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趙淵很清楚自己昨夜又發(fā)病了,但奇怪的是他這次沒有繼續(xù)體會冷熱相交的痛苦。</br>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通體舒暢,甚至身體有了微弱的力量,他掀開自己的衣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皮膚上的那些毒斑又變淡了。</br> 看來昨日他的想法是對的,他和沈如年親密碰觸真的可以有助于解他的毒。</br> 前幾日就算是醒著他也只能由人扶著走動,便是因為他使不上什么氣力,只能靠著倚著,看奏折也只是勉強的勾畫。</br> 可今日卻不同了,他坐起身的時候根本就沒喊內(nèi)侍來扶,自己就坐了起來,不僅坐起來他還下地了。</br> 還把正巧進來的小太監(jiān)給嚇了一跳,手里端著的花瓶都險些給打碎了,但趙淵并不想人知道他已經(jīng)能下地行動自如,便馬上裝作要倒的樣子由內(nèi)侍扶著。</br> 很快常福就趕了進來,其他太監(jiān)退了出去等到殿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趙淵才重新站了起來,常福看到站在御床前的高大身影瞬間眼眶就濕了。</br> “陛下,您可以起身了。”</br> 趙淵知道整個北趙國人人都盼著他死,唯獨常福是忠心的,寒著的臉上露了個淺淺的笑意。</br> 他雖然好轉(zhuǎn)了許多,可依舊是沒什么氣力也沒逞強,尤其是還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站了一會就由常福扶著坐到炕上用早膳。</br> 常福就把沈如年早上吃的那些又重新上了一份,他方才就想著什么時候能給陛下嘗嘗,沒想到這么快就成真了。</br> “陛下,您能好的這么快,沒準(zhǔn)就是因為昨日的膳食,您前些日子一直昏睡著,總是喝湯藥又無法進補自然身子就無力,若是每日都正常的用膳定然會好的快。”</br> 這話雖糙可理不糙,趙淵也覺得是昨日的胃口開了用了膳確實手腳都有氣力的多。</br> 再看炕桌上豐富的早膳也有了些食欲。</br> 指著碟子里炸的金黃的油炸檜問常福是什么,他從小對吃食上并不關(guān)注,就算當(dāng)上了皇帝也對山珍海味并不過多的追求。</br> 而且御膳房為了不出錯,上的膳食翻來覆去也就那么些,他更是不會花時間精力在這上面,可這幾日膳桌上出現(xiàn)的奇怪東西卻有點多,多到連他都發(fā)現(xiàn)了。</br> 常福趕緊上前介紹,“陛下,這是油炸檜是一種民間小食,松脆可口還能沾著醬油食用。”</br> 民間小食?聽到這個不用問也知道是誰搗鼓出來的了,趙淵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少了個嘰嘰喳喳的聲音,難怪耳邊清靜了許多。</br> 趙淵生性多疑本是很排斥新鮮事物的,對那所謂的油炸檜也沒多大的興趣,可吃了兩口小菜和粥又覺得口中寡淡。</br> 不知何時伸出筷子將那分成兩節(jié)的東西夾了起來,擰著眉試探的咬了一口,咬下去才知道原來中間是空的,頭次吃味道有些奇怪,但也不覺得難吃,松松脆脆的口齒留香。</br> 想到常福說的沾醬油,就試著沾了一點再嘗了一口,好像解了一些油膩,再喝米粥的時候竟然不似方才那么口中無味寡味了。</br> 一開始看陛下擰眉不說話,常福捏著掌心的汗,唯恐陛下吃了不喜,卻沒想到陛下就這么擰著眉把一碟子的油炸檜都給吃了。</br> 末了連一大碗的米粥還有小菜也都吃光了才停下筷子,看得常福驚喜之余又有些擔(dān)憂會不會吃太多,趕緊讓人上消食的茶來。</br> “陛下覺得味道如何。”</br> “有幾分野趣。”</br> 雖然他沒有正面的夸好吃,但能得他一句野趣的可不多,常福一臉喜色的伺候他起身更衣。</br> “陛下是打算召見大臣還是批閱奏章?”</br> “先不急著召他們,將今日的折子都呈上來。”