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尾戒(7)
“……張玄,這是怎么回事?”
鐘魁眨眨眼,詭異的一幕讓他的大腦混亂起來,一瞬間丁許虹的死亡、梯架上的尾戒、墨鷹說話、在車中意識騰空,各種影像攪合到一起,在腦子里不斷閃動。
他無法辨別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虛幻,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慌亂中只記得張玄,跑回去,沖著剛從長青館出來的張玄大叫:“那保安是鬼么?為什么他會穿過我?他看不到我……”
張玄剛才藏在門里面,隔了一道門,他沒看到保安是人是鬼,上下打量鐘魁,說:“老實說,我也有點迷糊了,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如果你再大叫,我們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
鐘魁馬上閉了嘴,張玄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帶他去隔壁的美甲店,掏出萬能鑰匙,邊開門邊說:“其實很多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有些是因為還有心愿沒了,有些則基于責任心,還有些是對這個世界抱有留戀,所以他們死后,會一直在生前住過或工作過的地方徘徊,如果那個保安是鬼,那他肯定很喜歡這份工作,所以死了還不忘堅守崗位,但遺憾的是,他沒錢賺。”
話語清亮,漸漸平息了鐘魁心中的驚疑,問:“那不知道虹姐會不會……”
“原則上我不贊同這樣,人有人的世界,鬼有鬼的世界,要是大家死了都不走,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張玄把門打開,走進去。
已是凌晨,也是一天中最陰的時辰,他一進去,就發(fā)現(xiàn)里面很陰冷,鐘魁也感覺到了,頭一抬,看到對面和側(cè)邊鏡子里都是自己的影子,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美甲店里的玻璃裝潢太多了,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鏡子相互反射出的景物就變得詭異了,陡然看到房間里突然出現(xiàn)好幾個自己,那簡直是對心理承受力的挑戰(zhàn)。
“你的通靈感應(yīng)比普通人要強得多,所以即使是白天來,也會感覺不舒服。”張玄打量著房間,對鐘魁解釋道。
“可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鬼啊。”
笨死了,他說鐘魁通靈感強,又沒說他有陰陽眼,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這種遲鈍的家伙,就算他見過鬼,也不會發(fā)現(xiàn)的。
張玄轉(zhuǎn)頭看看他,笑了,“別擔心,以后你會有很多機會的。”
鐘魁的臉唰的白了,正要問為什么,張玄已經(jīng)去了里面的隔間。
百葉窗沒有拉上,窗外月光正好,斜照在窗臺和商品貨架上,各種精巧的玻璃容器在月光下泛著熒光,漂亮的色彩,誘惑著人去觸摸。
鐘魁忍不住伸手過去,被張玄半路截住了,拿起他們曾評論過的那個骷髏頭香爐,扔給了他,又自顧自地打量起鎖在玻璃櫥窗里的物品。
鐘魁不知道張玄給自己香爐是什么用意,來回擺弄著看了看,頭顱器皿做得精細,比想象的要重,香精滴在顱骨里側(cè),用來散發(fā)香氣,他摸著骷髏上雕琢細致的牙齒,問:“你是想讓我知道,它做得有多逼真嗎?”
“不,我只是要告訴你,它不是逼真,而是那本來就是真的,看大小,應(yīng)該是兩歲多孩童的。”
鐘魁撫摸頭骨的動作停下了,在弄懂了張玄的話后,手向前一揮,骷髏頭就破空而出,棒球一樣的投了出去,張玄聽到身后風響,忙向一旁閃避,嘩啦一聲,骷髏頭砸破了眼前的強化玻璃,跟玻璃碎片一起落到了地上。
寂靜深夜里,這聲音格外的響亮,張玄轉(zhuǎn)頭看看鐘魁,對傻了眼的人說:“謝謝,省了我開鎖的時間。”
“抱歉,我是不由自主的,會……不會驚動保安啊?”
