盯著她不放,可是她此刻的視線比昨夜更甚,簡直像是草原上的餓狼一般,冒著瑩瑩的綠光。</br> “我遺憾吶。”阮秋色幽幽地嘆了口氣,“像公主這樣的容貌身材,簡直是百年難遇。我就很想畫在紙上嘛。”</br> “百年難遇?”昭鸞搖頭失笑,“你說得也太夸張了。旁人夸我好看,無非是覺得我這瞳色稀奇了些。我母妃來自極北的基羅一族,天生雪膚藍(lán)瞳,和他們一比,我算不上什么百年難遇。”</br> “你是我的百年難遇啊。”阮秋色托著腮,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我朝女子以弱為美,再好看的姑娘,都是綿軟瘦弱的,所以遇上公主這樣的,我就特別喜歡。”</br> 聽到稱贊,沒人會覺得不高興。昭鸞笑瞇瞇地應(yīng)了,又道:“其實(shí)旁人覺得我好不好看倒也沒什么所謂,只要我的恩公喜歡便好了。”</br> 阮秋色干笑了一聲,不知道該如何接話。</br> “不對。”昭鸞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既然我那恩公是你們國家的人,那他應(yīng)該也喜歡綿軟瘦弱的女孩子,不喜歡像我這樣的吧?”</br> 阮秋色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說謊,便道:“可、可能是的。”</br> 衛(wèi)珩雖然沒什么欣賞美人的眼光,可他既然喜歡她,審美的取向與本朝其他男人應(yīng)該沒什么差別。何況他最近越來越喜歡捏她肚子上的軟肉了……</br> “你臉紅什么。”昭鸞奇怪地盯著她問,“那你說說,你們國家的男人,都喜歡什么樣的女子?”</br> 這個問題對阮秋色來說很好回答。她以前經(jīng)常泡在小酒館里,二酉書肆又是個男人堆。說起喜歡的女子,人人都能嘚吧個把時辰。</br> “大體上還是喜歡文靜秀氣些的,就是弱柳扶風(fēng),小鳥依人,能激起人的保護(hù)欲的那種。”阮秋色道,“身子軟軟的,聲音柔柔的便是極好;若是一碰就害羞,一逗就臉紅,那就最好不過了……”</br> “夠了夠了,”昭鸞憤憤地咽了一口酒,“沒一條符合的。”</br> “其實(shí)也沒那么絕對,說不準(zhǔn)你的救命恩人便與其他人的眼光不一樣呢……”阮秋色硬著頭皮道,“沒準(zhǔn)他就喜歡我這樣,啊不,就喜歡你這樣的呢……”</br> 人果然不能說昧心的話,瞧她這一著急,險些咬了舌頭。</br> “也對。”昭鸞頭發(fā)一甩,又樂觀起來,“實(shí)在不行,弱柳扶風(fēng)的樣子,我又不是裝不出來。”</br> 看著昭鸞滿含期待的神情,阮秋色的愧疚又上升了些。</br> 該不該將真相告訴她呢?</br> 她會說的。就在五日之后,不,三日之后吧。</br> 阮秋色自私地想用這三日,多與昭鸞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這樣,即便她知道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衛(wèi)珩,應(yīng)該也不會想著以身相許了吧。</br> 她想著想著又覺得有些不確定。倘若易地而處,她惦念了七八年的意中人近在眼前,難道真能說放棄便放棄嗎?</br> 但無論如何,三日之后定要將真相告訴她。畢竟昭鸞真心實(shí)意地想跟她做朋友,而她的所作所為,其實(shí)是種算計(jì)。</br> 阮秋色在一片迷茫里,默默品嘗著唾棄自己的滋味。</br> ***</br> 午時剛過,衛(wèi)珩來到太后居住的長平宮,卻被門口值守的內(nèi)官攔了下來。</br> “寧王殿下,昨夜宮里出了人命官司,太后一早便去青云寺誦經(jīng)祈福了。”</br> 青云寺就在城中,算算時辰,也不過小半日便可來回。</br> 衛(wèi)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口問了句:“帶的是卓一川還是溫筠?”</br> 這兩個算是太后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不太對付,總歸要在主子面前爭出個高低來。久而久之,太后出行時,便習(xí)慣了只帶一個。</br> “是卓公公。”那內(nèi)官垂首道,“太后生辰在即,溫公公今日去翰林院擬定慶典的賀詞。”</br> “呵。”衛(wèi)珩淡嘲了聲,懶得掩飾面上的不屑,“他倒像個文人。”