</br> 他還沒能掌握這毒的發(fā)病時間,現(xiàn)在還沒到見他們的時候,等過些日子再給這些盼著他快死的人送個大禮。</br> 原本趙淵是打算就在東暖閣批閱奏折,但他病了這么久一直都在東暖閣有種被困在籠獄之感,而且今日他剛能下地躺了這么多個月就想走動走動。</br> 便沉聲道:“去書房。”</br> 常福愣了一會,陛下的書房就在西暖閣里頭的稍間,若是去書房豈不是會路過西暖閣。</br> 是他想多了還是陛下真的忘記沈主子在西暖閣了?</br> 不等他想明白趙淵已經(jīng)大步的朝外走去,殿內(nèi)的侍從都被常福給遣到了外頭,倒未有人瞧見他能行動自如的樣子。</br> 他們到的時候正好聽見沈思琪在哄騙沈如年,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話聽得常福細汗直流。</br> 在心里暗罵這個沈思琪真是不要命了,不僅欺負(fù)沈主子還敢在這乾清宮內(nèi)妄議陛下之事,實在是愚蠢至極。</br> 常福偷偷的打量了一眼陛下,只見他面色陰沉看不出一絲的情緒,但常福還是能感覺到他正在生氣。</br> 就想趕緊去給沈如年解圍,可他剛要動就見趙淵搖了搖頭,不急,他也很好奇沈如年會如何應(yīng)答。</br> 他可以容忍身邊人是個蠢笨的,卻不能接受一個心懷叵測的人。</br> 況且沈如年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尚不可下定論。</br> 趙淵就這么站在屏風(fēng)后,一直等到沈如年被逼得狠了才忍不住的出聲。</br> “沈如年,過來。”</br> 小姑娘跑出來的時候趙淵才看清楚她的一雙大眼睛紅紅的,這是真的受了委屈。</br> 之前她即便是被吳嬤嬤罰的狠了也最多像是被淋濕了的嬌花懨懨的,這還是頭一回紅了眼,真是我見猶憐。</br> 平日里趙淵最討厭有人哭了,他宮里的奴才若是犯錯也不敢哭求那運氣好些的還能活下來,可一旦犯錯還哭的一準(zhǔn)沒命。</br> 在他的眼里哭是弱者才會做的事,想要的東西那就去爭取,哭不能解決任何事情,故而他最厭惡的便是軟弱無能的人。</br> 可今日看到沈如年紅著眼他卻意外的沒有厭惡,只是心煩的胸口發(fā)悶。</br> 這種情緒有些陌生,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這傻子被人欺負(fù)而生氣。</br> 想不通只能歸咎于明面上沈如年是他收用了的人,欺負(fù)沈如年就是在打他的臉,他氣得是有人探聽他的病情又打他的臉,和這個傻子沒有半點關(guān)系。</br> “陛下?”</br> 沈如年還在好奇陛下為什么突然可以站起來了,見陛下不理她,就大著膽子的伸手去扯了扯陛下的衣袖。</br> 站在旁邊的常福看到就瞪大了眼,想要出聲提醒一下沈主子,陛下可不喜歡有人碰他,就算是衣袖也不行。</br> 正好這會趙淵回過神來,狹長的鳳眼低垂一眼瞧見了她嫩白的手指,眉頭就擰了起來。</br> 想要厲聲呵斥她,可對上她那雙兔兒似的紅眼睛又硬生生的將話給憋了回去,罷了,他和個傻子計較這么多做什么。</br> 沒準(zhǔn)她還要頂你一句聽不懂。</br> “傻站著做什么,回去了。”</br> 說完轉(zhuǎn)過身去,沈如年因為還抓著他的袖子沒絲毫準(zhǔn)備就被帶著也轉(zhuǎn)了個圈,然后就看著方才還行動自如站著的陛下,將半個身子都倚在了她的身上,“攙著朕。”</br> 而西暖閣里的沈思琪已經(jīng)看傻了眼,呆呆的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跌坐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br> 沈如年真的得了陛下的寵愛,而且陛下不是應(yīng)該躺在床上起不來嗎?雖然現(xiàn)在也是要人攙扶著和廢人無異,但他是陛下啊,就算是個半死人他也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br> 難道她這輩子都要被一個鄉(xiāng)野出身的庶女壓得抬不起頭來嗎?