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8
范榮奎回到家中,一聲不吭地坐在沙發(fā)上,雙眼無神,目光呆滯。</br> “老范,快去給我拿塊尿布去!”孫春云抱著孩子忙活道。</br> “哦。”范榮奎怔怔起身,從陽臺上拿了塊抹布過來。</br> “你怎么回事啊,讓你拿尿布,怎么拿抹布過來了,真是的。”說完,孫春云自己去拿了。</br> 范榮奎又回到沙發(fā)上,直勾勾地盯著電視發(fā)呆。</br> “你說一偉也真是的,這都多久沒回家了,他眼里還有沒有這個家?工作再忙也得顧家了啊。再這樣下去,朗朗都快不認識他了。”孫春云嘮叨道。</br> 見范榮奎半天沒反應(yīng),孫春云走過去戳了一下,道:“我和你說話了,聽見了沒有?回頭你好好說說一偉,太不像話了,就算孩子:們帶著,春芳也得照顧啊,我真懷疑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你們這些男人一個都靠不住……”</br> “行了!”范榮奎惱怒打斷道:“能不能少說兩句。”</br> 孫春云這是才發(fā)現(xiàn)范榮奎不對勁,關(guān)切地道:“你今天怎么沒上班啊,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br> 范榮奎沒有理會,點上煙悶聲抽了起來。</br> “你倒是說話啊,你想急死我啊。”孫春云急了,拼命地催促道。</br> 范榮奎本不想告訴孫春云的,嫌女人不冷靜,舌頭長,但他內(nèi)心也不好受,說了出來。</br> “啊?”孫春云手中的尿布落地,瞪大眼睛道:“你說什么?一偉被規(guī)了?”</br> “小點聲!”范榮奎擠眉弄眼道:“隔墻有耳,你就不怕別人聽到?”</br> 孫春云的身體一下子軟了,奄奄一息靠在沙發(fā)上道:“這下怎么辦?是不是那個許壽松在背后搞鬼?”</br> 范榮奎搖搖頭道:“他有一部分因素,但幕后人不是他。”</br> “那是誰?”</br> “章書記。”</br> “啊?”孫春云聽到這一消息吃驚萬分,不可思議地道:“你開什么玩笑,一偉一個小小的縣官能進入章書記的法眼?你也太高看他了吧?”</br> 范榮奎異常冷靜地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把一偉撈出來!”</br> 孫春云沒了主意,自己家的親戚都是些窮親戚,那有什么硬關(guān)系。突然拍著大腿哭了起來,斥責(zé)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官迷,先前是你,現(xiàn)在又是一偉,那個都不讓人省心。要是一偉有個三長兩短的,春芳怎么辦,朗朗怎么辦?”</br> 此時,朗朗一個人躺在那里哇哇地哭著,范榮奎和孫春云坐在客廳緊急商量著對策。</br> “老范,你趕緊想想辦法,務(wù)必的把一偉救出來。即便不當(dāng)這個縣委書記也罷,只要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強。”孫春云催促道。</br> “我這不是在想辦法了嘛!”范榮奎后悔告訴妻子,女人遇事實在不冷靜。</br> “那你快想啊!”</br> 范榮奎的腦袋快爆炸了,又點上一根煙道:“你總得給我點時間吧,催催催,催能催出辦法來?再說了,我怎么能和章書記說上話?”</br> 孫春云腦子轉(zhuǎn)得快,立馬道:“對了,上次你進去的時候,一偉不是找的京城的關(guān)系嘛。要不你找找劉文麗,再怎么說他們兩家都沾親的,總不至于眼睜睜看著見死不救吧?”</br> “不行!”范榮奎否決道:“一偉的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控制到最小范圍最好。許壽松也答應(yīng)了,不會將此事擴撒出去。再說了,像那種關(guān)系過于高規(guī)格,只能用一次。”</br> “哎呀,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面子,你不去我去!”說著,起身要出門。</br> “回來!”范榮奎大聲一吼道:“這是要面子的問題嗎?婦道人家,一點事都不懂。對方全靠軍方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用多了適得其反。”</br> “那怎么辦?”孫春云六神無主,一時間沒了主意。</br> “容我想想辦法……”</br> 這時,房門有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孫春云這時才意識到孩子哭鬧,趕緊起身照顧孩子去了。范榮奎叮囑道:“千萬不能讓春芳知道。”</br> 范春芳堅持對孩子母乳喂養(yǎng),半上午也要請假回來奶孩子。回到家見父親在家,疑惑地道:“爸,你怎么回來了,不上班?”</br> “哦。”范榮奎連忙辯解道:“我回來吃點藥。”</br> 范榮奎久經(jīng)官場,表面功夫相當(dāng)了得,以至于范春芳壓根沒發(fā)現(xiàn)有任何端倪。倒是孫春云一直眼神閃爍,心神不寧。