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6 心煩意亂
回到南陽縣時間還早,陸一偉將張志遠送上辦公室。臨走時,張志遠突然問:“一偉,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南陽縣,你會怎么做?”</br> 陸一偉聽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愣怔了一下,道:“張書記,我愿意跟著您。”</br> “哦。”張志遠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去吧。”</br> 回到組織部,陸一偉仔細回想著張志遠路上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舉動,覺得有些反常,難道他要離開了嗎?他不敢往下想。如果他真的離開了?那自己該怎么辦?這個問題他從來沒考慮過,然而,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提上日程了。</br> 陸一偉最不愿想這些事,一想就頭疼。伺候了兩任領(lǐng)導,第一任無情地將自己拋棄了,難道這一任也要如此做嗎?秘書這個職業(yè)標簽性極強,有領(lǐng)導為你撐腰,所有人都捧著你,一旦領(lǐng)導調(diào)走或失勢,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自己盡管不是張志遠的秘書,卻甚是秘書。</br> 陸一偉心煩地將外套脫掉,解開風紀扣,挽起袖子點上一支煙,把腳放到桌子上靠著椅子向空中吐煙圈,心情糟糕透頂。他堅信,張志遠剛才的那句話絕不是隨口一說,而是慎重考慮的。怎么會這樣?陸一偉還想著跟張志遠大干一場,難道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br> 陸一偉望著天花板苦笑了一聲,起身煩躁地將抽了幾口的煙掐滅,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覺。正準備穿外套,辦公室主任許敬業(yè)冒冒失失地走了進來。</br> “進來怎么不敲門?”陸一偉厭惡地道。</br> 許敬業(yè)看著陸一偉黑著臉,心里嘀咕著,不就是沒敲門嘛,用得著發(fā)這么大的火嗎?想歸想,嘴上連忙道歉道:“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敲門。”</br> “啥事?”陸一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心煩意亂瞪著許敬業(yè)。</br> 許敬業(yè)心里一慌,以為是偷偷收下周四海給的購物卡一事敗露了,趕忙低下頭道:“陸部長,如果我那里做錯了請您多批評指正。”</br> 陸一偉意識到自己態(tài)度過火了,換了個口氣道:“說吧。”</br> 許敬業(yè)提心吊膽地道:“陸部長,明天不是對12名新進公務(wù)員培訓嘛,地點選在了黨校,食宿安排到招待所,您看還有什么安排?”</br> 陸一偉倒把這事給忘了,端正坐姿道:“安排的講師也通知到位了?”</br> “都通知到了,明天晚上在招待所安排了飯宴請他們。”許敬業(yè)道。</br> “好,我沒什么事,你看著辦就行。還有其他事嗎?”陸一偉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br> “沒有了,對了,和您說一聲,我們組織部的元旦迎新晚會安排到這個周末晚上。”</br> “嗯,知道了。”</br> 陸一偉起身準備走,許敬業(yè)還賴著不走,好像還有什么事要講。陸一偉有些不耐煩地道:“老許,你要有事一口氣講完,吞吞吐吐的我看著都著急。”</br> 許敬業(yè)肚子里憋不住事,一聽到點風吹草動就想一股腦倒出來,如果不說,憋在肚里難受。他詭譎地湊到陸一偉跟前,小聲地道:“陸部長,告你件有意思的事,我聽說高博文和許萬年昨晚喝多了酒打架了。”</br> “嗯?”陸一偉同樣驚奇,回頭問道:“因為什么?”</br> 許敬業(yè)見陸一偉感興趣,神秘地道:“具體因為什么我不清楚,但兩人打得可兇了。別看許萬年年紀大,打架可是個好手,直接給高博文腦袋上開了花,據(jù)說縫了好幾針呢!嘿嘿,這兩人,平時好得快穿一條褲子了,這要打起來,誰都不手軟。”</br> 陸一偉想起曙陽煤礦審計一事,難道與此事有關(guān)?不得而知。</br> “行了!”陸一偉不打算深究,道:“你把明天培訓工作準備好就成,下午我有事,可能來不了,就辛苦你了。”</br> 許敬業(yè)連忙道:“不辛苦,這就是我的本職工作。”</br> 陸一偉下了樓,準備開那輛從西州開回來的新車,想了想又放棄了,步行回到審計局家屬院家中,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心里始終亂糟糟的,根本靜不下來。</br> 他又站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兩圈,實在難以忍受,掏出手機打給李海東直接道:“有事沒?沒事陪我去一趟江東市。”</br> 十分鐘后,李海東開著車出現(xiàn)在樓底下,打了幾聲喇叭,陸一偉鎖好門下樓上車,直奔江東市。