回應(yīng)鐘魁的是再一次的撞擊,反正櫥窗玻璃已經(jīng)砸碎了一面,也沒必要再偽裝了,張玄索性屈起手肘在其它玻璃窗上也撞了兩下,卻不是很成功,他低頭瞅瞅滾在一邊的骷髏頭,撿起來,沖著櫥窗一通亂砸,這玩意兒太好用了,玻璃窗輕易就被砸碎了。
鐘魁在旁邊看著,很想說把頭顱當錘子使,對死者太大不敬了,可還沒等他提醒,張玄已經(jīng)敲得差不多了,把櫥柜里的美容用品拿出來,打開幾瓶,將里面的液體或粉末倒在地上,掏出一枚道符燃起,拋在上面,就聽嘶啞叫聲響起,一團團黑霧從地上騰起,化作人形在空中扭曲掙扎,鐘魁看得心驚肉跳,向后退開兩步,結(jié)結(jié)巴巴說:“這些都是……”
“是被害死的亡靈,人冤死的話,會怨氣沖天,她們就用這個辦法把亡靈拘禁起來,分別在各種藥液中使用或販賣,這樣怨氣就會一點點的分散,就算留下一些也不足為懼……算了,相遇是緣,我就做件好事,超度你們離開吧。”
鐘魁聽得毛骨悚然,看看壁櫥里還有很多,想到這些人枉死后,還被拘禁在這里,只覺得他們很可憐。
隨著張玄念動符咒,黑霧逐漸化開,消散在空中,鐘魁猜想這就是所謂的超度,不由得熱血沸騰,沖過去將櫥柜里的貨物都拿出來,一股腦砸在燃著的道符上,生怕還有漏掉的,又沖到隔壁,將可能附了亡靈的東西都搬了過來,堆到一起,轉(zhuǎn)眼間,張玄面前就堆成了一個小山丘。
“喂……”
看著鐘魁螞蟻搬家,張玄欲哭無淚,他后悔為了貪方便帶鐘魁來了,這家伙根本是在幫倒忙,他來這里是要查內(nèi)情,不是來做義工的,一個兩個還好,這么多亡魂,超度到明天早上都超度不完啊。
原來有個智商在線的好搭檔是多么幸運的一件事啊,他不就這一次踢掉董事長獨自出來做調(diào)查嗎?這報應(yīng)也來得太快了!
張玄憤憤不平地想著,看到越來越多的亡魂在道符的化解中飄出,已經(jīng)無需鐘魁特意把實體搬過來了,它們都自行漂浮過來,空間多了這么多陰魂,容不得他再多想,一轉(zhuǎn)頭又看到那個萬能的小骷髏頭,抄到手中,另一只手拈起收魂道符貼在頭顱上,將頭蓋骨后的缺口沖向魂魄聚集處,喝道:“歸!”
由道符罡氣指引,再加上這聲震喝,暗夜中陡然出現(xiàn)了一道光束,那些無主游魂便如看到了引路燈塔,紛紛隨著光束鉆入骷髏頭里,鐘魁看得脫口贊道:“好厲害!”
“閉嘴!脫衣服!”
“啊?”
“讓你脫衣服!”
骷髏頭上有洞,魂魄又太多,以張玄現(xiàn)在的靈力,單純用道符封不住太久,眼神掃過鐘魁身上的T恤,那是哈斯給他的簽名衫,他喜歡得不舍得脫下來,張玄本來還嘲笑他拿了個T恤當寶貝,沒想到現(xiàn)在剛好派上用場,喝道:“不想我們都死在這里,就快脫!”
鐘魁不知道張玄在夸大其詞,急忙把T恤脫了,扔給他,張玄伸手接過,等游魂全部進入骷髏頭里后,揚起T恤將整顆頭骨包起來系緊,凌空一旋,繞成一個完整的圓形物體,又跑到鐘魁面前。
鐘魁已經(jīng)解開了褲帶,褲子脫到一半,張玄快被他氣暈了,怎么有人可以蠢到這個程度?他罵道:“大晚上的耍什么流氓,沒錢賺的!”
