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心結(jié)
不便見客?哪怕明知道這客人是為了給她治病而來?</br> 映春氣道:“什么不便見客,根本就是看不起少夫人,算了,她愛看不看,我們家少夫人還懶得管這些閑事呢。”</br> 映春的話絲毫沒有避諱,聽得那個小尼姑一陣臉紅,她剛才見到靜修師叔的時候,她正在念經(jīng),根本沒有身體乏力這些癥狀,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不想見這位女施主。</br> 既然靜候師叔不想見,小尼姑也不能多說什么,只得雙掌合十的念了聲:“兩位施主,真是對不住了,改日靜修師叔身體康復(fù)了,兩位再來也不遲。”</br> 映春不想讓沐晚受這樣的窩囊氣,拉了拉沐晚的袖子:“少夫人,我們走。”</br> 沐晚卻是沒動,而是笑著對那小尼姑說道:“麻煩師父給靜修師太捎句話,就說‘毒若入骨,藥石罔醫(yī)’。”</br> 小尼姑聽了,眼睛眨了眨,不明白沐晚是什么意思,但還是出于禮貌的再次進去通報了。</br> 小尼姑一走,映春就鼓起嘴:“少夫人,您的脾氣太好了,這樣的人何必要管她死活。”</br> 沐晚笑笑,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執(zhí)著從何而來,她從來就不是喜歡用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人,這靜修明擺著是不待見她,她還巴巴的往前湊。</br> 靜修的心痛之癥固然難治,但她體內(nèi)堆積的洋地黃毒素卻是最要命的,如果不及時進行醫(yī)治,只怕命不久矣。</br> 過了一會兒,那小尼姑才重新出現(xiàn),只是這次沒有再委婉的趕她們走,反倒是恭敬的說了聲:“施主里面請吧,靜修師叔的身體好些了。”</br> 映春撇了撇嘴,心想這病還真是來得快好得也快。</br> 來到靜修修行的小院,看起來比昨天來時還要干凈清靜。</br> 靜修正坐在蒲團上念經(jīng),見到沐晚進來,也只是象征性的合了下手掌便又閉上眼睛不再看她,嘴唇輕輕上下翕動著,也不知道在念什么。</br> 沐晚讓映春和小尼姑先退下了,她自己則站在靜修的身側(cè),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就這樣聽著她念經(jīng),她不懂經(jīng)文,可這些音符傳入耳中,配合著木魚敲動的聲音,會讓人心神俱寧,平和踏實。</br> 了斷塵緣,化身佛堂,也算是尋了一門清靜,遠離塵埃。</br> 沐晚聽了好一會兒,靜修才慢慢停止了念經(jīng)的聲音。</br> 她有些奇怪沐晚的冷靜自持,主持不是說他這個兒媳婦驕縱跋扈心狠手辣嗎?</br> 靜修終于開口道:“這位施主,你已經(jīng)站著聽了半天,不知道聽出些什么來了?”</br> 沐晚道:“靜修師太一心向佛,可我卻從中聽到了一點塵緣未了的羈絆。”</br> 靜修面色一變。</br> 她縱然能忘卻愛恨情仇,卻獨獨無法放下她的一子一女,特別是長子凌慎行,每每思及都是痛不欲生。</br> 靜修的神態(tài)變化沒有逃過沐晚的眼睛,心中了然就好,她不會繼續(xù)戳人家的痛處。</br> “我是來給師太送藥的。”沐晚將兩個藥盒拿出來,“師太有心痛的毛病,從第一次發(fā)病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四年或者五年的時間,開始的時候只是輕微疼痛,發(fā)病時間間隔較長,現(xiàn)在隨著時間的增長,發(fā)病頻率越來越高,每次都痛得冷汗直冒不能自已,這盒藥專治師太的心痛病,每日三粒,早中晚各一粒。”</br> 靜修有些震驚的睜開眼睛,終于定定的瞧向沐晚。</br> 這女子妝容清淡,穿著也十分素雅,絲毫看不出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br> 她得這病的確已有近五年時間,癥狀也同她描述的一致,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br> 靜修遲疑了片刻,這才問道:“那這一盒藥呢?”</br> 沐晚笑笑,并不點破什么:“我剛才說過‘毒若入骨,藥石罔醫(yī)’,這盒藥師太也要定時服用,每天一次,清晨飯后服用。”</br> 沐晚說完就行了禮:“我還要去聽敬安大師講經(jīng),就先告辭了。”</br> 靜修沒說什么,只是盯著那兩個藥盒看。</br> 直到沐晚走到門口,她才忽然問道:“施主和貧尼素不相識,為何對貧尼如此關(guān)心?”</br> 她相信沐晚一定不知道她的身份,凌慎行不會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br> 沐晚笑了笑:“這個問題倒是難住我了,其實我也想找個人問問呢,大概就是所謂的投緣吧。”</br> 她沒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br> 靜修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失了會神,又把目光轉(zhuǎn)向那兩個精致的小藥盒。</br> 果然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主持所說的那個女子與自己見到的這個截然相反,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她所做的只是本著一個醫(yī)者的本分在給她治病。