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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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里的西宮極是靜謐,更漏聲已過去了,便只有御渠的淙淙分流之聲。遠(yuǎn)遠(yuǎn)似能見到哪出宮苑里有隱約燈火,在一團(tuán)黑夜里,像是幽山磷火似的,泛著詭譎之色。這偌大西宮,見不著白日的琉璃瓦、朱紅墻,便顯得張牙舞爪起來,壓得人心底一沉。
蕭駿馳走出太后宮殿時,遠(yuǎn)處有一小簇?zé)艋?晃悠悠而來。仔細(xì)一看,原是天子圣駕。他微彎了腰,向蕭武川行禮,道:“臣,拜見陛下。”
蕭武川站在夜色里,夜風(fēng)鼓起他的衣袍。明黃衣擺上,九條踩珠盤云的金龍,因夜風(fēng)而起伏不定。他面上似有困意,因而那雙漂亮的眼里盛著朦朧之意。
“三叔,出了什么事兒?”他問道。
“陛下,太后娘娘憂心難安,身子不適,”王德海上來,面露哀色,如此說道,“在去靜亭山的路上,人便不行了……”
蕭武川聽了,面有怔色。他轉(zhuǎn)向蕭駿馳,喃喃問道:“三叔,當(dāng)真、當(dāng)真……如此嗎?母后已去了嗎?”
蕭駿馳攥著佛珠,慢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陛下節(jié)哀順變。”
蕭武川垂下了頭,冠上一整塊的瑩潤寶玉,與他的面孔一樣叫人心生喜憐。頓了頓,這有一副漂亮皮囊的少年帝王又嚷起來,追問道:“這不可能,母后可是有身孕在身。母后不會死的,她怎么能……”
他一直未能有子嗣,多少有些遺憾。雖每每妃嬪有了身孕,他都極力護(hù)著,可耐不過他手無實(shí)權(quán),在后宮里有時竟不如房太后說話管用,因而次次都讓房太后得了手。
房月溪懷孕,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令他也十分驚喜。
可是如今……
王德海假意用食指拭了拭眼角的淚,哀聲道:“陛下這是難過糊涂了。去的是太后,又哪來什么身孕?這話若是要先帝在天之靈聽了,豈不難受?”
蕭武川那雙清明的眼,微微覆上了一層黯然之色。他雙肩晃了下,說道:“是了,朕有些糊涂了。母后待我不薄,這樣去了,未免有些可憐。……好好發(fā)喪吧。”
“臣遵旨。”蕭駿馳淡淡應(yīng)了,說,“王德海,送陛下回含章殿吧。現(xiàn)在夜里還涼,莫要叫陛下受冷了。”
王德海應(yīng)了聲是,打著燈籠在前頭引路,請蕭武川回宮去了。
蕭駿馳理畢這西宮里的事,沉著面色出了宮。這一晚上發(fā)生的事兒太多,他再歸家時,已是夜深時分了。待他重新見到攝政王府的匾額時,竟覺得有幾分恍惚。
一闔目,房月溪那含著血口口聲聲說著“你心虛得很”的模樣,便浮現(xiàn)在眼前。明明過往他見過不少更是煞人的場景,斷尸殘肢、無頭將士、滿目血肉、尸堆成山的模樣,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可偏偏房太后那模樣卻揮之不去。
尤是,一想到房太后的腹中,還懷著不足月的胎兒。
蕭駿馳揉了下眉心,向書房走去。路過庭院池塘?xí)r,便見到塘中水波泛泛,散著粼粼月光。他駐足望了那水塘許久,便摘下手腕佛珠,扔進(jìn)了水塘里去。噗通一聲輕響,那檀木所制的名貴佛珠,便悠悠地打破塘面,沉入滿是淤泥的塘底去了。
他沐浴一番,驅(qū)凈了身上所有的血?dú)猓蝗绯鲩T時的模樣,這才去了姜靈洲那處。
夜深人靜,姜靈洲卻還未歇息,一直在房中等著他回來。
蕭駿馳推門時,她恰好坐在妝鏡前,慢悠悠地梳著烏黑的長發(fā)。蔥白指尖穿插于烏瀑之中,細(xì)瘦窈窕的身形如一株柳枝。
他看著她,心思便寧靜下來。
只一瞬,他便忘了那宮里的種種惱人事,只覺得這一方小天地里的日子好極了,惟愿這夜時光不要悄然溜走,留他多看幾分這在妝鏡前梳發(fā)的女子。
“王爺回來了?”姜靈洲聽到響動,笑盈盈地起身,向他行禮。姣好的面容,雖不沾脂粉,卻依舊如清水芙蕖一般。她微一彎腰,發(fā)下便露出似細(xì)雪妝成的頸子來,極是柔美。
姜靈洲見他久久沒有回答,不禁疑惑地問道:“出了什么事兒?沒抓著毫州王的人么?”