</br> 那內(nèi)官裝作沒聽出他話里的嘲諷,只小心地回了句:“殿下說的是。溫公公從前便在藏書閣中伺候典籍,肚里自然比我們其他奴婢多些墨水的。”</br> 見衛(wèi)珩不答,他又恭恭敬敬道:“不知太后何時回宮,怕寧王久等,要不然……”</br> 他正想著如何將“請回”委婉地說出口,便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不咸不淡的一聲:“怎么讓寧王殿下在門口站著?大膽。”</br> 來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jì),身材干瘦,脊背微弓,負(fù)手走來的樣子不似宦官,倒像個坐了十年枯禪的僧侶。</br> “溫公公!”那內(nèi)官立刻彎下身子,俯首帖耳地叫了聲,“太后還未回宮,奴才怕……”</br> 溫筠耷拉著眼角,低聲呵斥了一句,又對著衛(wèi)珩施了一禮,輕聲道:“是宮人怠慢了,請寧王殿下進(jìn)殿喝杯茶吧。”</br> 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衛(wèi)珩呷了一口,見溫筠還在一旁袖手站著,便說了句:“本王這邊不需伺候。”</br> 溫筠點(diǎn)頭應(yīng)了,退出房門之前,又說了句:“卓公公今日伴駕,許是會回來得晚些。”</br> “慢著。”衛(wèi)珩突然出聲攔他,“你如何知道本王要找的是卓一川,而非太后?”</br> 溫筠平靜無波的面容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轉(zhuǎn)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眼里意味不明的笑意。</br> “這話我許是不該說。”他垂下眼睛,輕聲道,“只是自打昨日撈出那具尸體,卓公公的神情便總讓人覺得,王爺遲早得找上他。”</br> ***</br> 皇帝既然將接待來使的職責(zé)交給了阮秋色,自然也撥給了她大筆的經(jīng)費(fèi)。結(jié)賬時,阮秋色瀟灑利落地將一千兩的銀票拍在柜臺上,感覺自己從未如此豪情萬丈。</br> “使不得使不得,”云來酒樓的掌柜笑著將銀票遞了回來,“我們家主吩咐過,阮姑娘是貴客,你的銀子絕對不能收的。”</br> 阮秋色愣了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賀蘭家的產(chǎn)業(yè)壟斷了大半個京城,又怎么會讓別家做成盛京第一酒樓呢。</br> 想起賀蘭舒,她心頭又升騰起一點(diǎn)酸酸澀澀的愧疚,還是將那張銀票推了回去:“老板,我們今日這是公款吃喝,錢也不是我的,還請您收下吧。”</br> 雖然知道賀蘭氏家大業(yè)大,斷然不會在意這些小錢,可她欠賀蘭舒的東西,還是能少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br> 掌柜推拒了幾次,見阮秋色實(shí)在固執(zhí),只好為難道:“阮姑娘,您看要不這樣?家主正在二樓雅間里與人談事,這會兒也快出來了,您要是不忙,不如親自將這銀票交給家主?”</br> 阮秋色剛想推辭,那掌柜便接著道:“家主立下的規(guī)矩,我們斷然不敢破壞的。今日收了您的銀票,讓家主知道了,定然要責(zé)罰我們的……”</br> 昭鸞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家主是誰?他為什么不收你錢啊?”</br> 阮秋色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那掌柜便殷勤道:“是我們賀蘭家的家主。阮姑娘是他的朋友,所以凡是賀蘭家的生意,都不能收阮姑娘的銀子。”</br> 賀蘭氏畢竟是南朝首富,昭鸞也是聽說過的。當(dāng)即便興致勃勃地戳了戳阮秋色的胳膊道:“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吧?賀蘭氏的產(chǎn)業(yè)無所不包,按他這說法,你要是想要金山銀山,他們肯不肯給啊?”</br> 阮秋色急了,也不答她的話,只將那銀票往掌柜的手里一塞,拉著昭鸞便想走。掌柜的不敢放人,跟幾個伙計(jì)在她身前好聲好氣地?cái)r著,寬寬敞敞的大堂一時間有些喧鬧。</br> “你們做什么?”</br> 半空中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隱隱帶了些威嚴(yán)。