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看清楚如何握筆,手指怎么拿捏。”</br> 看沈如年有些走神,趙淵的眉頭又擰了起來,他這是難得的大發(fā)善心她居然還敢走神。“注意力集中不要總是東張西望的。”</br> 趙淵教了她最基本的握筆方法,大概真是對這個感興趣平時研墨時也偷偷的下功夫去記了,握起筆來倒是像模像樣的。</br> 可真讓她寫馬上就露餡了,她只會模仿卻不得要領。</br> 不知是緊張還是真的抓不穩(wěn),她寫出來的筆畫不是斷斷續(xù)續(xù)就是歪曲發(fā)抖的,趙淵原本看她握筆勉強的點了頭,現(xiàn)在眉頭又皺了起來。</br> 觀察了一會他才發(fā)現(xiàn)原因是她根本就沒使勁,可不寫出來就是斷斷續(xù)續(xù)軟綿無力的。</br> “早膳不是剛吃過?手上力氣使出來,這筆不是擺設,握緊了。”</br> 沈如年根本就不是沒力氣,相反的是她怕自己力氣太大了,之前她就把恒哥的寶貝筆給折斷過,她生怕一個不小心勁使大了就把這支筆也給折斷了,所以格外的小心謹慎。</br> 被笑話倒是其次,她就怕陛下也不肯教她寫字了,陛下看著冷冰冰兇巴巴人卻很好,他就算罰人那也是別人做錯了事該罰。</br> 趙淵的耐心可不夠,他會教她寫字也是因為他的病情好轉,算是獎勵沈如年的,連教了幾次都是一樣的問題,她每回都說好,可就是跟榆木腦袋似的改不了。</br> 他的脾氣瞬間就上來了,他真是吃飽了撐的,那么多奏折和國事等著他處理,他居然在這和個傻子浪費時間,真是愚蠢至極。</br> 正打算不再搭理她去做自己的事情,就聽見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軟軟的道:“我怕把筆給折斷了。”</br> 趙淵看了一眼她握筆的手,上天果真是偏愛蠢人,明明是從小在鄉(xiāng)下養(yǎng)大的卻有一雙閨閣女子都比不上的細白玉手,再看她手里結實的御筆竟不知該笑還是該罵她蠢。</br> “你只管可勁的往下摁,先斷的只會是你的手不是這筆。”</br> 沈如年就像是拉滿的弦整個人都緊繃著的,趙淵讓她用力她就真的使勁把筆往下去摁,暗黃色的紙張上瞬間就染上了一團的黑墨。</br> 看著這黑乎乎的東西她又升起了一絲的羞恥感,雖然她不明白這是種什么感覺但她知道自己很后悔,不該逞強學什么寫字的,她就不是這塊料,大家說的都對,她就是蠢人。</br> 正打算丟了筆放棄的時候,帶著些許薄繭的冰涼手掌握住了她要松開的手。</br> 抓著她的手的文呢重新蘸了墨汁又提回紙張上方,她親眼看見筆尖的墨汁在紙張上暈開漂亮的墨花。</br> “看仔細,朕只教一遍。”</br> 墨汁紙上留下一筆橫,一筆豎,一筆撇,一筆捺……</br> 一開始她還有些緊張,她怕陛下嫌棄她笨,整個人都是僵硬的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等仰頭看到了陛下俊朗的面容才敢相信這是真的。</br> 她認真的看著趙淵是如何握筆如何下力道又是如何的勾勒出筆墨千秋。</br> 雖然只是簡單的筆畫并不是一個完整的字,可這已經(jīng)足夠讓她喜悅了,就算是陛下握著她的那也是她寫的呢。</br> 寫完筆畫趙淵就迅速的松開了手,退回到了自己的御座上,一副要與她劃清界限的模樣,仿佛方才教她寫字的人不是他。</br> 過了一會才聽到趙淵低沉的聲音響起:“朕今日能走動之事,不可告訴任何人。”</br> 沈如年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能走路不是件好事嗎,為什么不能告訴別人呢?</br> 雖然想不通但不妨礙沈如年聽話,陛下說的都得聽乖乖的點頭說好,握著筆還忍不住的偷偷笑,陛下真的好好哦,除了余媽媽和恒哥,對她最好的就是陛下了。</br> 就算陛下永遠都是寒著臉不笑還兇巴巴的,但從九連環(huán)到教她寫字都是對她好,即便余媽媽不說,她也要報答陛下的。</br> 接下去的時間趙淵在批閱奏折,沈如年則是在認真的練字,即便只是普通的筆畫也足夠她學的了。