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遇險
他本來穿著件淡藍色長衫,此時上面沾滿了枯草樹葉,斑斑點點的似乎還有紅色的血跡透出來。</br> 滾下來的時候,他一直護著她,替他擋開了許多尖銳的石塊和樹枝,而他卻受了傷。</br> “你受傷了。”沐晚此時也顧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了,“我身上帶了藥,你快涂一點。”</br> 知道上山采藥可能會受傷,所以她才帶了外傷藥,做醫(yī)生的一向這樣,有備無患。</br> 男子一笑:“你想得真周全。”</br> 那意思像在揶揄她早就做好了同他一起滾下山的準備。</br> 沐晚哪會聽不出他的話外之音,也不惱他,只是把藥扔給他,一副愛用不用的態(tài)度。</br> 要不是看在他剛才救了自己的情份上,她才不會關心他的死活。</br> 男子把藥拿過來,卻是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我可沒長那么長的手,還要煩請姑娘幫忙。”</br> 說著就當著她的面開始脫衣服。</br> 這一帶綠樹環(huán)繞,人煙不見,一對孤男寡女坐在山坡下,男子在動手解自己的衣衫,女子低頭垂目,這樣的場景不讓人想歪都難。</br> 沐晚卻早就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要說男人,小的,年輕的,老的,什么樣的她沒見過,人往手術臺上一擱,哪還有什么性別之分?所以,她看到異性時的反應要比一般閨閣中的小姐淡定多了,哪怕這男子在她面前光著上身,露出結(jié)實的脊背,她也能面不改色。</br> 男子以為她會躲閃,或者再次揚起她鋒利的爪子撓上來,但她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br> 她從容淡定,嬌俏的臉上絲毫不見害羞與扭捏,更沒有任何惱火的表情,只是神態(tài)專注的拿起那些藥膏給他涂抹后背的傷口。</br> 藥膏帶著絲涼意,抹在傷口上有種奇異的清涼感,開始有點痛,之后便覺得舒服無比。</br> 但讓他覺得享受的并不是這藥膏,而是那只軟若無骨的小手,動作熟練的在他的背上游走,所過之處如同花開遍野,男子的心尖忍不住有些癢。</br> “好了。”一瓶藥膏被塞在他的手里,他抬頭對上她清澈的雙目:“前面的傷你總夠得到吧。”</br> “如果姑娘也愿意幫忙的話……”</br> 沐晚丟來一個“想得美”的眼神,已經(jīng)扭過頭去看自己的腿了。</br> 剛才滾下來的時候,雖然都是輕微的劃傷,此時神魂稍定,也覺得有些疼,特別是腿上的這道傷口,不深,卻長,已經(jīng)滲出了血珠。</br> “來,我?guī)湍恪!鄙磉叺哪凶油蝗惶缴磉^來,擎著手中的藥瓶。</br> 沐晚把腿一收,瞪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自己夠得到。”</br> 男子有些挫敗,看著她背過身去,身子向前微探,正在給傷口抹藥,明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他的腦海里卻浮出一雙如玉般纖細修長的腿……</br> 咳咳!</br> 他忍不住干咳了兩聲,掩飾自己胡思亂想的尷尬。</br> 沐晚抹好了藥,這才轉(zhuǎn)過頭,見他正黑目湛湛的望著自己,不覺臉上一熱:“看什么看?”</br> 他失笑道:“你長得好看,還不許別人看嗎?”</br> 油嘴滑舌!</br> 她不跟他逞口舌之快,而且,她似乎也說不過他。</br>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沐晚忽然開口道:“剛才謝謝你。”</br> 男子無所謂的笑笑:“英雄救美,何樂不為。倒是姑娘的膽子真大,就不怕我是個登徒子嗎?”</br>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他要是想干點什么簡直輕而易舉。</br> “怕,當然怕。”沐晚實話實說,“但你不是這種人。”</br> “為什么?”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臉:“因為我長得帥嗎?”</br> 沐晚翻了個白眼,嘴角抽了抽,你不是長得帥,你是臉皮厚。</br> 她搖搖頭:“你為什么要來采靈貓香?看你的穿著打扮,必然不是采了這東西去賣錢,所以,你應該和我一樣,想要這東西治病救人,如果我猜的沒錯,你身邊應該有朋友或者親人急需這種藥材,你才冒險獨自進入深山,能有這份熱情與真心的人,大抵都不是什么壞人。”</br> 男子聽了,微微愣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旋即就被一種異樣的神采所代替,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俊臉湊了過來。</br> 沐晚沒想到他會忽然靠近,只聞到清淺的呼吸,他的臉已經(jīng)與她近在咫尺,薄薄的嘴唇就停在她的臉側(cè)。</br> 沐晚沒動,更沒有躲閃,以坦然的目光回視著他。</br> 就這樣幾乎臉貼臉的凝視了一會兒,他才笑著往后退開了一段距離,這女孩子真是有趣,竟然真的不怕他,他就長得這樣人畜無害嗎?</br> 可愛的姑娘,真的不要被外表蒙騙了。