攔著阮秋色的小廝們動作一僵,俱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低下頭,向著二樓行禮:“家主。”</br> 賀蘭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悅:“在大堂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樣子——”</br> 轉(zhuǎn)過回旋的樓梯,眼里便落進(jìn)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賀蘭舒原本嚴(yán)厲的聲線陡然一轉(zhuǎn),霎時便變得柔如春風(fēng):“——秋秋?原來是你來了。”</br> 阮秋色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也擠出個笑來:“我?guī)笥褋沓燥垺!?lt;/br> 賀蘭舒這才把視線投向了她身邊的昭鸞公主,微笑著同她行了個禮。</br> 昭鸞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位傳說中富可敵國的男人。賀蘭舒與她想象中財(cái)大氣粗的富態(tài)模樣不同,反而生得秀逸清俊,倒真是讓她有些意外,便也笑笑說道:“賀蘭公子的大名算是久仰,想不到今日竟見著了。”</br> “客氣了。”賀蘭舒淡笑著搖了搖頭,又對阮秋色道,“你們吃過飯可有什么安排?若是無事,我剛得了一塊極好的龍團(tuán)茶餅,不如一起品品茶,賞賞風(fēng)景?”</br> 昭鸞自是無可無不可,便無所謂地去看阮秋色。</br> 阮秋色頂著兩道視線,原本下意識地想要拒絕。誰知道目光在賀蘭舒與昭鸞之間來回打量了一番,又把將到嘴邊的說辭咽了下去。</br> 她心里難以抑制地升騰起一個非分的念頭。</br> 賀蘭舒品貌俱佳,昭鸞公主容色傾城,站在一起怎么看都覺得般配。他們一個富可敵國,一個身份貴重,又都是極好的人,倘若能湊成一雙,豈不是徹徹底底的圓滿?</br> 在這念頭的驅(qū)動下,她沉吟了片刻,終于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啊。”</br> ***</br> 阮秋色一行三人泛舟湖上之時,衛(wèi)珩也喝完了三旬茶水,終于等到了太后回宮。</br> 一見卓一川,他便知道方才溫筠的話里摻了水分——這位跟了太后二十來年的一等內(nèi)侍,面上的神情藏得滴水不漏,并沒露出什么驚慌之色。</br> 坊間傳聞中說,太后身邊這兩位閹人,都是憑借好樣貌才得了寵幸。這話無疑是大錯特錯,畢竟溫筠生得枯瘦平板,只有卓一川身材高大,盡管上了年紀(jì),也能看出些年輕時的俊朗模樣。</br> “寧王可真是稀客。”</br> 太后一見他,滿臉的不悅掩都掩不住。她不緊不慢地行至羅漢榻邊,卓一川立刻上前墊好了軟枕,讓她靠得舒服些。太后斜倚著身子,瞥了衛(wèi)珩一眼,又道:“來哀家這里,是有什么事嗎?”</br> “臣奉旨調(diào)查素若溺亡一案。有宮人交代,一月之前的夜里,曾看見卓公公與素若爭執(zhí)。臣便想請?zhí)鬁?zhǔn)允,將卓公公帶回大理寺查問。”</br> 衛(wèi)珩慢條斯理地說著,毫不意外地看見太后變了臉色。</br> “胡來!”她低叱一聲,“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一川又不是犯人,怎么可能交給你用刑?再者說,你已被暫停了大理寺卿一職,哪有在大理寺中斷案的道理?”</br> “太后誤會了。”衛(wèi)珩微微拱手,神色淡淡,“只是問話,怎么會對公公用刑。陛下特準(zhǔn)臣來斷此案,這期間大理寺的人力設(shè)施皆可取用,臣帶公公回去,也不算逾矩。”</br> “哀家不同意!”太后一扭頭,拒絕得干脆,“一川清清白白,你有什么話便在這里問。有宮人看見?把那宮人叫過來對峙啊。”</br> 衛(wèi)珩觀察著太后的臉色。雖然早料到她會回護(hù)自己手下的人,卻沒想到她態(tài)度會這般堅(jiān)決。倒是卓一川,眉目溫煦,輕聲說了句:“寧王請問吧,奴才定會據(jù)實(shí)以告。”</br> “你與素若是否相識?”衛(wèi)珩問。</br> 太后想說什么,卻被卓一川的眼神安撫了下去。</br> “算是認(rèn)識。”卓一川道,“沅貴妃……素若出事之后,奴才才知道,原來她與我算是同鄉(xiāng)。