</br> “陛下,國師大人從御書房差人來問,陛下一會可有空閑召見。”</br> 趙淵心中對高呂榮是有懷疑的,高呂榮難道甘愿只做個無實權的國師嗎?他身上的毒來的詭異,他與高呂榮合作就像是與虎謀皮更該時刻警惕。</br> 但想來也是可笑,他現(xiàn)在還沒能解毒也行動不便,即便知道高呂榮此人居心叵測行事捉摸不透,卻還是要繼續(xù)與他合作。</br> “讓他半個時辰后來。”</br> 他需要高呂榮陪他演這場戲。</br> *</br> “既然諸位大人沒有其他事要商議了,那本座就先走了。”</br> 高呂榮得了趙淵的回話,等旁聽完今日的朝會就起身準備離開御書房。</br> “國師大人請留步,還請國師大人給我們交個底,陛下的病情猶如懸在我們脖上的刀,好似時刻都會落下來,陛下的龍體關系國家安危,只要陛下一日未愈我們便也食不能咽夜不能寐。”</br> “曹首輔說的是,眼見著除夕在即,每年都是由陛下帶著百官祭祀,若是陛下除夕還未醒那可如何是好。”</br> 這幾日關于趙淵的傳聞甚多,其中最為逼真的就是有人說趙淵醒了是高呂榮放的假消息,乾清宮里早就是一具尸首了,不敢讓人知道是因為高呂榮想借此一直攝政。</br> 尤其是那日太皇太后去了乾清宮后就病了,這些日子也一直待在慈寧宮,莫不是撞了邪見了鬼。</br> 不然為何陛下醒了也不肯召見群臣,曹首輔等人每日都要去乾清宮外苦等,可既不傳召也沒一絲消息傳出來的,不就顯得這個說法越發(fā)的真實。</br> “諸位大人莫要擔心,陛下已經(jīng)醒了,不召諸位大人覲見自有他的理由,這些折子不就是陛下御筆親書,陛下的身子自然是一日比一日好,距離除夕還有十幾日,到時陛下一定能親自主持大典。”</br> 說完就直接揚長而去,留下其余官員面面相覷。</br> 溫遠道等人離宮之后轉過幾道彎就直接進了越王府,越王已經(jīng)換下了朝服在書房等他們了。</br> “高呂榮這不男不女的東西真是可惡,嘴里沒有一句實話,什么御筆親書,誰知道那是不是他模仿狗皇帝寫的筆跡。”</br> “稍安勿躁,莫要在王爺面前失禮。”</br> 他們原本已經(jīng)謀劃好了,趙淵一直不醒他們便可按照計劃推選越王主持大祭,只要能順利主持大祭朝中那些舉棋不定的人自然就都會倒戈支持越王了。</br> “現(xiàn)如今見過陛下那日醒來的人不是死了便是被禁了,整個乾清宮連一只鳥都進不去,誰都不知道他的病情到底如何,依臣看王爺還是得慎重。”</br> “你這是什么意思,咱們等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等到這昏君病重,難不成是要讓我們放棄這個機會。”</br> 溫遠道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是原先太子的派系,當初可是有機會入閣拜相的,太子出事后他在朝堂的地位一落千丈,他是最想讓趙淵出事也是最早投靠越王的人。</br> 其他人都沒說話,他們自然是知道這個機會難得,但他們對心里對趙淵忌憚頗深,唯恐這次棋差一招就會搭上全家的性命。</br> 溫遠道見沒人附和他只能去看越王,“王爺如何看待此事?”</br> “本王年輕沒有經(jīng)驗自然是聽諸位大人的意見,不過就此事本王想問溫大人,若是陛下真的醒了,我們可還有退路。”</br> 是啊,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若是趙淵病死了最好,他們名正言順的輔佐越王登基,若是趙淵沒死……</br> “那就想辦法讓他死!”</br> 不知是誰咬著牙低聲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眾人都忍不住的心驚,就聽那人繼續(xù)道:“他能不顧倫常弒兄奪位,吾等為何不能用同樣的辦法誅之。”</br> 然后就是其他人的附和聲,“臣也覺得應當破釜沉舟。”</br> 越王聽到了滿意的答案才順勢起身,“本王能得諸位大人相助實乃本王之幸北趙之幸,本王以茶代酒先敬諸位大人。”