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引力定律
他是來提醒她的?
祝澄驚訝地望著門,手搭在門把上,大腦轉(zhuǎn)得飛快。
許驍澈竟然這么好心。
她又望一眼窗外夜空,雨勢漸急,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能不能趁熱打鐵,詢問他要不要一起上去。
但這樣……
不太好。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
而且他有女朋友。
糾結的半晌,對方卻再次出聲。
“希望不算冒犯,我把你校服一起拿下來了?!?br />
“——!”
發(fā)愁的事因他隨手的好意完美解決,祝澄盯著面前的門,身體里酥酥麻麻泛著癢,像是有電流躥過。
又響起了,那種聲音。
心跳砰砰。
身體和剛才被嚇到時的不同,沒有發(fā)冷。
反而,她頭腦熱乎乎的,臉頰有些燙。
她終于記起要給許驍澈開門。
先是只緩慢又試探地打開了一個小口,透過縫隙看到門外一身雨水的他,徹底拉開。
“你淋雨了嗎?”
少年身上還是教室里的那套衣服,白色半袖,更顯他肩寬挺拔,薄肌健碩。
全身都帶著水氣,漆黑的發(fā)梢沾水,染成更深的墨色,受重力聚集下滑,排著隊似的滴滴流淌。
淺色上衣沾了水之后就更加明顯,大團大團的水漬暈開,微微透著里面的膚色。
胸口的布料隨著他輕微的喘氣而造成起伏。
祝澄在慌亂中看到這一幕,適時移開眼。
“沒怎么淋?!痹S驍澈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隨意的語氣中透著點桀驁,好似對這樣的淋濕程度毫不在意。
下一秒又體現(xiàn)出幾分與之不符的細心。
他把校服遞過去,補充道:“我手是干凈的。”
相對于濕漉的他,臂彎里的衣服顯然被很好地保護了一路。
祝澄伸手接過,驚訝于觸感的干燥與平整,甚至還能感受到他殘留的溫度。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布料,她攥緊了些,連聲道謝,“實在是太謝謝你了?!?br /> 再次打量他,實在不相信他所謂的“沒怎么淋”。
“回去記得洗個熱水澡?!彼唤嵝?,“淋雨之后很容易感冒的?!?br /> 如果許驍澈因此生病,她會非常愧疚。
“好?!?br /> 他答應得很爽快,沒像剛才那樣逞強。
少年低磁音色,同外面清晰的雨聲交織,干凈得如珠如玉。
卻一直低斂眼睫,視線不曾直直和她對上。
他不看自己。
祝澄心覺奇怪,偏了偏腦袋。
冷風吹過,四肢沁涼,她恍然意識到什么。
可能是因為……
她穿得有些少。
這間房子空調(diào)效果很差,入夏以來,祝澄開空調(diào)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今晚涼快,她連風扇都沒開,只穿著一件純白吊帶。
款式寬松普通,顏色純白素凈,沒帶任何勾勒曲線的設計。
裸露在外的肩頸和手臂卻細膩如羊脂,纖細瓷白,透著少女的稚嫩和美好。
許驍澈在門口站了這么久,個子本來就高,為了避嫌,愣是沒抬一下頭。
祝澄慢半拍反應過來,紅著臉、極尷尬地抬手,拿校服的姿勢改成抱,遮住大半個身子。
她也有些不自在。
給他開門的時候?qū)嵲谛募保嗽偬准路?br />
但她并不是故意的。
只能硬著頭皮開口:“沒什么事的話,你快回去洗個澡,喝點熱水吧?!?br /> 她一邊說,一邊考慮之后怎樣以實際行動做出答謝。
許驍澈也頷首,退一步,準備離開。
可臨走前又頓住。
或許是發(fā)現(xiàn)她遮得嚴實了些,他的目光終于敢上移,正常地和她交接。
