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尾戒(8)
外面警笛聲越來越近,像是直奔這里而來,張玄不敢久留,招呼鐘魁離開,兩人出了美甲店,發(fā)現(xiàn)大廈里面的照明燈都亮了,鈴聲震天,卻不知是誰按響了火警鈴。
張玄順來時的路直奔樓梯,剛跑到半路,就看到一名保安從手扶梯上沖了上來,手扶梯沒運行,他只是為了抄近路跑上來的。
看到了張玄二人,他舉起警棍,又拿起對講機沖對面大叫:“我發(fā)現(xiàn)縱火犯了,是兩個男人……對!在頂樓!”
保安邊說邊沖他們跑過來,看到他手里揮舞的武器,張玄有些頭疼,他剛才經(jīng)歷了兩場惡斗,體力和靈力都損耗太多,現(xiàn)在光是奔跑都感覺吃力,更別說跟人動手了。
鐘魁沒給他煩惱的時間,見保安沖上來,沒等他說話,就抬腿一個回旋踢,動作極為迅速,保安被他撩倒,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你……”
張玄驚訝地看鐘魁,到目前為止鐘魁給他的感覺都太廢材,此刻頓覺他這一腳充滿了大俠之風(fēng),“身手不錯啊。”
“其實我也是從小打架打到大的。”鐘魁很自豪地說完,又加一句,“當(dāng)然,跟你沒法比。”
張玄沒空聽鐘魁的成長史,低頭撿起滾落在腳邊的警棍,這時候有個東西防身是很必要的,彎腰時他眼前暈了一下,全身都在叫囂著痛,一咬牙,站直身子,向樓梯口跑去。
安全樓梯里很靜,一路跑下來,沒再遇到保安,倒是鐘魁越跑越慢,低頭看自己的褲子,遲疑說:“為什么我身上會有這么多血?”
鐘魁的T恤上繳了,他上身赤裸,左腰部位溢滿血跡,血流了很多,把褲子都溢濕了,當(dāng)看到鐘魁的臉色逐漸發(fā)白,張玄心里騰起不詳?shù)念A(yù)感,喝道:“這不是你的血,馬上到樓下了,你別給我在這時候犯病!”
“我知道……我會努力的……”
話說到一半,鐘魁就兩眼一翻摔了下來,還好張玄有防備,伸手扶住了他,但即使如此,他也被撞得向后連退好幾步,幸好后面是墻壁,否則他會跟鐘魁一起直接滾下樓的。
抱著體重頗沉的家伙,張玄很希望自己也一起暈倒,那他就不用為眼下的狀況犯愁了,還好他們已經(jīng)到了二樓,張玄扶著鐘魁勉強挪下樓,推開后門走出去,警察們還沒來這邊,他不敢停留,頭也不回往自己的車位挪去。
誰知沒走幾步,張玄就傻了眼,停車的地方現(xiàn)在是一片火海,他的迷你庫帕早被燒得不成模樣了,火旁站了不少人,他不知道是警察還是消防隊員,沒敢再靠近,折了個方向往前走,走了沒多遠就聽到身后有人叫:“喂,你停下!”
被發(fā)現(xiàn)了,張玄加快了腳步,鐘魁幾乎被他拖著跑,呼哧呼哧跑出一段路,張玄有些撐不住了,眼前景物開始恍惚,頭很沉,想直接躺下睡上一覺,但他也知道一旦那樣做了,后果會怎樣,只能強撐著向前慢慢挪。
蹭了一段距離后,手臂傳來冰冷,被一只手緊緊抓住了,他以為是警察追來了,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整具白骨,看這造型是俞晴的人。
真是不死心啊!
看到另一具白骨的手探向鐘魁身上的背包,張玄知道它們是為了盒子而來,抬腿一腳把攔住自己的家伙踹飛。
他身上已經(jīng)沒有道符了,還好他有先見之明拿了警棍,把警棍搭在抓鐘魁的那只手骨上,看著骷髏歡快地跳起踢踏舞,這才又加了一棍子,將它撂倒,拖著鐘魁奮力向前跑。
其他幾只骨妖緊跟著追了上來,張玄體力透支,沒跑多遠就被它們圍住了,他揮舞警棍打倒一只,另一只的手骨也逼到了眼前,倉促間無法躲避,他正準(zhǔn)備咬牙承受這一掌,槍聲響起,攻擊他的骨妖的頭顱被打得粉碎,它也隨之消失在空中。
張玄一愣,隨即便看到一輛黑色轎車飛快地駛來,在他身旁停下,后車門打開,里面的人叫道:“上車!”
