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
“這個人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瘦長,看著年級不大警覺性很強,帶了口罩,一路上都非常自然的躲在侯良安的身后,找不到機會拍下他的正面,在最后他們要離開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兩人發(fā)生爭執(zhí)拉扯起來,正好有一個角度可以拍到,但那人像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一把將侯良安拽到他的面前擋住了我的鏡頭,沒辦法,只能拍到這些?!?br />
黑色桌臺前,坐著一個面容稚嫩的少年,留著厚厚的門簾頭,這不仔細看還真不知道他的眼睛藏在哪里,不過,這也有利于降低在人群中的存在感——誰會注意到陰暗潮濕角落里的一朵小蘑菇呢?
“蘑菇”伸手從懷里掏出一疊照片丟在桌子上,左手端起桌子上泡好的熱氣騰騰的奶茶小口喝了一下,濃郁的奶香充斥著口腔,少年滿意地瞇了瞇眼,右手一抬,捏住自己的“蘑菇沿”,然后……將自己的“蘑菇蓋”掀了起來,隨手一扔,甩到了平整的沙發(fā)上,“蓋子”里面藏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fā),發(fā)長及肩。
原來眼前的“少年”竟是一位妙齡少女。
秦瀟冥顯然是習以為常,沒有對少女如此粗魯?shù)男袨樵u論什么,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攤開在桌子上的其中兩張照片,良久,他拾起那兩張照片,面無表情地對著正在咕咚咕咚喝奶茶的少女質(zhì)問道:“所以,你出去了一整天,從金玉大道到祥北路,跟了一路,就拍到一只手……哦,還附贈一個背影,是嗎,岳藍女士?我現(xiàn)在非常懷疑您的專業(yè)能力?!闭f完,捏著那兩張薄薄的紙遞到少女面前抖動幾下。
岳藍隱晦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秦老板,我一介弱女子為你四處奔波風餐露宿的,就為了拍下你想要的東西,我這好不容易拍過來了,你怎么還閑質(zhì)量不好,再說了,侯良安的我也沒少拍啊,那么一大堆照片你就盯著這兩張,其他的都是廢紙嗎?”
秦瀟冥斜眼看了一下那堆紙,隨即收回視線,和顏悅色地說道:“不是嗎?”
岳藍:“……”
秦瀟冥:“我讓你拍地是侯良安身邊出現(xiàn)過的人,誰讓你去拍他的寫真集去了?這么十幾張照片,只有這兩張勉強有用,明白嗎?”
岳藍:“……”明白是自己理虧,岳藍無話可說,放下手中的杯子,乖乖坐好,低頭聽訓。
都在他身邊做事這么久了,居然還會出現(xiàn)這種不能全面理解上司命令的情況,也真是拿她沒轍兒了。不過話說回來,她居然沒有拍到那人的一條眉毛,還被那人察覺到了,確實是有些本事,要知道,只要是岳藍出馬,不管是多么難以靠近的人,都會被她拍下正臉高清照,再不濟也會有一張側(cè)臉。
秦瀟冥暗暗思忖,面上不動聲色,再次對她下達命令,語氣中夾雜著威厲:“接下來的事件,你就盯緊這個人,侯良安那邊交給方老師,要凝情處這個人的來歷、姓名與社會關系,以及……他為什么要接近侯良安,要是他對侯良安有別的什么舉動,不用猶豫。”
這個人像是突然出現(xiàn)的一樣,沒有任何征兆,很危險。侯良安現(xiàn)在對他來說很重要,不能出現(xiàn)半點差池。
岳藍心中駭然,當即表態(tài):“沒問題,您放心,我一定看緊了他,絕對不會讓他傷到侯良安一根毫毛?!?br />
秦瀟冥:“……那倒不必如此,活著,精神正常,口齒清楚就行,不要對自己要求那么難?!?br />
岳藍聽侯以為老板終于懂得體貼下屬了,大眼睛眼淚汪汪感慨道:“秦老板,你終于知道小女子的艱辛了……”后面的什么忠于領導的肺腑之言還沒開始往外面到,只見秦瀟冥連忙抬手制止。
“打住,客套話肉麻話就不必說了,該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記得把那堆廢紙清理一下,我就不送了……還有,你比我大一歲呢,成熟點,別裝無知少女了?!闭f罷,也不管她是個什么反應,抬起長腿,轉(zhuǎn)身離開。
眼睜睜地看著秦瀟冥走進了房間,岳藍怒不可遏地低聲咆哮道:“靠,白瞎了那一張臉,吧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肚子里卻又這么多壞水,嘴巴還毒,我看沒有哪個女孩子會喜歡你,準備孤獨癥老吧死直男?!?br />
悲憤地控訴完老板地冷酷絕情后,岳藍撿起“蘑菇蓋”重新蓋上,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普通地肥宅少年,臨走之前還不忘將那些照片拿走。
哐當——一聲關門聲響起,岳藍走了。
秦瀟冥的房間不知非常簡潔——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寫字臺,沒了。
他松開領帶,解開衣扣,整潔嚴謹?shù)囊路馓讖乃o實流暢的上身滑落,順著秀場的大腿滑落在地。像是沒有力氣一樣,他沒有管那件衣服,慢慢的走向床沿,背對著床鋪嘭地一聲倒了下去。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氣,像是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的樣子,只有床頭那個鬧人的小鐘在那里嘀嗒作響。
那鬧鐘像是有些年頭了,鐘面上還有些許劃痕,以及,像是被撫摸了多次的痕跡。
一聲,兩聲,三聲……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他聽了多久,秦瀟冥動了下身子,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硌著他了,從西褲口袋里一摸——紙?