鐘魁被罵得定在了那里,張玄懶得跟他解釋,扯過他的左手,道符劃過他的食指,指尖頓時被鋒利的紙邊劃出了一道口子,張玄蘸著他手指上的血,在封住骷髏頭的T恤上迅速畫下封印訣——鐘魁別的好處沒有,就這身罡氣很正,他的血比那些黑狗血管用多了。
鐘魁扯著腰帶的手被拉了過去,褲子掉到了腿彎上,等他感覺到身下涼颼颼的時候,張玄已經(jīng)把符咒寫完了,掃過他一眼,吹了聲口哨。
“身材真不錯啊,不愧是當模特的。”
“啊!”
鐘魁發(fā)現(xiàn)自己的窘態(tài),慌忙抽回手把褲子提起來系好,叫道:“明明是你要我脫衣服的……啊,我的汗衫!上面還有我的偶像簽名,你賠我!”
“好好好,回頭陪你一件。”張玄抬起手看了下時間,隨口敷衍。
鐘魁看他的反應(yīng)就知道他沒放在心上,吮著作痛的手指,氣呼呼地說:“不是賠T恤,是賠我的偶像簽名!”
“不就是一個簽名嗎?我賠!”
張玄沒好氣地晃了晃手里的T恤圓球,哈斯的簽名好巧不巧地遮在骷髏頭凹下的眼睛部分,月下看不清楚,只覺得那字胡亂勾勒,像鬼畫符,他歪著頭看了半天才看懂。
“馬靈樞?馬鈴薯!哈哈……”張玄笑了起來,“搞了半天,你的偶像是土豆啊,那不就是洋芋?難怪是從國外回來的,回頭我賠你一卡車土豆,這總行了吧?”
鐘魁沉下臉,怒瞪張玄,“我不會拿你尊敬的人開玩笑的!”
笨蛋認真起來也是很難纏的,張玄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鐘魁糾結(jié)地瓜土豆馬鈴薯的問題,從善如流,“對不起,下次絕不再犯!”
見他乖乖道歉了,鐘魁反而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語氣太重,正想陪個不是,忽然聽到附近傳來怪異聲響,他側(cè)耳聽去,噗通噗通噗通,像是鼓點,卻又比鼓點緩慢,有節(jié)律地跳著,震響了這片空間。
“是什么?”他覓聲望去。
張玄反應(yīng)比鐘魁快,發(fā)現(xiàn)聲響是從窗臺上一個四方小盒里傳出來的,那是個很普通的木盒,剛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化妝品上,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木盒放置的地方恰好是西北戍位,這個時間可以完整接收到月光沐浴,但見清冷的月光罩在盒身周圍,像蒙了一層薄霧,使其陰氣蘊育滋生。
他剛發(fā)現(xiàn)木盒的怪異,薄霧就消散了,冷風傳來,一只慘白的手骨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窗前,又以極快的速度探向盒子,張玄哪肯讓它奪走,索魂絲揮出,銀光彈在白骨之上,它慘叫著縮回手,張玄趁機將木盒搶過來,抱在了手中。
“把東西還我!”
隨著尖叫,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窗口,這是大廈頂樓,她就這樣突然冒了出來,一身白裙衫,半倚在窗框上,長發(fā)隨風飛舞,倒也有些姿色,當然,要忽略她剛才被索魂絲擊到的白骨手臂。
發(fā)現(xiàn)兩人的眼神都盯住自己的手骨,女人一改最初的狠厲,放下衣袖,身子向前微探,露出雪白酥胸,向張玄投去一個嫵媚的笑。
“好哥哥,把東西還我吧?”