</br> 路上,他給三條去了個電話,要他中午等他,叫上黑圈和潘成軍一起吃頓飯,三條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br> 車子駛出南陽縣后,陸一偉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他將錄音機打開,正好是竇唯的《無地自容》,他不自覺地扯著嗓子賣命嘶吼起來……</br> 李海東看著比較反常的陸一偉,一頭霧水。以為他還是因為夏瑾和的事心里不痛快,沒有說話,點上一根煙塞到他嘴里。</br> 一曲過后,陸一偉從亢奮的情緒中回到了現(xiàn)實,如同坐過山車回到了起點,除了短時間的興奮外,什么都沒有留下。</br> “哥,你也別太難過,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幫你尋找嫂子,你放心,只要有一點線索我絕不會放棄!”李海東得知陸一偉的事后,確實在動用各種關(guān)系尋找著夏瑾和,可到今天為止,一無所獲。</br> 陸一偉搖了搖頭道:“別找了,沒用的。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樣?我已經(jīng)對這段感情不抱任何幻想,就當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醒了。”</br> 李海東以為陸一偉說的是氣話,安慰道:“其實嫂子也有她的苦衷,弟弟坐了監(jiān)獄,母親又去世,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估計她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想出去散散心,或許等她想開了就回來了。她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妥,不應(yīng)該不辭而別……”</br> “夠了!”陸一偉大聲一喝,嚇得李海東趕緊閉了嘴。</br> 陸一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今天為什么這么容易動怒,以前從來沒這樣啊,難道就因為張志遠的一句話?或許,張志遠的這句話確實觸及到陸一偉的傷心處了,才會如此煩躁不安,脾氣暴躁。經(jīng)歷過一次被人遺棄,陸一偉害怕,害怕重蹈覆轍,再次被人遺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的人生簡直失敗透了,敗得一塌糊涂。</br> “對不起,我不是沖你發(fā)火,今天心情不好,別怪我。”陸一偉情緒稍微緩和了些,主動給李海東道歉。</br> “說哪去了!”李海東道:“咱倆之間還存在對不起嗎?你要是不高興,打我一通我也樂意。”</br> 陸一偉沒有接茬,問道:“這段時間一直忙,也沒顧得上過去看你,過得怎么樣?”</br> 李海東一臉疲憊道:“還行吧,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結(jié)了婚的生活特別累,遠不如以前一個人逍遙自在,每天因為些生活瑣事而煩躁,有點不適應(yīng)。”</br> 陸一偉聽出李海東話里有話,坐起來道:“怎么?和梅佳吵架了?”</br> 李海東嘆了口氣道:“吵了幾回。”</br> “為什么?這才剛剛結(jié)婚,就開始吵架了?”陸一偉驚奇地道。</br> “為什么?”李海東一肚子火氣噌噌往上冒,道:“她們?nèi)叶伎床黄鹞遥阏f我在那個家有什么地位!前兩天,她弟想要動你給的那十萬元,我不給,梅佳就和我大吵大鬧,說了一大堆難聽的話,把我的心給傷透了。”</br> “說什么了?”</br> “她說我沒本事,全靠你救濟著活。還說根本就不喜歡我,他媽的,早干什么去了,現(xiàn)在才說這些話,她們?nèi)叶嫉舻藉X眼里了,個個見錢眼開,因為你那十萬元都不知吵了多少回了。”李海東越說越氣,陸一偉趕緊讓他靠邊停車,生怕出什么意外。</br> 陸一偉聽到因為那十萬元引發(fā)了家庭矛盾,懊悔不已。道:“我當初當著你的面給她們錢,是怕你受委屈,早知道就不該給了。”</br> 李海東繼續(xù)道:“還有,她弟弟昨天又要過來借車,說他上下班不方便,我說這是你的車不借,好家伙!就因為這事梅佳又和我大吵了一通,包括她那個老不死的媽還哭哭啼啼嚷著要上吊,這日子,我他媽的過得夠夠的了。”</br> 陸一偉聽完震驚了,沒想到梅佳一家人竟然如此,完全沒把李海東當自家人嘛。可有些話他不能說,安慰道:“他要開你就給他嘛,這都是些小事,不要因為這傷了你們的感情,畢竟剛結(jié)婚,傳出去多不好聽。聽我的,回去后把錢和車都給了梅佳,她愛給誰給誰,千萬別傷了和氣。”</br> “不成!”李海東梗著脖子道:“憑什么?她們一家人貪得無厭,得寸進尺。要房子房子有了,解決工作,工作也給解決了,還要怎么樣?陸哥,我和你說句掏心窩子話,這日子我真不想過下去了。”</br> “打住!”陸一偉突然嚴肅地道:“你千萬別有這想法,你以為成個家容易嗎?你看看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一個人,好嗎?你和梅佳可能相處的時間短,還沒過了磨合期,等過一陣子,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聽哥的,別做傻事!”</br> 李海東低下頭小聲地道:“已經(jīng)有孩子了。”</br> “真的?”陸一偉激動地道:“這是好事啊,那就更不能有這種想法了。趕緊打住,好好經(jīng)營家庭,她想干什么你就依著她,不就是錢嘛,你不夠了和我拿,多大點事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