過了幾秒后他想起來了,他那時順手講兩張照片裝進口袋了。
將兩張照片展在眼前,一會兒看著那只手,一會兒又盯著那個少年的背影。
少年要比侯良安要高一些,背也是挺直的,肩膀要比侯良安略窄一些,但骨架比例好,從背影就能知道是一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青春洋溢,走在帶有年代感的小巷中,像是放學歸來,一邊想著學校里發(fā)生的新鮮事物,一邊想著母親近日做的飯菜。
小玄應該也有這么大了吧?
像是突然會想到了什么令人痛苦的畫面,秦瀟冥猛地一個機靈,將手中的照片扔了出去,從床上掙扎起來,手指顫抖著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掏出一瓶藥丸。
在倒在手心的過程中由于手實在是抖動得厲害,呼吸急促,一不小心將整瓶藥丸潑灑在地。
秦瀟冥雙眼猩紅地看著散落滿地地藥丸,勉強維持著將要斷弦地理智,及其緩慢地彎下腰正要撿拾,突然定在了半路。
冰冷蒼白的手沒有一絲血氣,像是全部涌到了眼睛那里,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一樣,男人僵住的身體重新懂了起來,然后,將那張有著少年背影的照片撿了起來。
像是認識那人,有像是不認識一樣,秦瀟冥眼神有些迷茫,他感覺有些疲憊,重新躺回床上,把照片放到枕頭底下,墜入了不那么讓人安穩(wěn)的夢魘之中。
幾公里外的錦林小區(qū)內(nèi),田霄正側(cè)躺在沙發(fā)上給那位孤苦伶仃說不定正在倚門倚閭的老頭子撥打慰問電話:“沒事……挺好的……還行吧……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電話那頭還在繼續(xù)叨叨叨,田霄就有些撐不住了,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惺忪:“好了,別羅嗦了,怎么跟個老媽子似的,李奶奶都沒你話多,你就……”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么,田霄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頓時啞了。沒想好什么說辭,再說也懶得想了,直接撂下一句“困了,你洗洗睡吧”,pia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呆坐在床上,眼神放空,不知道該落在那里,想起來自己還沒洗澡,手掌向后一撐,直起上半身,腳剛一著地就感受到了絕頂?shù)乃崴獎偛盘傻淖藙莶粚?,左腿整天腿都麻了,只能等這個勁兒過了再起來。
盯著手中的手機,腦海中不可抑制地響起剛才老頭質(zhì)問自己的話語:你真不想回去嗎,你對那里沒有一點留戀嗎?
怎么可能不想,怎么可能不留戀,只是他害怕,怕自己并沒有那么重要,怕自己自以為是,怕……怕那人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會討厭,厭惡,失望。
他怕得太多,所以一只不敢去想這個問題。
田霄笑容苦澀,暗自搖頭,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個人影,他神色一變,臉上染上了些許冰霜。
從早上起,他就發(fā)現(xiàn)有人一直在跟蹤他們,之前只是發(fā)現(xiàn)有人在小區(qū)附近探查地樣子,沒有殃及自己,索性就沒在管了,可今天他明顯發(fā)現(xiàn),那人好像不止是沖著侯良安一個人來的,那人也在觀察著自己。
田霄覺得除了自己以外不會有人注意到侯良安,那些人還不知道他的作用,不會這么快找來的。
“哼?!碧锵隼湫σ宦暎南耄翰还苁钦l,最好不要來打擾到他,這樣,對大家都好。
少年的眼睛像是沒有溫度隕石的一樣,漆黑的瞳孔注視著窗外被烏云收走一半光亮的月亮。
今天也看不到星星呢。
家教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每天下午六點前去城隍巷給那不爭氣的小崽子輔導學習,偶爾也會吧時間拆到中午,其余時間就呆在出租房內(nèi)讀書學習,侯良安白天沒事的時候也會上來看一眼。
“那小屁孩你教得怎么樣啊,累不累?”侯良安隨手翻著那幾張萬紫千紅的試卷,本身就是個學渣的眼睛在此時也感覺收到了傷害,閉了閉眼再仔細一看,眼睛都看直了,差點罵出聲來。
“等會兒……語文59,數(shù)學47,英語……41?!這、那那老太婆框你的吧,那你當冤大頭呢,這成績還好意思說不錯只是英語差點?差點是差點,可、可這差得也太多了吧?不是說語文數(shù)學及格的呢?”侯良安的舌頭像是被這成績打了死結(jié),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田霄慢條斯理地將剩下的東西整理完之后,回答了他所有的問題:“一天也就兩個小時,有什么累的,小孩兒挺乖的,至于成績嘛……趙阿姨說她年級大了,記不清了,說成了上上次開始的成績了?!毕袷怯行o奈,苦笑著看著他。
“不行,這不擺明了欺負人嗎?你都教他半個月了,成績都沒上漲都少,這離250差了一百來分呢,這不行,你今天也要過去的吧?我和你一起過去,好好評評理。”
田霄本勸他不要沖動,可侯良安鐵了心了要聲張正義,無法,索性就同意帶他一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