聲音溫柔嬌媚,張玄卻被嗆到了。
“不要這樣套近乎,大媽,你有好幾百歲了吧?我還不到三十呢。”
一句話就把女人氣白了臉,見張玄要開木盒,她尖叫道:“不要打開!”
張玄的好奇心有多重?女鬼不說還好,聽她這樣說,他就算本來沒興趣,也一定要看看了,啪的一聲按開了彈簧鎖。
隨著盒蓋的打開,噗通噗通的聲音愈發(fā)清晰,鐘魁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來,探頭想看,張玄卻在下一刻關(guān)上了盒子,把盒子塞進背包。
“是什么?”鐘魁忍不住問。
“是可以讓你再扔一次棒球的東西。”
張玄一臉平靜地回復,如果鐘魁看到里面是顆正砰砰跳動的鮮活心臟的話,相信他一定會再表演一次投擲技能的。
對面的女鬼被張玄氣得火冒三丈,罵道:“不長眼的三流貨色,不交出東西,你們今晚別想離開!”
隨著她的尖叫,周圍空氣驟然一冷,幾道鬼影出現(xiàn)在空間,圈成一個圓向他們逼近。
張玄眼神沉下,好久沒人敢說他是三流的了,看來今晚他要好好給這些鬼上一課。
他將封印陰魂的骷髏T恤放進背包,遞給鐘魁,示意他靠后,然后懶洋洋地看了眼攀在窗前的女鬼,微笑說:“大媽你看上去有點面熟啊,好像是給我修指甲的老板娘,不過才一天不見,你怎么憔悴成這樣了?奉勸你一句,女人上了歲數(shù),出門一定要上妝,三更半夜的你不化妝就出來,人家還以為你是鬼,當然,你的確是鬼,對了,你叫什么來著,俞……”
“俞晴!”
俞晴用百年時間就修成了人形,自認靈智容貌都無人能及,見到她的男人更是無一不被她的美色所迷惑,現(xiàn)在卻被一個三流道士挖苦,氣得渾身發(fā)抖,再也忍不住,揚起冷森森的指甲,翻身向他撲來。
張玄避開了,又恍然大悟地說:“對對,我想起來了,是叫俞晴,這名字起得就跟你這個人一樣的路人甲,難怪記不住。”
俞晴快氣瘋了,另一只手也化作白骨,指甲陡然間竄出十幾厘米長,向張玄臉上狠狠劃下。
想到這張俊美的臉即將毀在自己手上,她興奮地咯咯直笑,不過張玄動作很快,輕松就避開了她的連番攻擊,順帶還了她一掌,還好他掌上罡氣不足,只是將她打飛。
其它鬼魅則攻向鐘魁,妄圖奪下他身上的背包,它們動作迅速詭異,鐘魁被逼得連連后退,腳下被剛才扔的一堆雜物絆倒,摔了好幾個跟頭,不過張玄交給他的背包他卻護得死緊。
那些鬼魅強行去奪,手剛碰到背包,就尖叫著飛開了——辟邪符咒在背包上隱現(xiàn),以金墨寫成,陰氣下散出澄凈的金光,鬼妖承受不住罡氣震懾,碰到的地方頓時現(xiàn)了原形,變成森森白骨。
“一群骨妖,難怪這么喜歡骨頭。”
張玄在旁邊看到,不由冷笑,見鬼魅不甘退后,又聯(lián)手向他沖來,他隨手抄起身后的骨制門簾,將一顆顆雕刻渾圓的骨珠握在手中,道符燃起,金光中骨珠激射而出,化作數(shù)道金光,擊在眾鬼身上。
被骨珠上的罡氣擊中,鬼魅們齊聲發(fā)出慘叫,道行淺的已化作白骨,散落了一地,隨即黑氣從散開的白骨上飄出,張玄將道符甩過去,黑氣被火光圍住,瞬間燒了個干凈。
“你找死!”