蕭駿馳咳了咳,坐了下來。他正了下衣襟,不著痕跡地聞了下袖口是否還殘存著血腥氣,這才緩緩說道:“是出了些事,不過已經(jīng)解決了。”
姜靈洲面露猶色,問:“郭世通沒事吧?”
“方才子善來說,沒事兒。活下來了。”
一聽這話,姜靈洲便知道事情遠(yuǎn)比他二人預(yù)料得要復(fù)雜。她正了面色,認(rèn)認(rèn)真真問:“王爺,這前前后后,是怎么一回事,不如您與妾身說道一二?”
蕭駿馳既已決定與她風(fēng)雨同舟,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最后道:“如今太后娘娘已經(jīng)去了,事情皆已塵埃落地,王妃不用擾心。”
一句“太后娘娘已經(jīng)去了”,其間多少回環(huán)曲折,她又豈能疏漏?
姜靈洲不由微微一怔。
……這一夜過去,房太后,竟已經(jīng)……
她有些心驚,不由抬起頭來看面前男子。從前未曾發(fā)覺,如今她才忽而驚覺,眼前這男人掌握著大魏生殺大權(quán),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又在戰(zhàn)場上礪出了一副果決狠辣的性子來。便是對著房月溪這樣的一國太后,他也能狠下殺手。
……可是這樣的男人,在她面前,卻幾乎未展現(xiàn)出那一面來。
蕭駿馳頓了頓,忽而仰頭,問道:“王妃可會厭棄我?”
“……為何?”姜靈洲不解。
“我逼死了太后。”他垂眸,道,“是我親自將那毒酒灌入了太后口中。”
“王爺是為了妾身,才那樣做的吧。”她淺淺嘆息一聲,撫了一下男人的眉宇,“且太后娘娘害了如此之多的無辜孩兒,她若不得惡報,才是天道不公。”
蕭駿馳想到在含春樓時,那房太后如癲如狂模樣,一刀一刀要置姜靈洲于死地,頓時心里一愣。還好他早有準(zhǔn)備,令郭世通李代桃僵。不然,若是姜靈洲真的被擄,被送去煙花之地折辱、毀容,那他……
此事決不可發(fā)生!
想到此處,蕭駿馳將面前女子擁入懷里,如獲珍寶。迎著姜靈洲不解的目光,他將她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口,一副舍不得松手的樣子。
“還好子善將此事提前告訴了我。……還好,還好。”他在姜靈洲耳旁喃喃道。
“王爺,若是心有憂慮,請務(wù)必要與妾身說。”她悶在蕭駿馳懷里,小聲道,“妾雖是女子,卻也不是那等經(jīng)不起風(fēng)雨的纖纖弱柳。妾曾是一國公主,見過的事兒也不算少。”
蕭駿馳卻不再與她說宮里的事了,只說太后去了,便要發(fā)喪,日后會累得很,早些歇息。
只一夜,太后去了的消息,便隨著那初夏之雨,傳遍了太延。都說房太后憂思難安,積慮成疾,在去靜亭山的路上便追隨先帝而去。陛下感懷太后養(yǎng)育之恩,以厚制發(fā)喪,謚以“恭德貞溫懿翊順化皇后房氏”,待停靈過后,就與先帝葬于同陵。
毫州王蕭飛骕自朝上歸來,不由在格爾金面前冷笑了一聲。
“果真是個無知婦人,最后將自己也賠了進(jìn)去。”他在桌案前坐下,呷了口茶,又轉(zhuǎn)向格爾金,道,“本王早說過,不該與這婦人聯(lián)手。若是聽信了她無知蠢言,怕是此刻已被我那三弟一網(wǎng)打了個痛快。”
格爾金連忙道:“王爺英明。”頓了頓,格爾金又說,“且王爺這府中內(nèi)鬼還未被抓出,貿(mào)然出手,唯恐被人捉了把柄。此次王爺按兵不動,那人也得無功而返。”