沉穩(wěn)渾厚的嗓音,張玄一直繃緊的心弦頓時松懈了,他把鐘魁塞進車?yán)铮宪嚕珙^被追上來的骨妖抓住,沒等他反擊,又是一聲槍響,骨妖隨著槍聲消散了,車門關(guān)上,轎車向前駛?cè)ァ?/p>
張玄坐在座椅上,有點尷尬。
是他不讓聶行風(fēng)聯(lián)絡(luò)自己的,結(jié)果到頭來還得靠人家來救援,這下面子里子都沒了,撓撓頭想說點什么,聶行風(fēng)先開了口。
“系好安全帶。”
這句話只代表了一件事,張玄馬上從善如流,給自己和鐘魁系上安全帶。
后面?zhèn)鱽砭崖暎櫺酗L(fēng)掃了一眼,腳下踩緊油門,沒多久就把警車甩開了。
轎車向前跑了一會兒,車外蒙起了一層薄霧,所有景物在霧中變得影影綽綽的,怪異聲響不時從車外傳來,隱約看到是攀附上車的人骨,卻因為過快的車速,瞬間便被甩開了。
車?yán)锖芾洌瑥埿吹酵饷姹§F逐漸化成冰碴,擋風(fēng)玻璃也開始結(jié)霜,他問:“怎么回事?”
聶行風(fēng)也不知道,他放緩車速,將外衣脫下來扔給張玄,又將暖氣開到最高檔,卻還是無法抑制寒冷的蔓延。
玻璃結(jié)霜還是小事,前方路面明亮得耀眼,像是整面道路都結(jié)了冰,奔跑中車體不斷被帶動搖晃,聶行風(fēng)只能極力穩(wěn)住方向盤,只聽車輪下傳來有規(guī)律的咔嚓聲,像結(jié)凍的冰雪被軋過的聲響,前擋風(fēng)玻璃上霜花越結(jié)越多,很快,連視物也變得困難了。
聶行風(fēng)看看其它的車窗,狀況更嚴(yán)重,他便將油門踩得更緊,引擎刺耳的響聲中,把車一路飆出去。
張玄坐在車后,也是同樣的緊張,他不敢出聲吵到聶行風(fēng),感覺旁邊身軀動了動,鐘魁揉著眼睛,像是蘇醒了,他二話不說,一拳頭揮過去,成功地讓鐘魁又陷入了昏迷。
很幸運,隨著車速的加快,霜花飛快散開,他們沖開了幻影的束縛,那些圍攻他們的鬼魅不甘心就此離去,在外面發(fā)出怪叫,聶行風(fēng)看到幾只骷髏骨架還固執(zhí)地攀在窗外,他拿出犀刃,放在方向盤前方,他現(xiàn)在沒有太多神力驅(qū)使法器,但神器本身的殺氣那些鬼魅也無法承受,尖叫著消散在空中。
聶行風(fēng)松了口氣,正要放緩車速,忽然看到一馬平川的亮光大道消失無蹤,雪地不見了,四周驟然陰暗下來,直覺告訴他不妙,忙踩住剎車,把方向盤往道邊猛打,與此同時,前方傳來強光,一輛大卡車風(fēng)馳電掣般地沖了過來。
轎車堪堪在卡車撞上之前跟它錯了過去,沖進安全島,及時剎住了車,車?yán)锶艘驗闆_力都同時猛晃,張玄額頭被撞到,這給了他暈過去的借口,車停下的同時,他想——累了一晚上,他也該休息休息了,反正有董事長在,他會解決剩下的麻煩的。
這一覺睡得很香很沉,醒來時張玄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眨眨眼,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的花紋,周圍很靜,帶著醫(yī)院里特有的氣味,聶行風(fēng)躺在旁邊的床上沉睡,看到他身上的病號服,張玄立刻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也穿著病號服。
聶行風(fēng)只是淺眠,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兩人視線對個正著,張玄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惡行’,揪揪頭發(fā),不知道該說什么打破尷尬。
聶行風(fēng)先開了口,“抱歉,說好不聯(lián)絡(luò)的,但我沒遵照我們的約定。”
張玄垂著頭,不說話,聶行風(fēng)又說:“我接到了漢堡的求救電話,覺得這里的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復(fù)雜,你只有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
所以在跟漢堡聯(lián)絡(luò)之后,他就第一時間趕了過來,昨晚他也在歌劇院,為了不讓張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跟蹤,就沒接聽電話,后來張玄和鐘魁去了百貨大樓,他便在外面等,直到張玄的車被炸掉,還被警察和鬼魅兩頭追趕,情況實在太危急,他不得已才現(xiàn)身。
這些具體的情況聶行風(fēng)沒說,但張玄都猜到了,小聲說:“對不起。”
“這話該我來說,我知道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獨當(dāng)一面,可還是忍不住過來了。”
“不不不,董事長,你過來得太及時了,昨晚要不是有你,我大概就嗝屁了,你都不知道,昨晚我多希望跟我搭檔的人是你,那個笨蛋啊,和魏正義和喬和小狐貍和漢堡全部加起來,都沒有你一個人靠譜,我長這么大,頭一次特別想暈倒卻不敢暈倒啊,氣死我了……笑,你還笑!”
聶行風(fēng)在旁邊忍俊不禁,張玄拿起枕頭摔了過去,聶行風(fēng)閃身避開,好久沒看到張玄這么有精神氣了,看來他是想通了一些事,聶行風(fēng)暗中松了口氣。
“身體好點了嗎?”他問。
“挺好的,問題都解決了,哈哈哈,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張玄舉起另一個枕頭大聲說道。
“那就好,我聽林先生說,你身體和元神都太弱,所以才無法控制住情緒……”
“別跟我提林純磬!”說起始作俑者,張玄恨得直咬牙,眼眸掃過尾戒,冷笑道:“他最好是活到我回去,這筆賬我要好好跟他算!”