</br> 還有她所說的“毒若入骨,藥石罔醫(yī)”。</br> 靜修忍不住蹙眉,想到自己這兩年來的種種身體不適,越發(fā)覺得沐晚的話十分在理。</br> 她潛心修佛,與塵世無爭,誰還會在暗中害她不成?</br> 一邊是可能,一邊是不可能,靜修的心思也完全亂了,可她知道,沐晚不會再跟她透露半句的,她點到為止,一切只能由她自己定論。</br> 靜修再次看向沐晚離開的方向,兩條修長的眉毛緊緊的鎖在一起。</br> 接下來的幾天,沐晚天天去佛堂聽敬安大師講經(jīng),雖然她不信佛,也聽得有滋有味兒。</br> 很快,她在同濟寺的行程就結(jié)束了,一大早,敬安大師親自出來送客,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沐晚就要下山。</br> 正在她轉(zhuǎn)身欲走的時候,一個小尼姑腳步匆匆的快步而來。</br> “施主請留步。”</br> 沐晚停下來看著她,正是那日去翠云庵的時候替她通報的小尼。</br> 小尼姑合掌道:“靜修大師托我將這個東西交給施主,還說多謝施主的良藥。”</br> 她遞來一個小巧精致的平安符,中間繡了一個‘安’字,光看繡功,線條明快、針法活潑、繡工精細,再看那個‘安’字竟然隱隱有種雕刻般的質(zhì)感,仿佛浮在中間一般。</br> 沐晚十分喜歡,謝過了小尼姑。</br> 敬安大師在一邊笑了笑,說道:“靜修大師的繡功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這平安符雖小,但是布針精密,顯然下了不少功夫。”</br> 沐晚覺得靜修并非是那種勢力眼的人,她對自己的排斥也許另有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她送了自己這么精美的平安符,說明她的心結(jié)已解。</br> 她當著小尼姑的面把平安符別到了隨身攜帶的小錢包上,錢包也是刺繡的,這樣搭配相得益彰。</br> 辭別了敬安大師幾人,沐晚就和映春下山去了。</br> 同濟寺的生活雖然無聊,飲食也過于清淡,但這里沒有勾心斗角,沒有爾虞我詐,是難得的清靜之地,沐晚有些后悔,老太太如果沒有改變主意就好了,她就能在這里住上九十九天了。</br> 映春卻不喜歡這里,下山的時候歡喜的好像一只逃出籠子的小鳥。</br> 凌慎行在山下給她留了兩個排的兵力,只等著她下山后護送她回凌府,而領(lǐng)頭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排長,別人都叫他張排長。</br> 張排長在山下等了幾天,終于把沐晚給等到了,他小跑著過去敬了個禮,喊了聲“少夫人”。</br> 張排長黑黝黝的,一雙眼睛特別的亮,額頭有一道打仗時留下的疤痕,笑起來的時候十分憨厚。</br> 沐晚對這些當兵的好感十足,她曾經(jīng)去過部隊義診,那些兵哥哥們看到她都笑瞇瞇的,十分友好親近。</br> “張排長久等了,我們這就回去吧。”</br> “少夫人哪里的話,護送您回去是我們的責任。”張排長立刻讓人收起營帳,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打道回府。</br> 山路崎嶇,汽車無法行駛,沐晚和映春只能坐在馬車里,張排長騎著一匹馬走在馬車的一側(cè),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br> 沐晚坐了一會兒,掀開車窗上的簾子。</br> 張排長立刻恭敬的詢問:“少夫人,有什么指示?”</br> 沐晚笑道:“張排長,不知道少帥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br> “少帥剛到長山市,還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達遼城,這一路上都很順利,少夫人放心吧。”張排長笑呵呵的。</br> 沐晚嗯了一聲,把簾子放下了。</br> 映春問:“長山市在哪呀?”</br> “我也不知道。”沐晚笑笑,她對這個時代的地理狀況不熟,自然也不知道什么長山市。</br> 主仆兩人閑著無聊便在車里打起了盹兒,直到馬車晃晃悠悠的停下來,沐晚才覺得有人在推自己。</br>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映春放大的臉。</br> “少夫人,張排長讓我們下車吃午飯。”</br>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jīng)走了這么久。</br> 沐晚下了車,這才看到身處在一片林子的邊緣,士兵們坐在草地上三三兩兩的生起了灶火。</br> 很快,飯菜的香味兒就傳了過來。</br> 行軍打仗,飯菜也十分簡單,一個大鍋燉菜,一碗米飯,沒什么葷腥,也別指著能夠吃得十分飽。</br> 沐晚和映春坐在一邊的大石頭上吃飯,她雖然好吃,卻不挑食,只要能果腹的東西都可以,以前做手術(shù)的時候,一天不吃飯也正常不過。</br> 吃過飯,兩人又回到了車上,士兵們在收拾鍋灶。</br> 沐晚剛才睡了一覺,此時格外的有精神,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br> 沒看一會兒,她的鼻子突然嗅了嗅,抬頭問映春:“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