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噩夢,是讓人極度不安、恐怖、難以擺脫的夢,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讓人心情愉悅的夢。
身處噩夢中的人,會面對內(nèi)心深處最害怕、最想忘記而忘卻不了、最難以承受的事物。他們有時候會認為是真實的,會再次經(jīng)歷一次痛苦的過程。
而有時候,就算是察覺出自己是在做夢,也很難掙脫出來,四肢像是被奪取了自主權(quán),動彈不得。
除了痛苦,還有絕望。
秦玄剛從這種絕望中驚醒過來。
他夢見現(xiàn)在的自己被那個人抓住,強行帶回了福利院,而福利院空無一人。
那人變得更加扭曲,將所有的出口全部封死,并且拴上了兩只齜著牙齒的獵犬,獠牙縫隙間還殘留著細小的肉塊,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惡臭味。
只要他靠近一步,那獵犬會像是發(fā)瘋一般向他狂吠,要是再靠近一步,勢必會用那尖利的犬牙咬開他的氣管,抬起鋒利的爪子破開他的腹腔,大快朵頤。
身后那人手上拿著麻繩,向他步步緊逼。
進退兩難間,他咬著牙,抱著必死的心沖向被封閉的出口,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但那人不給他選擇的權(quán)利,繩索綁成圈向前投擲,瞬間套住了他的脖頸。
窒息般的疼痛在頸間泛起,他被那力道一帶,摔倒在地。
一步,兩步,三步。
耳朵貼近地面,更能感受到腳步的震顫,那人離他越來越近,他閉著眼,不敢面對。
那人笑了一聲,蹲下身子看著他,一言不發(fā)。良久,他的沉默似是激怒了那人,如鷹爪般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逼迫他睜開眼睛。
窒息的感覺那么真實,空氣一點點從肺部抽離,耳邊的咒罵聲連綿不絕。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他醒了。
醒來的一瞬間,他本能的大口喘氣,劇烈地過快地呼吸使他咳嗽起來。本想抬手檢查脖子是否完好,可一抬手卻感受到了束縛。
他的雙手被緊緊地捆住,連扭動都很吃力,皮膚邊緣已經(jīng)泛紅,再綁上一段時間,恐怕是要變紫了。
環(huán)顧四周,光線非常暗淡,瞇著眼睛才能勉強認出周圍的模樣。
四肢的無力以及腹中的空曠讓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他被綁的第二天了,連支起身體的力氣都沒有。
仰躺在布滿灰塵的地面,缺乏營養(yǎng)的大腦在龜速回憶起昏倒之前的畫面。他略過在圖書館的記憶,仔細地回想著他跑到那輛車的場景。
那時候他被人拉近車內(nèi),用手帕捂住口鼻,失去行動能力,但是聽覺和視覺沒有喪失。
車內(nèi)除了控制他的人,只有一個司機。
“人抓到了,去玻璃廠。”捂住他的男人說道。
開車的人聲音有些顫抖:“好、好的?!?br />
“你在D市干了這么久,我相信你已經(jīng)很熟悉D市的路線了,差不多都能默寫出來了吧?”男人語氣中有著一些興奮和放松,任務(wù)完成,有了閑聊的心情。
但司機沒有他那么好的心態(tài),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緊,輕輕地從鼻腔里傳出一個音調(diào):“……嗯?!?br />
男人見他沒有搭話,聊天的心情也就沒了,嘟囔了一句:“沒意思?!?br />
這時他突然低頭看著秦玄,帶著一抹惡意的微笑說道:“小孩,知道我們要帶你去哪兒嗎?”
話是這么說,但男人沒有松手給他開口的意思,繼續(xù)說道。
“你在家里被保護的很好吧?那你有沒有在平常聽說過兒童失蹤的事???那些孩子小點的會被賣給別人家當兒子女兒,大點兒的,能認人識事,就不適合賣了,也不能放他們走啊,但還是有用處的。”
說到這,他突然靠近秦玄的耳朵,繼續(xù)說道:“那些孩子身上的東西也長全了,我們會選擇一部分身體好的關(guān)進手術(shù)室,那手術(shù)刀破開他們的胸膛,把那些心啊、肝啊什么的取出來,賣給那些高價收購的人?!?br />
“長的不好身體又差的,就把他們弄瞎了毒啞了打殘了,丟進鬧市里乞討,收入不高,但多少有點?!?br />
“那些個長得好的,就會有更多的人喜歡,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有權(quán)的,都會花高價把那些花朵摘走,買回去做什么,你知道嗎?”
男人松開捂住秦玄的手,捏著他的下巴,端詳了一番,眼中淬著毒,低聲問道:“你覺得你長得好看嗎?”
秦玄看著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心臟頓時墜入冰窟,涼了一片,覺得自己兇多吉少。
前面的司機受不住了,他是有子女的人,不像那個人一樣喪心病狂,忍不住開口打斷他。
“你別說了!人已經(jīng)到手,你還要把他弄瘋不可嗎?再說,你跟我說你只是為了向他家里要一筆錢,不傷害他,我才答應(yīng)你的,難道你是在騙我嗎!?”