</br> “媽,你怎么了?”</br> “哦,我沒事。”</br> 范春芳看到母親眼睛紅腫,跟著擔(dān)心起來,道:“媽,你到底怎么了?”</br> 在范春芳的再三追問下,孫春云終于忍不住道出了實情。他們以為女兒會精神崩潰,沒想到她格外冷靜。好像沒事人似的安安靜靜地喂孩子吃奶。</br> “春芳,你別這樣!”孫春云了解女兒的性格,內(nèi)心格外強大,再大的事都能裝到肚子里。</br> 范春芳沒有說話,小心翼翼地將熟睡的兒子放在床上,然后一個溫暖的吻,蓋上被子關(guān)上門走出了房間。</br> “春芳,春芳,你去哪?”孫春云叫著,范春芳已經(jīng)走出了家門。</br> “都怪你,不讓你說非要說,要是芳芳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范榮奎這回真生氣了。</br> 范春芳從家里出來,走到電梯口一下子軟癱在地上。她咬著牙撐起來進了電梯,蹲在角落嚶嚶痛哭起來。</br> 中間,有人進了電梯,范春芳立馬擦掉眼淚,堅強地站了起來。</br> 出了電梯,范春芳打給了許壽松的兒子許磊。</br> “你在哪?”</br> 許磊正在辦公室喝咖啡,接到范春芳電話倍感意外,聽到對方的聲音顫抖時,預(yù)感到有事發(fā)生了,道:“我在單位啊。”</br> “好,我馬上去找你。”</br> 到了省商務(wù)廳,范春芳徑直走進了許磊辦公室。許磊如今是省商務(wù)廳對外貿(mào)易處處長,主要聯(lián)系日本貿(mào)易。他原本可以靠父親的關(guān)系混跡官場,但他其他官二代不同,完全靠著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如今,他是商務(wù)廳里風(fēng)云人物,各項工作相當(dāng)出色。此外,他為人寬厚,性情溫和,比他那父親不知強多少倍。</br> 范春芳沒有廢話,直截了當(dāng)把事情講了出來。</br> 許磊聽后,難以置信,道:“你說我父親把一偉抓起來了?這怎么可能?”</br> 范春芳冷笑道:“許磊,咱倆從小一起長大,你心里有怨氣可以撒到我頭上,請你們不要為難陸一偉好嗎?今天的路是我選擇的,和他無關(guān),求你們放過他吧。”</br> 許磊毫不知情,安慰道:“春芳,你別激動,我先問問情況再說。”說完,拿起電話打給了父親。</br> 誰知許壽松聽聞勃然大怒,在電話里講許磊訓(xùn)斥一通。并告知他,別瞎參合此事。</br> 看來是真的了,許磊憤憤地摔掉電話。對于他父親的為人做事,他也有些看不慣,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父親,有些話不能說。</br> 許磊站在窗戶前思考半天道:“春芳,你先回去,此事你不用管了,我保證將陸一偉完完整整交給你,好嗎?”</br> 范春芳道:“許磊,我再說一次,你我之間的恩怨請不要嫁禍到陸一偉身上,他是無辜的。我愛他,不想失去他,更不想讓未滿周歲的孩子失去父親,看在我們認識多年的份上,我求你了。”</br> “春芳,你別這樣,我知道該怎么做。”說完,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一番,下樓開車前往西州市。</br> 許壽松正在開會,誰知許磊徑直推門進去對父親道:“我找你有點事。”</br> “懂不懂規(guī)矩,沒看到我在開會嗎?出去!”許磊的突然出現(xiàn)許壽松并沒有吃驚,他知道這小子會來的。</br> 許磊不管不顧,上臺直接把父親拉下臺,讓會場一片混亂。</br> 回到辦公室,許壽松劈頭蓋臉訓(xùn)斥道:“小磊,你這是干什么,沒看到我在開會嗎?你這樣一來,讓其他人怎么看?”</br> 許磊沒理會,直入主題道:“爸,請你把陸一偉放了。”</br> 許壽松愣怔,坐在椅子上道:“我的事你別摻和好嗎?”</br> “這事我還就管到底了。”許磊一臉怒氣道:“爸,你太沒氣量了,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為難春芳家人,你偏不聽。你這樣做會覺得爽快嗎?告訴你,你越是這樣,我越恨你。”</br> 見兒子不理解自己的苦心,許壽松有些失望,道:“兒子,爸沒本事,連個媳婦都幫你討不上,但這次我絕不是為難她家人,希望你理解我。”</br> “好!”許磊站起來道:“如果你不放陸一偉,我也不認你這個父親,你看著辦吧。”說完,轉(zhuǎn)身離去。</br> 許壽松上前一把拉住許磊道:“小磊,別這樣好嗎?爸爸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你而活著,我和你說實話,這事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不得我做主了。”</br> 許磊掙脫開父親的手,丟下一句話道:“今天晚上之前我要見到陸一偉,如果見不到,我也不想見到你們。”說完,奪門而去。</br> 許壽松望著兒子的背影,長吁短嘆。可是,這事正如他所說,已經(jīng)不由他做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