看到同伴被打得神形俱滅,俞晴急紅了眼,指甲猶如十道利劍,不斷攻向張玄,張玄要護著鐘魁,不小心發(fā)鬢被掃到,發(fā)絲隨著白骨利劍飛向空中。
感覺到指骨劃過臉頰,他眼神一冷,剛才他對俞晴留情,是想捉活的問內(nèi)情,但現(xiàn)在他不想問了,因為俞晴把他惹火了。
索魂絲騰起,相互一絞,輕易就將俞晴的雙手指骨勒在了當中,四目相對,張玄看到女人眼里竟是空洞洞的,難怪要戴色瞳了,原來是怕別人發(fā)現(xiàn)她沒有瞳孔,他冷笑:“大媽,歲數(shù)大了就好好戴老花鏡嘛,學人家年輕人戴什么色瞳?”
俞晴雙手被鎖住,索魂絲的法力震來,她只覺得從手到心口都痛不可擋,無法掙脫,情急之下飛腳向張玄踹去。
張玄正要還擊,胸前背后突然傳來疼痛,熟悉的痛感,他知道不好,急忙隨俞晴一起躍起,兩人身影同時在空中翻過,張玄借翻轉(zhuǎn)之際避開了俞晴的重擊,彈出索魂絲。
生死關(guān)頭,他使了全力,龍神被喚出,咆哮著向俞晴沖去,虬應(yīng)雙龍猙獰可怖,俞晴的法力無法與之抗衡,尖叫著現(xiàn)了白骨原形,化作黑霧逃散。
她一逃,其他鬼魅也不敢再逗留,隨之紛紛逃離,張玄哪里肯放,索魂絲凌空揮出,龍神咆吼,在空中幾個翻卷,帶出的火光將那些鬼影籠罩當中,瞬間燒得干干凈凈,只聽碎片叮叮當當落下,猶如玻璃震碎時的脆響。
響聲中張玄身子一旋,單腿點地翻落下來,鐘魁在旁邊看到,驚叫道:“張玄!”
舊傷發(fā)作,張玄此刻全身疼痛難擋,他無力答話,索魂絲失去了法力牽引,龍神歸位,隨法器一起落回他的手中,他伸手握緊,疼痛的感覺在逐漸加重,讓他重新體會在誅仙陣中被一劍劍劃下的痛苦。
手背胸口的舊傷重現(xiàn),一道道傷痕像蛛絲網(wǎng)一般瞬間蔓延全身,半響,張玄抬起頭,鐘魁看到他半邊臉布滿的蛛網(wǎng)傷痕,嚇得跳了起來,張玄的眼瞳在疼痛下轉(zhuǎn)成墨黑,那是妖魔才會擁有的色彩。
鐘魁不敢怠慢,忙從背包里掏出道符拍到了他胸前,罡氣震懾下,張玄稍微舒服了一些,伸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喘息著問:“我現(xiàn)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鐘魁看看他的臉,又順著去看他身上,遲疑道:“不難看,就是挺可怕的。”
他發(fā)現(xiàn)昨晚見到的怪物又重新從張玄身上浮現(xiàn)出來,兩條怪獸碩大的身軀相互糾纏在一起,將他緊緊絞在當中,隨著它們的緩慢移動,張玄身上的傷痕也一條條重新浮出,鐘魁慌忙又掏出幾張道符,也不知道該怎么用,就順手貼在了怪物身上。
鐘魁碰巧撞到的是白色的那條,它被罡氣燒灼,嘶叫一聲昂起頭顱,黑暗中鐘魁只來得及看到一對銅鈴大的碧青光芒射來,就被另一條墨黑精怪的尾巴掃到,跌了出去,道符隨著他的跌倒落了一地。