</br> 不,她不甘心。</br> 但不等她心中扭曲的恨意達到頂峰,常福的聲音就傳到了耳邊,“沈姑娘對陛下不敬背后妄議陛下,奴才傳陛下口諭掌嘴五十。”</br> 沈思琪瞬間瞪大了眼睛掙扎著往后退,可這里是乾清宮她哪里都逃不了,幾個力氣大的宮女上前迅速的將人擒住,直接拖到了殿外開始掌嘴。</br> 一開始她還掙扎,等兩巴掌下去人就被打懵了甚至聽不清外界的聲音,腦子里只剩下疼和后悔。</br> 在殿外的沈家下人一看自家姑娘被打人都傻了,趕緊跪著過去抱住常福的大腿,“公公手下留情啊,我們姑娘年紀(jì)小還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主子奴婢在這替姑娘賠不是,可千萬不能再打了。”</br> 常福一腳將人踢開,冷冷的笑了一聲,“你們姑娘可是個主意大的,居然敢背后議論陛下,還被陛下給聽見了,你要求啊去求佛主保佑吧,咱家可沒這個本事做主。”</br> 梅媽媽被踢開就勢跪下,聽到這也不敢求情了,心中不停地喊苦,四姑娘這膽子也太大了,這下回去該如何交差啊。</br> 書房內(nèi)沈如年正在替趙淵研墨,原本趙淵以為還要教她,沒想到她卻動作嫻熟的很。</br> 趙淵面上瞧著沒什么表情,狀若無意的隨口問了一聲,“何人教你的?會寫字?”</br> 沈如年覺得研墨很有意思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戲,聽見陛下問她就脫口而出:“是以前恒哥教我的,每回他寫字抄書都是我給恒哥研墨的,不過我不會寫字。”</br> 恒哥又是誰?</br> 她還替別的男子研過墨?不知為何想到這個趙淵下意識的皺了皺眉。</br> 好在沈如年是個嘴巴閑不住的,吧啦吧啦的把誰是恒哥誰是余媽媽給倒了出來,倒省得趙淵去問了。</br> “你為何不學(xué)。”</br> “恒哥說姑娘家不用會這些,讀書求取功名都是男子的事情。”</br> 趙淵嗤笑了一聲,這種話也就是哄哄這種小姑娘的,男子確實要求取功名卻不代表女子就沒有權(quán)利讀書識字,他最是看不上這種打著旗號的人,當(dāng)然被哄住的人也是夠蠢。</br> 正想讓她出去找宮女們玩別在這礙眼,就聽見她甜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br> “可我覺得恒哥說的不對,余媽媽也是女子啊但她能一個人照顧我和恒哥,說明女子也不一定比男子差,既然男子可以讀書那女子也可以讀書啊,只可惜家里的束脩只夠給恒哥上學(xué)了。”</br> 她不是在抱怨,而是在說她的心中所思所想,有些可惜又帶了些許的可憐,讓人想笑又忍不住的心疼。</br> “而且他們說得對,我這么笨肯定學(xué)不會的,還是不去學(xué)堂被人笑話了。”</br> “想學(xué)?”</br> 沈如年睜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看著趙淵,有些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聲音軟軟的小聲道:“想的。”</br> 就見趙淵把手中的筆遞到了她的眼前,“過來,朕教你。”</br> 話音落下的時候外頭正好響起了慘叫聲和啪啪的耳光聲響,沈如年下意識的朝外頭看去,是誰在挨打?</br> 趙淵頭也沒抬冷淡的道:“專心點,不然一塊出去挨罰。”</br> 沈如年趕緊低下頭不敢再胡思亂想,生怕惹惱了陛下,挨罰還是小事不教她寫字那可是大事。</br> 等到她再想起來沈思琪這號人的時候,她早就已經(jīng)被沈家的下人帶出宮去了。</br> “陛下,都按您吩咐,除了沈主子沒人知道您今日能走動的事,只是咱們真的就這么饒過了那位沈姑娘嗎?只怕她的嘴巴是個不嚴(yán)的,出宮后會亂說您與沈主子的事情。”</br> “要的就是嘴巴不嚴(yán),朕留她一條命,就是讓她出去說的。”</br> 好戲現(xiàn)在才剛開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