這回又輪到祝澄不好意思錯開。
接著,她看到少年棱角尖銳的喉結,在說話前上下滾動一下。
他忽地開口,“我也該謝謝你?!?br />
“我差點還以為試卷丟了?!?br /> 許驍澈輕笑,“還有那兩塊巧克力,謝了?!?br />
-
不過片刻,八樓的兩戶重歸于寂靜。
房間里安靜地只剩下嘩啦雨聲,無比清晰地敲打窗戶和墻體。
祝澄想不明白,許驍澈是怎么發(fā)現(xiàn)那人是她的。
更何況,他還對她說謝謝。
她撿到了試卷不假,卻早已單方面地索取到了好處,把上面的解析抄了個干凈。
該道謝的應該是她,更何況——
她看向手里的校服。
于她而言,衣物都是很私人的物件。
如今卻經(jīng)由另一人之手,在暴雨中干凈完好地收到了她手中。
這是被他碰過的衣服。
祝澄傻傻地把校服外套罩在身上,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泛紅的臉,好似也能親眼看見外套的暖意一點一點滲透進血液。
唇角止不住上揚。
她覺得自己完蛋了。
她怎么能……
可許驍澈有對象啊。
“你在和誰說話?”蕭灑的聲音冷不丁從聽筒傳來。
手機竟然還在保持通話。
有了剛才被她揶揄的經(jīng)歷,祝澄這次學聰明了,只是答:“同班同學。”
簡明扼要,又含糊了具體身份。
可蕭灑還是猜出。
“就是我上次@你的那個男生?我聽到他名字了?!?br />
祝澄無語:“你干嘛明知故問。”
蕭灑得意地哼哼兩聲,一副把她看透的語氣:“因為你最近很可疑。”
祝澄現(xiàn)在聽什么都心虛。
她也覺得。
自己的心跳總是過分可疑。
第二天上學時,雨徹底停了。
天空重新放晴,陽光穿過云層照耀大地。
六月的瀟城已經(jīng)入夏,氣溫節(jié)節(jié)攀升,祝澄卻還是穿上昨晚那件校服外套出門。
之前在分部讀書的時候,祝澄還在家住,媽媽非常不理解她大夏天為什么天天把自己裹成這樣,殊不知弘遠中學的學生大都是如此穿著。
校服外套又能在室外防曬,又能在空調(diào)房里保暖。
更何況,夏季衣物換洗勤,校服Polo短袖只有兩件,學生穿自己衣服的時候,套件薄外套就能應對檢查。
簡單來說,萬能又耐造。
學生時代的校服簡直能封神。
祝澄腳步輕快地走在上學路上,在路口的轉(zhuǎn)角處正好看到前方一個高瘦挺拔的背影。
身上是和她一樣的藍白色。
別人不知道,反正許驍澈一定也很喜歡外套。
因為他這人半天就要換一件T恤。
要是每天穿夏款校服,哪夠他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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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個晚上外加一個早讀,祝澄也沒想明白怎么向許驍澈道謝。
她的處事原則便是如此,異性之間的界限還是劃清楚一點為好,她不想讓自己欠人情。
至于怎么還這個人情,就成了大難題。
他們之間交集不深,多了容易逾越,少了表達不了謝意。
好像怎么都不合適。
一天下來,祝澄的注意力都在許驍澈身上。
即使他們的座位隔了一整個教室,她的目光還是能精準又快速地落在屬于他的那處。
等什么時候自己察覺到不對勁了,又慌忙移開。
逼迫自己悶頭刷題,不能分心。
這種方法雖然生硬,起碼很有效果。
大課間過去一半,祝澄沒抬過頭,已經(jīng)寫完兩篇英語閱讀。
可不代表突發(fā)情況不會出現(xiàn)。
她聽到身后有人笑著聊天。
“賀國誕,你這是拿著兩個水杯?怎么,薅許驍澈水卡薅得一個杯子都不夠你用了?”