“正是。”蕭飛骕低笑了起來,道,“此人埋藏如此之久,可不就是在等一個大好時機(jī)?”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聽聞婢女怯怯來報,說毫州王妃又去平側(cè)妃的院子里找麻煩了。蕭飛骕一聽,便有些腦仁疼,對婢女說:“叫王妃穩(wěn)重些!她再找朝云不痛快,本王便把她休回何家去。她不是最怕本王休妻么?有這功夫,不如和陸家那皇后多多走動。我看她最近倒是心思活絡(luò)得很。”
婢女嚇了一跳,又唯唯諾諾地回去稟報了。
蕭飛骕也只是說來嚇一嚇何宛清罷了。這上了名譜的王妃,哪是說休就休的?要是真想與何宛清一刀兩斷,還得多哄一哄宮里陛下。
想到此處,蕭飛骕便理了下衣襟,對身旁侍從說:“備車馬,本王要再去宮中。”
蕭飛骕本想著,太后離世,西宮里必然一片期期艾艾。誰料這宮里雖然處處揚(yáng)了白緞,宮人們也作一身縞素,含章殿里卻依舊是鶯紅燕翠、金玉如常。蕭武川召來了歌博士與樂女,徹夜管弦不歇,熱鬧如不夜天。
蕭飛骕至含章殿時,蕭武川正翹著腳坐在椅上,摟著謝美人,神態(tài)懶散地喝著酒,竟一點(diǎn)兒也不見哀傷之態(tài)。
“二叔來的正好,”蕭武川一見蕭飛骕,便露出個輕浮笑臉來,“二叔許久未陪我喝酒了,今夜定要不醉不歸。如鶯家里貢來的這‘千年春’,滋味真是好極、好極。”
蕭飛骕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很快又如常道:“太后方去,陛下還是莫要如此為好。”
“人生苦短,不更應(yīng)及時行樂?在這西宮里,可是不知何時就會去了啊。”蕭武川不以為意,笑著朝蕭飛骕招了招手,“二叔怎么也變成這幅嘮叨模樣了?”
蕭飛骕雖早就明白他是個荒唐性子,此刻卻不由心底一沉。
——幸而此子貪于美色享樂,不成大器,否則,必有后患。
蕭飛骕正想說自己來意,抬眼一望,卻見謝美人身后侍立著一個婢女,年輕姣美,模樣極是眼熟。他仔細(xì)打量一陣,忽然恍悟此女乃是房太后身旁的宮婢絳春——房月溪這才身死,尚在停槨,蕭武川竟將房月溪從前的婢女召來了宮內(nèi)侍奉,不可謂不薄情。
絳春提著鸚鵡籠子,侍立在謝美人身側(cè)。
這短短一日一夜里,絳春便經(jīng)歷了極悲極喜——太后身死,依照競陵王之意,她與令冬須得到陵寢里長伴太后。說的好聽,實(shí)則競陵王這便是要賜她與令冬死。從西宮內(nèi)的太后女使,到冰冰冷冷一具軀殼,不過也就那么幾尺白綾的事。
絳春與令冬抱頭痛哭,令冬尚好,她是被房太后提拔起來的,太后既去,令冬感懷太后知遇之恩,極是悲慟,竟也應(yīng)了長伴陵墓一事。可絳春自恃有大好年華,宮外還有父母弟弟,卻不愿白白賠上了這條命。
恰在此時,蕭武川將絳春召去身旁侍奉。從前蕭武川去房太后宮中秘會之時,就時常對絳春動手動腳;絳春深知房太后與陛下關(guān)系匪淺,雖有心高攀,卻不敢貿(mào)然自薦。如今房太后既去,她也不必畏首畏尾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恒古不變之理也。若是她福氣好些,興許還能混個一妃半嬪當(dāng)當(dāng),也好給家里的弟弟、爹娘爭光。
自來到這含章殿,絳春便費(fèi)盡心思想要留住蕭武川的目光。蕭武川愛謝美人,那謝美人破了相,因而在額頭疤痕處描一朵桃花用以遮掩疤痕;絳春也如是照搬,在額上繪出一朵半綻桃花來。果然,蕭武川一見她便覺得妙,今夜宴席便要她侍立在旁。
此刻,她正綻著笑顏,望著謝美人身旁的蕭武川。