見她日子過得可憐,便偶爾關(guān)照一二。”</br> “既然是關(guān)照,那你們爭執(zhí)什么?”</br> 卓一川面上現(xiàn)出一絲為難,轉(zhuǎn)身凝望了太后一眼,才道:“原本不該議論逝者,只是……素若許是覺得奴才待她與常人不同,便……便想與奴才……”</br> 剩下的話他有些難以啟齒,只說了句:“寧王許是難以理解,便是奴才這樣的殘損之人,相處的日子久了,也會使人生出些不切實(shí)際的念想來罷。”</br> 衛(wèi)珩還沒說什么,便見太后細(xì)眉擰在了一起,不悅道:“一川,你別這么說自己。”</br> 于是他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道:“不,這挺容易理解。”</br> 太后聽出他話里的意味深長,立刻語氣不善地說了句:“寧王還有什么要問?哀家乏了,你若無事便退下吧。”</br> “請?zhí)笊园参鹪辏歼€有最后一個問題。”</br> 衛(wèi)珩雙目鎖住卓一川,沉聲問道:“卓公公,你竭力暗示素若心悅于你,甚而苦苦糾纏。可你知不知道,素若有一個異于常人之處?”</br> “什么?”卓一川面色不變,袖中的雙拳卻攥緊在一起。</br> 衛(wèi)珩看著他,勾起了半邊嘴角。</br> “她喜歡女人。”</br> ***</br> 東湖之上,雕梁畫鳳的精致畫舫里,三人相對而坐,氣氛難言的詭異。</br> 乍看上去像是在熱火朝天地說著什么,可仔細(xì)一瞧,其中一男一女面上神情淡淡,并無多少談話的興致,只有一個穿男裝的瘦小女子夾在中間,努力地想要將氣氛炒得熱絡(luò)。</br> “昭鸞很厲害的,她們國家有斗獸場,里面關(guān)著虎狼獅子,”阮秋色煞有介事地用手在空中比劃,“她自小習(xí)武,武藝非比尋常,像我這樣的,她一拳能打死十個……”</br> 眼見她越說越不著調(diào),昭鸞輕咳了一聲道:“我若敢打你,寧王還不得將我扒皮抽筋?”</br> 賀蘭舒只是一手支頤,望著窗外,淡淡地“哦”了一聲,像是對她口中所言提不起什么興趣。</br> “那個,昭鸞,賀蘭人也很好的,他今日可能有些累了……”阮秋色干咳一聲,想讓昭鸞明白賀蘭舒平日是個多么溫和有禮的人,“他最喜歡給人送禮物了,雖然有些揮金如土,可他賺得也多呀……”</br> 賀蘭舒突然站起身來,留下一句“失陪”,便離開了船艙。</br> 阮秋色有些傻眼,倒是昭鸞嘆了口氣道:“你是怎么回事?再想把我們湊做一堆,也不能這么喪心病狂地尬夸吧?”</br> “很明顯嗎?”阮秋色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我還以為……”</br> “你以為什么?人家的意思都擺在臉上,虧你還能堅(jiān)持得下去,拉著我一起看別人臉色。”昭鸞沒好氣道,“就憑你這接待來使的方式,我回去便可以在你們皇帝面前告你一狀。”</br> 阮秋色頓時愁眉苦臉:“我真不是故意的……”</br> “行了行了,我當(dāng)你是朋友,不跟你計(jì)較這個。”昭鸞擺了擺手道,“可我都跟你說了,我心里惦念的只有恩公。你就算不想幫我找,也不該這樣搪塞我吧……”</br> “我不是想搪塞,我、我也想幫你找的……”阮秋色小聲擠出一句,“我只是覺得,你與賀蘭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倘若能有一段姻緣,就更是很好很好的事了……”</br>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幾乎都要聽不見了。心虛是心虛的,畢竟她這牽線搭橋里還存了別的心思。既有盼著昭鸞移情別戀,不再執(zhí)著于衛(wèi)珩的私心,又希望賀蘭舒能心悅他人,可以減少她的愧疚。</br> 阮秋色知道自己錯了。這個念頭從一開始,便是自私而又非分的。</br> “這世上的好人多了,難道都該湊成一對?”昭鸞搖搖頭道,“難道你與你們王爺在一起,就只是覺得彼此是個好人嗎?”</br> “我錯了。”阮秋色誠心誠意地低頭道歉,“我真的錯了……”</br> “都說了是朋友,所以不跟你計(jì)較。”昭鸞道,“你最該道歉的,并不是我。”</br> 那是誰呢?</br> 阮秋色轉(zhuǎn)頭去看窗外,賀蘭舒憑欄站著,站成了一個微微有些僵硬的背影。</br> 像是繃著火,又透著難言的寂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