</br> 再就是讓他們各自回去想辦法,就算真的是要讓趙淵死又該如何讓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覺。</br> 等到眾人離府,外頭下人才匆忙的來報,說是沈德楠求見。</br> 沈思琪昏迷不醒被打腫了臉由王百慶帶人親自送了回來,沈德楠這次是真的嚇傻了。</br> 尤其是王百慶還拉著他輕聲說了幾句,“陛下最不喜歡不懂規(guī)矩的人,這次是看在沈主子的份上只是賞了罰好讓沈四姑娘長長記性,若還有下次只怕不是掌嘴這么簡單了。”</br> 沈德楠聽到這腿都軟了險些當場跪下去,再有下次他的腦袋可就不保了。</br> 等王百慶一走孫氏就喊來了大夫把沈思琪給弄醒了,沈思琪醒來先是哭然后就是一臉的恐慌。</br> 沈德楠趕緊摒退了所有下人一問才知道真是趙淵親自罰的,當下急得在屋里團團轉,恨不得把沈思琪給一棍子打死。</br> “我讓你進宮是打探消息,誰讓你直接問陛下的病情了,現(xiàn)在我沈家是真的大難臨頭了,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個不爭氣的女兒。”</br> 要不是方才王百慶說了沈主子不見人,他都想拉下父親的面子親自去見沈如年了。</br> 還是孫氏沉穩(wěn),趕緊哄住了沈德楠,“老爺,咱們琪兒雖然是受了苦但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沒打探到啊,至少陛下的消息是真的。”</br> 沈德楠趕緊拉著沈思琪讓她回憶見到的趙淵是什么樣子的。</br> 沈思琪其實根本沒見到趙淵的真面目,只是看到了屏風上的倒影,她怕給出的消息不夠會被父親繼續(xù)責罰,只能說是親眼所見的,而且還編了許多她的臆想。</br> “陛下病懨懨的臉色慘白,聲音也很虛弱根本就聽不清,像個活死人一般,他走動的時候全靠人攙扶著……”</br> 沈德楠跪在下面將沈思琪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學給越王聽。</br> “哦?真有此事?沈大人可真是本事,連曹首輔都見不著陛下,倒不如您的兩個女兒厲害。”</br> 沈德楠一直跪在下面擦汗,“臣對王爺忠心耿耿,只要是對王爺有利的事臣都會去做,臣的女兒也是心甘情愿的。”</br> 越王在心里不停地揣摩這件事的可信度,聞言勾了勾唇角露了個笑,“沈大人嚴重了,本王從未疑心過沈大人。”</br> 頓了下又道:“王妃身邊有個善于醫(yī)術的女大夫,可以去給沈姑娘瞧瞧臉,女子的臉如此的重要可不能留下了疤痕。”</br> 沈德楠以為越王是真的信了他的話,趕緊跪下千恩萬謝,美滋滋的帶著那位女大夫回府去了。</br> 等到晚上那位女大夫回來第一時間就去見了越王。</br> “回王爺?shù)脑挘_實是挨了罰,臉都腫的像豬頭似的再打下去就該廢了絕不是苦肉計,奴婢反復的詢問關于陛下的事,她的回答與她父親的并無出入,應該是真的。”</br> 越王點了點頭只道了一句知道了,她便要退出去,越王又喊住了她,“王妃的病情如何。”</br> 女大夫猶豫一二才道:“王妃的病您該比奴婢更清楚,王爺還是該早做準備。”</br> 這回越王沒再攔她,等她出去后,才望著月光佇立良久。</br> 他的時間不多了。</br> *</br> 而同樣望著月光心情不好的是沈如年。</br> “沈主子趕緊進殿吧,外頭風大小心凍著了。”</br> “可是我想要小貓。”</br> 常福趕緊哄著她,“您再不進殿陛下該不高興了。”</br> 聽見陛下不高興沈如年沒辦法了,是貓還是陛下?她飛快的做出了選擇,只能一步三回頭的看著貓跑走的方向可憐兮兮的進了殿。</br> 殿內(nèi)趙淵正靠在御床上看書,聽見她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冷冷的道:“碰了貓,不許上朕的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