</br> 沐晚沒再理他,伸了伸酸痛的腿腳,自己突然不見了,映春怕是要急死了,現(xiàn)在得想辦法回去才行。</br> 她的注意力一集中,全身的感觀又開始恢復正常運行,隱隱的,她的鼻子輕輕動了動。</br> 這空氣中有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兒,而且,似乎越來越濃……這味道是?</br> 她的眼睛一亮,驚喜道:“是靈貓香,聞味道應該有很多。”</br> “是,那邊的草叢里有大靈貓的糞便,還有貓毛……靈貓香的數(shù)量確實不少。”</br> 沐晚看了他一眼:“你的眼睛倒是好用。”</br> “你的鼻子也跟狗一樣靈。”</br> 沐晚:“……”</br> 好女不跟男斗,讓他逞口舌之快去吧。</br> 沐晚那副隱忍怒氣又不想發(fā)作的模樣讓男子心情大好,連笑容都明媚如春。</br> 兩人話不多說,立刻起身在四周尋找起來,很快就有了收獲。</br> 正應了那句“因禍得福”,雖然從山坡上滾下來又痛又怕,但是看到眼前這么多靈貓香,沐晚早把那些疼痛甩到耳根子后面了。</br> 比起剛才她采集的那一點,這里簡直就是靈貓香的天堂,樹枝上,洞穴口,石塊上,四處都是褐色的靈貓香,甚至還有一些新鮮的剛分泌的。</br> 沐晚采了好大一包,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樂得嘴巴都合不攏。</br>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身邊的男子,立刻就嘟起了嘴,她明明已經(jīng)很賣力了,還是比他少采了一大半。</br> 男子將她眼中小小的不服氣看得一清二楚,順手拎了一袋給她:“這個給你。”</br> “不要。”</br> 不蒸饅頭爭口氣。</br> 男子笑了笑:“不要就算了。”</br> 他剛要轉(zhuǎn)身,沐晚就伸手把那個袋子拽了過來,嘀咕道:“不要白不要。”</br> 男子失笑,口是心非的小東西。</br>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坡很陡,沐晚不得不借助男子的力量,牽手是不可能的,她一路都拽著他的衣袖,拽得男子哭笑不得,這衣服回去之后是不能要了,快被她扯得散架了。</br> 剛爬上去,沐晚就看到一條熟悉的身影,她眼中一喜,是映春。</br> 男子自然也看到了,隨意的問:“你的丫頭?”</br> 她雖然穿著打扮樸素,身上的氣質(zhì)卻是掩飾不住,特別是手腕上戴的那只玉鐲子價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能夠負擔的。</br> 不知道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br> 沐晚點頭,又沖他揚了揚眉:“再見。”</br> 說著就往映春那邊走去。</br> “等等。”男子忽然叫住了她,“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還不知道姑娘芳名。”</br> 沐晚頭一歪,想了想:“感謝你剛才的出手相助,但你我萍水相逢,以后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名字之類的俗套就免了吧。對了,出于友情提醒,靈貓香這種藥物不宜長期服用,服藥時也不宜進補其它藥類,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yī),藥石的作用雖然重要,心態(tài)平和才是重中之重。”</br> 一席話說下來,男子看她的目光又深了幾分,他以為她是一時興趣上山采藥的富家小姐,現(xiàn)在看來,她更像一個博學多識的醫(yī)者。</br> 這么年紀輕輕的美人會是個大夫?</br> 男子這樣想著的時候,沐晚已經(jīng)快步往前走去了,他看到她跟那個丫頭打扮的女子說了什么,兩人便一同往山下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br> 映春聽到沐晚敘說著滾下山坡的驚險,嚇得小臉煞白,又有些氣自己:“映春就不該聽少夫人的,如果映春陪著少夫人,也不會讓你受傷。”</br> “都是小傷,不用在意的。”</br> 沐晚自然省略了遇到那名男子的事情,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縱然清清白白的,讓人知道也是不妥,而且也沒必要。</br> 映春瞧著她滿戴而歸,而她自己連根貓毛都沒見到,不免十分氣餒。</br> 沐晚笑道:“我這也是誤打誤撞的,摔了個大跟頭吃了顆甜棗兒,這些靈貓香足夠我入藥了。”</br> 映春聽出她是在安慰自己,感動的同時又憤憤起來:“那些尼姑們不把少夫人放在眼里,少夫人還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找藥材,真是便宜她們了。”</br> 說到尼姑,沐晚的眼前又浮出靜修那張風姿絕艷的臉,這樣的人落發(fā)為尼一定是大有來頭。</br> 沐晚連夜配好了藥,第二天一早就和映春去了翠云庵,讓守門的小尼姑通報了一聲后,那小尼姑很快就回來了,一臉歉意的道:“真是不好意思,靜修大師身體乏力,不便見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