忽而間,那謝美人手一抬,腰間系著的香囊便不小心滑了下來。陛下身旁婢女如云,竟無一人看見這香囊,也無人上來撿拾;絳春左等右等,只得自己躬身撿了起來。
她想將這香囊奉還給謝美人,卻見謝美人依偎在蕭武川懷里,兩人喃呢耳語,好不親密,顯然此時不便她開口插話,她只得老實(shí)站在一旁。。
蕭武川見蕭飛骕的目光時不時便落在絳春身上,道:“二叔可是看上這丫頭了?現(xiàn)在這丫頭侍奉于朕,二叔若是喜歡,領(lǐng)了去便好。”
“非也。”蕭飛骕立即應(yīng)道,“只是覺得這女子頗為面熟罷了。”
“宮里來來去去的,可不就是這些面孔?”蕭武川抬了手,對絳春招了下,道,“朕那后殿里,備了一份孔雀翎織成的羽披,你去拿來捧給毫州王。”
絳春嬌嬌地應(yīng)了是,便向后殿里去了。
她穿過回廊,卻見得廊邊小林旁,有個穿著杏色宮裙的女子正哀哀哭泣著,細(xì)瘦的肩一抽一抽,在夜色里顯得好不可憐。仔細(xì)一看,卻是令冬。
絳春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下,便步出廊去,行至令冬身旁,問:“令冬妹妹,你哭甚麼?”
令冬抹了抹眼角淚意,哽咽道:“太后待我們不薄,卻就這樣去了。我等身如浮萍,不能報答太后啟用之恩也就罷了,竟被陛下……”
令冬本不欲留在宮中,只等著年歲大了就放出宮去。蕭武川說是召她為婢,實(shí)是將她也納入帷帳之中。令冬本無承恩之意,如此一來,心中頗有怨意。
“令冬妹妹,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絳春得意一笑,額上桃花映著燭夜流光,極是妖美,“誰又愿意做個死人呢?陛下召幸我倆,是三輩子都求不來的福氣。宮里的美人、貴嬪,哪個不想被陛下臨幸?若是你運(yùn)道好,自此便能一飛做了鳳凰也未可說。”
令冬的哭聲停住,她抬起頭來,卻見到絳春面泛桃色,一副想入非非模樣,竟絲毫也沒有悲痛之意,令冬不由露出震驚之色來,道:“絳春姐姐,太后娘娘去了,您竟一點(diǎn)也不念著她么?”
絳春被說得有些不自在,橫了令冬一眼,啐道:“說句難聽的,誰會為了這等事兒難過?你呀!還是莫要做出這幅春悲秋傷模樣來,免得叫人說一句‘假惺惺’。”說罷,她捻了捻自己的發(fā)梢,又歡喜道,“你沒見著,今日陛下賞了我一枚手鐲,還夸了我一句‘妙人’。若是來日我發(fā)達(dá)了,也會提攜提攜你。”
見絳春早已忘了房太后,滿心都撲在榮華富貴上,令冬不由冷笑一聲:“絳春姐姐真是糊涂了,忘了姐姐你替太后娘娘辦過的事兒了么?若是哪一天東窗事發(fā),怕是十個姐姐你,也不夠陛下發(fā)作的。”
令冬的話,勾起絳春些許不好回憶來。她面色微微一白,望了望左右,見四下無人,這才輕聲道:“此事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太后娘娘知。太后娘娘已不在了,只要令冬妹妹你不說,又有何人知道?”
令冬見她執(zhí)迷不悟,只是冷笑不已。
她的笑容刺到了絳春,絳春心里登時惱了起來。從前同在太后面前侍奉,令冬就常做出忠心耿耿之姿來討太后的歡心,絳春看了,心里極是不喜。如今太后不在了,這令冬竟然還要數(shù)落她,真是不像話!
一忽兒,絳春又想到,太后命她做過的事兒只有令冬知道,若令冬不在了,那此事便再無人知曉,真是□□無縫;要是令冬還在,哪一天這令冬起了爭寵的心思,要把那些驚天秘聞?wù)f出來,那她可真是非死不可了。
……不,豈止是她得死?