心中的惴惴不安和積壓的恐懼在這時爆發(fā)出來,司機聲音洪亮,雙眸充血。
男人看著他爆發(fā),內(nèi)心沒有一絲波瀾,不過也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伸手向后掏了些什么,隨后秦玄肩膀感覺到了針扎感。
沒過多久,鋪天蓋地的困意席卷大腦,秦玄不受控制的閉上眼睛,昏迷過去。
在昏迷的那一瞬間,他聽到男人又說在繼續(xù)說。
“大叔,抽根煙放松一下吧,你保持著這么緊繃的神經(jīng)再開下去,恐怕是要出車禍?!?br />
“放心,這你都走了八百遍了,電子監(jiān)控都懶得安在這個沒有幾個店鋪的地方?!?br />
“口罩摘了,抽一根吧……”
從言語中秦玄知曉,他暫時還不會有危險,但他覺得那個男人的話不可信。
他不是信息閉塞的被保護在家里閉門不出,也了解過一些信息。一般被綁架的人,綁匪要么要到贖金然后撕票逃亡,要么在拿到贖金前就被警方一網(wǎng)打盡。
還從沒聽說過拿到贖金后乖乖吧人質(zhì)完好無損的送回去的。
因為那人在抓住他后,是以真面目,沒有半點遮擋,自己見到了他的模樣。
秦玄不會認為他會放過自己。
不過,雖然暫時安全,但為什么一點食物和水都沒有留給他?
看著周圍除了瓶子還是瓶子,雜物遍地,秦玄心想:這不至于要把他餓死吧?
之后打勒索電話給秦叔叔的時候,總要他嚎幾嗓子表示他小命還在吧?
秦玄無力嘆息,準備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找找附近有沒有水龍頭,灌幾口自來水填一下肚子。
這時,面向他的門被人打開了。走進來的是那位司機,也就是楊彭。
他戴著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滄桑的眼睛,渾濁不堪。
才第二天就已經(jīng)疲憊不堪,內(nèi)心的邪惡與僅存的良知互相拉扯,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面無表情地看著坐在地上,神情慌張的小孩。
楊彭狠狠閉上眼睛,將手中的面包和礦泉水仍在他面前,頭也不回地離開。
“叔叔!”秦玄急忙喊住他,目前這兩個人里,只有他是唯一的突破口,說不定會有逃生的機會。
可那人在聽到他喊自己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隨后又加快步伐,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哐當一聲關(guān)上門,房間重回寂靜。
秦玄失落地低下頭,被縛住的雙手捧起面包,用牙齒撕開包裝袋,狼吞虎咽起來。
剛開始幾口吃得太快,差點把他噎死,艱難地用牙齒打開水瓶順了順才緩過來。
吃完后,他恢復(fù)了一些力氣,站起身走到被木板釘住的窗戶,找到一條縫隙,貪婪地望著外面的世界。
秦玄心里很難過,秦叔叔和喬阿姨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吧?畢竟劉叔叔沒有接到他。
已經(jīng)在找我了嗎?肯定很擔心吧,記得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放假在王博寧家玩,六點鐘還沒回家的時候,秦叔叔就直接給王博寧的爸爸打了電話,還叫劉叔叔開車來接我。
秦叔叔說他特意早點下班,想陪他玩一玩。那年正好是哥哥考取大學,前往A市的那一年。
一想到秦瀟冥,秦玄心里更難過了。
眼眶盈滿淚水,嘴唇顫抖,輕輕喊了一聲:“哥哥,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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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秦瀟冥臉色很是難看,沉默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面色不愉,開口說道:“你再說一遍,你是來做什么的?”
男人大不了他幾歲,比秦瀟冥略顯成熟,強壯的身軀顯得男人味十足,但由于年紀不大,使得這種氣勢不會太過逼人,和秦瀟冥相比,是另一種風格的帥氣。
聽著秦瀟冥的質(zhì)問,他好脾氣地回答道:“聽從你母親的要求,這段時間你的安全由我來保障?!?br />
秦瀟冥陰沉著臉,眉頭緊皺:“我不需要,讓你白跑一趟了,很抱歉。我會和母親說清楚的,并不需要保鏢,所以,請你從我的房間出去,不送?!?br />
男人并不氣惱,覺得他像是一個小孩子在鬧脾氣:“不需要?我看不見得,若是你真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那你肩膀上的傷是怎么來的?我聽說,若不是當時還有別人幫你,你受的傷恐怕……就不止這點了?!?br />
那可疑的停頓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大言不慚。
確實,他這次高估自己了。
這天他依舊沒睡好,但他強撐著精神,跑到公安局守株待兔去了。
他知道警方接下來的行動就是查訪與嫌疑人有關(guān)的人和地方,所以他決定跟著他們一起。
這種行為不可取,警察也不會同意,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能夠找到小玄的線索,因此想要偷偷地跟著他們。
不過想要跟蹤警察,秦瀟冥有自知之明,辦不到的,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他認為他們很厲害。
是的,那兩個人就是周峰和董桐。
他不敢跟得太近,導(dǎo)致中途跟丟過很多次。他默默記下這些地方,等下次過來再找。
到最后一個地方時,周圍已經(jīng)沒有店鋪什么的了,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路上走著。很偏僻,他跟著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jīng)見不到幾個人了。
這種情況下跟著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他放棄了繼續(xù)深入,決定在隱蔽處觀察一下再走。
這里建了幾棟農(nóng)村常見的二層小樓房,四四方方的像麻將一樣擺放在路邊。
連個公交站牌都沒有,等了大半天都沒見一輛車經(jīng)過。
真的有人住嗎?
秦瀟冥心里存疑,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突然直覺不妙,迅速側(cè)身躲避,才將那本要擊打在他頭上的木棍落在肩膀上,頓時感受到了鉆心的疼痛。
持棍那人青筋突露,面色兇狠。
秦瀟冥心臟咯噔一下:完了,這是把我當成臥底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