“哎哎哎,打住啊?!边@人的聲音祝澄很熟悉,出自他們班班長,“我?guī)驮S驍澈打熱水呢,他感冒了?!?br />
另一人問:“他?他那體格,精力旺盛得跟頭牛一樣,還能生?。俊?br /> 這個比喻祝澄不敢茍同,但話糙理不糙,許驍澈真生病了?
他明明看起來那么健康。
難不成就是因為昨天的那場雨?祝澄擰眉,實在不敢相信。
賀國誕打著哈欠回:“昨晚不是下雨了么?!?br /> “淋感冒了?”
祝澄豎起耳朵聽,注意力全都匯聚在身后,身板都挺立了點。
“也不是?!辟R國誕說到這笑了一下,“他說自己大半夜洗了個冷水澡?!?br /> “???”另一個人駭然出聲,“不是吧,他干什么???”
賀國誕哼笑,突然清了清嗓子,故意扯著嗓子罵,“誰知道,抽風唄?!?br /> 語氣還陰陽怪氣的。
果然被許驍澈聽見。
少年懶洋洋靠在后門,確實沒平常精神,“你就不能小點聲,沒看到班上這么多人還在學習么?!?br />
聲音也有些啞。
祝澄聽到,背部微僵,心底有塊肉開始泛酸,有些擔心他。
賀國誕輕嗤:“大課間還不讓說話,更何況這哪兒有人學——”
扭頭看到旁邊的祝澄,瞬間噤聲。
女生坐在最后一排,離飲水機特別近。
她平常干什么都不出聲,上課回答問題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更不主動參加什么集體活動,存在感很低。
所以賀國誕一時忘了這兒還有個人。
也沒想到真有人大課間還學習。
但也不該啊。
這樣看不也就這一個姑娘么,怎么就成了許驍澈口中的“這么多人”?
賀國誕滿腦子納悶,干脆不說話了,速戰(zhàn)速決,接了兩瓶水催促許驍澈離開。
“走走走,去辦公室搬點作業(yè)。”
許驍澈笑:“不是,你還使喚病號???”
“這不是幫你接了熱水么。還是溫的呢,溫度剛剛好,我照顧我喜歡的姑娘都沒這么認真!”賀國誕理直氣壯,又嘀咕,“更何況是你抽風洗冷水才生病的,不然一場雨哪能這樣——”
話音戛然而止,賀國誕突然想到什么,笑容變得很賊,擠眉弄眼,“嘶,你不會昨晚干壞事兒,興奮到半夜來泄火……”
“靠——”
許驍澈喝水的時候差點被嗆死,只能答應跟他走,“閉嘴成嗎,別再說這事兒?!?br />
賀國誕口無遮攔的幾句話把許驍澈的思緒帶回昨天。
少女纖細四肢裸露在外,純白色的吊帶又細又薄。
青春期的少年正處于最躁動的年紀,光是一閃而過的畫面就能扯出無數(shù)聯(lián)想。
雖然很可恥,許驍澈得承認,這個始料未及的冷水澡……的確出于此。
他蹙眉,耳根卻紅透。是羞的,也是急的。
再次出聲催促賀國誕離開。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
祝澄從書本里抬起頭來,筆跡還停留在剛才的地方遲遲未動。
其實她哪有心思寫作業(yè)。
她徹底陷入一種矛盾又費解的境況中。
她分明知道自己和許驍澈之間的相處有多尷尬,在他面前的每分每秒都無措、慌忙、心跳紊亂。
可即便這樣,竟仍對下一次的對話和獨處產(chǎn)生期待。
甚至時刻關注他的動向。
他真的生病了嗎?
因為昨晚的那場雨,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冷水澡。
祝澄整個課間都在想這件事。
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答謝他的方法,她今天放學之后要去買點感冒藥。
可是事情發(fā)展成這樣也太奇怪了。
她昨天明明說的是,讓他快點回去洗個熱水澡。
最后,怎么成了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