張玄看不到繞在自己身上的怪東西,只覺得全身被緊緊勒住,劍傷逐一閃現(xiàn),又慢慢退下,疼痛隨著傷痕隱現(xiàn)不斷侵蝕他的感覺,他忍不住抱著頭縱身一躍,站到了房間正中。
美甲店的四壁都是鏡子,張玄一站穩(wěn),就看到纏繞著自己的兩條怪獸,昨天房間陰暗,他又被攻擊得猝不及防,沒來得及看清怪物的模樣,今天拜鏡壁所賜,前后左右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見兩條丈長的大蟒繞住自己的身體,相互絞纏,要不是它們是靈體,光這個身長就可以輕松將人壓趴下了。
不過它們恐怖之處不是體重,而是散發(fā)出的陰氣,陰毒極易觸發(fā)張玄身上的劍傷,所以它們一旦現(xiàn)身,那份戾氣就讓他痛不欲生。
張玄觸摸不到靈體,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在自己身上肆虐,疼痛中又忍不住抱頭翻滾倒地,體內(nèi)的戾氣被引發(fā)了,他握住索魂絲發(fā)泄般的抽了出去,四周擺設(shè)被震得粉碎,連鏡子墻壁也搖搖欲墜,房門被風波及,哐當一聲關(guān)上了,讓原本就不大的空間形成了密室。
張玄站在鏡前,呼呼喘著氣,看著鏡子里如狂如魔的自己,猛地甩出索魂絲,將散落地上的道符卷起,甩給鐘魁,喝道:“貼到墻角。”
“哪、哪個墻角?”
“所有!”
困住的空間加重了陰氣散發(fā),鐘魁在旁邊凍得瑟瑟發(fā)抖,他聽從張玄的指令,手腳并用圍著地板貼了一圈,剛松口氣,就聽轟隆一聲巨響,張玄被蛇頭擊到,翻身摔到了他面前,他忙上前扶住,看到雙蛇還要繼續(xù)攻擊,慌忙把剩下的道符胡亂往它們身上拍,又對張玄說:“現(xiàn)在你臉色更糟了。”
“我知道。”
張玄抬頭,付之以微笑,跟他的墨藍雙瞳對上,鐘魁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他看到了那對眼瞳里游離出的金線光芒,像天然鉆石,最精美,也最冷漠。
鐘魁不由恍惚了一下,隨即手腕被握住拉了過去,指尖傳來疼痛,張玄攥住他的手帶著他站起來,立在了鏡壁之前。
寬大的鏡面上清晰映出兩人的身影,包括盤繞在張玄身上的詭異靈體,張玄的頭發(fā)在掙扎中散亂了,半邊臉及頸部布滿細碎傷痕,他撕開自己的襯衣,胸前同樣也滿是斑駁傷痕,蛛網(wǎng)痕跡在鏡中隱現(xiàn)移動,襯托著他的雙瞳,猶如來自地獄的魔鬼,看到自己這副形象,他唇角勾起,浮出滿意的笑。
魅惑的笑,卻讓人不寒而栗,仿佛感覺到危險將至,黑色的蟒蛇張開大口,向張玄的喉嚨咬來,誰知剛到近前,就被一道極強的罡氣阻住了,鏡面上燃起金色火光,烈火熊熊騰起,燒灼了它身上的鱗片。
另一條銀蛇看到,慌忙撲來滅火,可惜火光燃在鏡中,它們的靈體也在鏡中,縱有神力,此刻也什么都做不了。
張玄冷冷看著鏡面上騰躍叫喧的兩只戾獸,狼狽神情一改,用平靜的口氣說:“你們真以為將靈體附在我的身上,我就拿你們沒辦法了么?”