林純磬和張玄是同行,以前又幾次幫過他,所以張玄對林純磬很尊敬,沒想到這次陰溝里翻船,他會這樣害自己。
要不是林純磬把這個惡神加附的尾戒送給他,影響他的情緒,他才不會變得那么喜怒無常呢,那些療傷的藥就更不用說了,鬼知道是用什么東西配的,幸好他都扔掉了,否則還不知會變成什么樣子。
說到林純磬,氣氛低沉下來,聶行風(fēng)為人沉穩(wěn)精明,那晚要不是剛從虛幻夢境回來,張玄又生死懸一線,他心思不定,也不會那么輕易就信了林純磬,現(xiàn)在想來,林純磬會湊巧的出現(xiàn)在他們經(jīng)過的路上,本身就透著古怪。
“是我不好,如果我當(dāng)時不向他求救,你就不會遭這么大的罪。”聶行風(fēng)說。
張玄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不關(guān)你的事,換了是我,我也不會懷疑他的,說來說去,我都不該忘記師父當(dāng)年的教誨——這世上除了你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有可能騙你的,忘記老人家的話,真是不該。”
聶行風(fēng)一愣,張玄可以這么輕松地在他面前提起張三,就表明他想開了,這是好事,又想到那個一直都很在意保養(yǎng)的男人,如果他知道有一天被徒弟叫老人家,會不會氣得詐尸,來質(zhì)問弟子的大不敬。
“你可以相信我,”聶行風(fēng)微笑說:“至少我不會騙你。”
“啊?啊?”一聽這話,張玄來了精神,兩眼亮晶晶地問他,“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公司什么股最賺錢啊?我想多買點你們公司的股票,最好再當(dāng)個小股東什么的,這樣光是年底盈利分紅就很可觀了,我就可以提早退休,躺著數(shù)錢就行了。”
“張玄,你就不能有一件事不提到錢嗎!?”
“不能,因為錢是最好的衡量得失的單位……”
聶行風(fēng)一聽這話,臉更黑了,張玄急忙改問:“好了好了,咱們換話題——你很早就來了?”
“嗯,接到漢堡的電話,我就馬上趕過來了,怎么了?”
“沒什么,就隨便問問,不是你讓我不要每件事都談錢嗎……”
“張玄,”聶行風(fēng)攔住他,正色說:“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隱瞞,不管你是不是出于好意。”
“也沒到隱瞞的程度。”
經(jīng)過昨晚的冒險,張玄也想開了,把在老房子和長青館感受到的類似聶行風(fēng)罡氣的事說了,聶行風(fēng)聽著他的敘述,眼神深邃下來。
張玄不知他在琢磨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很大度地說:“沒什么了,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就算你去過老房子和長青館,我也不會在意的。”
“我沒去過。”
“okok,這個不是重點。”
“我是真的沒去過!”聶行風(fēng)揉揉額頭,對張玄偶爾的自以為是很無奈,問:“所以你的重點是什么?”
“我想你這么做也是為了我好,就利用工作時間過來做調(diào)查,所以老房子和長青館才會有你的氣息……啊不對,你為什么要去長青館?你想算命,直接問我就好了嘛。”
“漢堡在哪里?”聶行風(fēng)說:“它向我求救時,好像說它那邊也出了問題。”
如果不打斷,不知道張玄會嘮叨到什么時候,聶行風(fēng)現(xiàn)在比較在意漢堡的去向,他花錢拜托漢堡保護張玄,可昨晚那么兇險,漢堡都沒出現(xiàn),這不太對勁。
被提醒,張玄想起了被自己扔在歌劇院的陰鷹,“啊對,昨晚太忙,我把它給忘了,它都向你求救了,你沒去幫它?”
“……”
幾秒鐘后,聶行風(fēng)臉露歉意,“我也忘了,當(dāng)時我在暗中跟蹤你……反正它也死不了,應(yīng)該沒事吧?”
“沒事,大不了再死一回,反正它本來就是死的。”
“那你到底拿了那些鬼什么東西,讓它們對你緊追不舍?”
聽了聶行風(fēng)的話,張玄一拍額頭,“啊,我把鐘魁也給忘了,他去哪里了?董事長你有沒有照顧他?”
聶行風(fēng)正要回答,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有人沖了進來,大叫:“師父!”
嘹亮的叫聲,就算不去看,張玄也知道是誰,他腦子里本來有點靈感了,被魏正義這一大嗓門叫,靈感全部都跑光了,氣不打一處來,哼哼冷笑著問:“親愛的徒弟,你知道蓋房子為什么要裝門嗎?”
“啊?”魏正義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門,“為什么啊?”
“為了告訴你,門是用來敲的,不是用來撞的!”
一個枕頭飚過來,魏正義還不知道自己哪兒踩師父地雷了,嚇得掉頭就跑,砰的一聲又把門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