怕是這宮里,這蕭氏皇族,都得變了天,那競陵王、毫州王,便立時會動彈起來了。
這樣想著,絳春的心,陡然通通跳了起來,手里也緊張地出了些汗。
——現(xiàn)下陛下愛她好顏色,這般福氣,可不能叫令冬毀了去。
榮華富貴當(dāng)前,絳春的膽子陡然大了起來。她攥著汗津津的手心,對令冬道:“令冬妹妹說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人呀,總是要往前看的好。我們是八|九歲便在一塊兒的姐妹,可莫要因這件事生分了。”
說罷,絳春就哄得令冬跟她一塊到后殿取羽披去。
一入那林子深處,絳春便落在了后頭。左瞄右瞄,悄悄撿起一塊大石頭來,往令冬的腦上砸。連著哐哐兩三下,待令冬滿額是血地倒了下去,絳春這才松開了屏著的一口氣。
她按捺著狂跳心臟,將石塊丟在令冬一動不動的軀殼旁。
“令冬妹妹!反正你原本就執(zhí)意要陪著太后娘娘,現(xiàn)在姐姐只不過是送你早一步去罷了!”絳春滿面冷汗,聲音顫抖不已。一會兒,她哆嗦著兩條腿,噗通一聲,在令冬毫無聲息的軀體旁直直地跪了下來,叩了一下頭,道,“我做姐姐的給你叩個頭,你做了鬼,就跟著太后娘娘罷!千千萬萬不要來找姐姐!”
她哆嗦著身子站了起來,手往衣袖里揣去,摸到了一個香囊。這香囊原是謝美人之物,今夜宴席時滑落在座側(cè),絳春看著便撿了起來,還未曾歸還給謝美人。
她將這香囊塞入令冬手里,這才慌張地看了看四周,理一理衣裙鬢發(fā),急匆匆地提著裙角兒,離開了這片黑漆漆的林子。
絳春去了后殿,與后殿的內(nèi)侍小印子話了會殿上之事,取了羽披,這才回了含章前殿,將物件奉給了毫州王。
謝美人那雙水樣柔的眼睛望過來,問道:“怎的去了這樣久?”
“在后殿碰到了小印子,小印子問了奴婢這兒還差些什么,以是耽擱了。”絳春笑道。
“原來如此,小印子一貫有心。”謝美人清清淡淡地笑了起來。
含章殿內(nèi)溫暖如春,讓絳春漸漸放下心來。她一眨眼,露出嬌媚笑容,心里便忍不住樂滋滋地想出了日后做主子時頤指氣使、錦衣華服的模樣。
她不知道的是,皇后陸之瑤的軟輿,恰好經(jīng)過令冬所伏的林子附近。
陸之瑤穿一襲素蓮色衣裙,髻上只佩了兩對牡丹繞鳳紋的白流綠玉發(fā)簪,不施脂粉,打扮極是素淡,腰間還系了一方灑了椒粉的帕子。她方在房太后靈前跪了小半日,眼下膝蓋有些疼了,便早早地回宮里去歇息。
路過含章殿,她便聽得那宮室里曲樂不歇,極是熱鬧。陸皇后不由蹙眉,道:“繞行吧,本宮這身打扮,怕是要擾了陛下興致。”
于是,她便路過了那處林子。
走在陸皇后身旁的紈扇忽而小聲驚懼道:“這林子里,好似有什么聲音……”
如意的面孔也微微一白,道:“太后娘娘方去,西宮里就……”
“凈胡說八道!”陸皇后不悅道,“太后娘娘思念先帝,這才西去了,又豈會無事來驚嚇你二人?趙有全公公,你去那林子里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趙有全應(yīng)了,便前去探查。不多時,便驚慌地沖了回來,慌慌張張道:“皇后娘娘!不好了!是太后……陛下宮里的令冬姑娘!摔著了腦袋,怕是只有一口氣了!”
他一邊說,一邊朝著皇后使眼色,手里又捧出個香囊來。陸皇后在這西宮里早就練出了精明眼神,也明白趙有全話里有弦外之音,還藏著什么內(nèi)情。
“把令冬姑娘帶回本宮那兒,再請個太醫(yī)來,說本宮膝蓋疼,要好好看一看。”陸皇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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