說著話,他握住鐘魁的指尖彈向鏡面,血珠在他的法力催動下,箭一般的射在了鏡子上,張玄上前,雙手齊出,并指蘸著流下的血,同時在左右兩方飛快寫下符箓。
驅(qū)妖鎮(zhèn)邪兩道符隨著血色浸染發(fā)出淡淡金光,張玄畫完后,向后連退數(shù)步,看著鏡子里的影像,微笑道:“剛才忘了說,我今晚來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除掉你們,要殺靈識,這個鏡屋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四面鏡壁,將符箓映出十幾道投影,法力自然也是成倍增長,金光沿道符勾畫迅速回旋,將整個空間的罡氣相互連接到了一起,形成五芒星陣。
看著黑白雙蛇在法陣罡氣下痛苦掙扎,張玄的瞳孔瞇成了一條線,瞳中金線游離得更快,面向符咒舉手做出殺伐結(jié)訣。
那神物知道厲害,不敢再將靈體攀附在張玄身上,仰頭高嗷,迅速脫離了他的身體,化成實物向外逃竄。
可惜剛碰到墻壁,就被上面泛出的金光彈了回來,這才發(fā)現(xiàn)四壁的角落都貼了道符,讓整間房屋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空間結(jié)界,再回頭看到張玄的手訣已拈起,它們知道一旦法咒落下,將再無生還,只得繼續(xù)用力撞門,奈何道符堅固,玻璃被震碎了數(shù)片,卻絲毫無法撼動結(jié)界。
雙蛇體格龐大,為了能成功逃離,身體已縮小了很多,但即使如此,也比普通蛇類要粗壯,兩條蛇纏在一起,蛇尾亂擺,將周圍的東西撞得四處翻飛,鐘魁趴在地上,一邊躲避飛來的器皿,一邊叫:“別撞了,我用鉆石膠貼的符,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撞開啊?”
用鉆石膠貼符,這做法該獲本年度最佳創(chuàng)意獎。
張玄沒想到自己隨手放在背包里的鉆石膠會被鐘魁用在這種地方,他很無語,不過不管怎么說鐘魁做得挺好的,看著雙蛇還在空中拼命掙扎,他冷笑一聲。
身上少了神物戾氣的催發(fā),傷痛減輕了很多,臉上蛛網(wǎng)痕跡慢慢消下,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殺氣,張玄喚出索魂絲,揚手射出,金光將雙蛇纏住,卷上它們?nèi)恚蝗θ@過,就像它們之前對付自己那樣,用索魂絲將它們愈纏愈緊。
黑蛇頸部被勒住,渾厚的法器罡氣幾乎扣入它的肉里,金光之下,它不僅無法呼吸,全身也像燒灼般的難過,終于忍不住,痛苦地仰頭嚎叫,銀蛇看到,不顧勒住自己的繩索,張口咬住同伴頸上的法器,想幫它先脫困,可惜它們靈體已經(jīng)受了傷,此刻更難與索魂絲上的龍神相抗衡,很快,鮮血順唇角流下,溢滿白色的軀體。
“有點可憐啊,”鐘魁在旁邊看得心有不忍,站起來,對張玄說:“要不放它們一馬?”
張玄不答,眼眸陰沉,并不想接受鐘魁的懇求。
終于,黑蛇弱了下去,頭垂下不再掙扎,銀蛇見狀,只好轉(zhuǎn)向張玄,向他不斷躬身叩頭,似是乞求寬恕,張玄冷笑:“現(xiàn)在知道怕了,你們害我的時候可沒想過手下留情吧?”
銀蛇不答,只一味地點頭,如果不是被索魂絲困住,只怕它會趴在地上叩首,張玄看得不耐煩了,聽到外面?zhèn)鱽砭崖暎瑩脑俣毫粝氯嗌?jié),揚手收回索魂絲,黑白兩蛇被罡氣擊打后,變成了細長小蛇,仍然被困在龍神法陣中,張玄彈了下手指,雙蛇便不由自主隨罡氣飛了過來,他伸手攥住,將它們送入尾戒中,用法術(shù)封印住了。
“把我折騰了這么久,用死來做賠償太便宜你們了。”盯著小指上黑白相交的尾戒,他說。
“張玄,你太厲害了!”鐘魁在一旁用無限崇拜的口氣贊道。
“差不多去了半條命。”張玄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