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2 無地自容
肖志雄明白陸一偉的意圖,不過他也有所顧慮,萬一降不住此人怎么辦?另外,人家在城管大隊吃香的喝辣的,自由自在,好不快活,干嘛降低身份來財政局當(dāng)一個出力不討好的辦公室主任?</br> 他道:“一偉,我知道你替我著想,可人家愿意來嗎?就算來了,萬一給不了他什么,我該怎么辦?”</br> 陸一偉也是一腔熱情,至于宋勇愿意不愿意來,還真是不好說。他想了一會兒道:“既然要用人家,那就得給足面子,讓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過來。他現(xiàn)在不是科員嗎,提一個級別,直接讓其擔(dān)任財政局副局長兼辦公室主任,你覺得怎么樣?”</br> 肖志雄拿不定主意,喝了一杯酒道:“這個想法的確不錯,可讓我怎么和張書記開口呢?”</br> 陸一偉道:“宋勇那邊我先側(cè)面探探他的口氣,如果他樂意,我樂意為老哥在張書記面前提一提此事。”</br> “哎呀!”肖志雄感動地放下筷子,抓住陸一偉的手動情地道:“陸老弟,你讓我說什么好呢,我何德何能得到你和張書記如此垂青,肖某感激涕零啊。”肖志雄是個性情中人,他的一舉一動不是隨口而說,而是發(fā)自肺腑的。</br> 陸一偉之所以如此幫肖志雄,也是為張志遠分擔(dān)解憂。當(dāng)初,張志遠就曾提及過,財政局必須要牢牢地控制在手里。后來查許萬年并將其調(diào)離,安排自己人進去,是早就算計好的一盤棋。現(xiàn)在,肖志雄有難,他不能坐視不管。</br> 他道:“肖局,您千萬別這么說,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見外。”</br> “對對對,自家人,來來來,喝酒!”肖志雄忘記了不愉快,盡情地暢懷痛飲。</br> 這時,楊建國親自端菜進來,并拿了**好酒放到桌子上,笑呵呵地道:“肖局長,陸主任,這是從西江酒廠拿出來的好酒,你們嘗嘗。”</br> 陸一偉乘機拉著楊建國道:“老楊,來,和肖局長喝一杯,以后還得靠他照顧你生意了。”</br> 這樣的場面不止一次兩次了,基本上都是以這種方式為楊建國拉生意,讓他很是感激。他隨即倒了滿滿一杯,雙手捧著走到肖志雄跟前道:“肖局長,我就借花獻佛了,借此機會敬您一杯。”說完,豪爽地喝了下去。</br> 肖志雄喝完酒哈哈大笑道:“這里環(huán)境不錯,飯菜的味道也不賴,成了!以后財政局的客飯就定到你這里了。”</br> 楊建國聽完,激動得不能自已,又倒?jié)M酒道:“肖局長,讓我怎么感謝您才好,您放心,在這里吃飯,既要優(yōu)惠,又要實惠,保證不會怠慢了客人,謝謝,謝謝。”</br> 肖志雄轉(zhuǎn)頭對陸一偉道:“在哪吃不是吃飯嘛,我看你人也不錯。這吃飯哪,首先的看人品,再看菜品,如果你人品不行菜做得再好照樣沒顧客,而你兩樣都兼?zhèn)洌覟槭裁床贿x這里呢?哈哈。”</br> “哎呀!肖局長太會說話了,我敬您一杯。”說著,又喝下去一杯。</br> 這時,陸一偉悄悄使了個眼色,楊建國立馬領(lǐng)會,道:“那行,肖局長,陸主任,你們先吃著,我招呼其他客人去。”</br> 楊建國走后,肖志雄興致頗高,又聊起了遴選副縣長一事,道:“陸老弟,讓高博文這種人當(dāng)副縣長,有些不妥啊。”</br> 陸一偉搖了搖頭道:“那有什么辦法,人家是民主推選出來的,咱就得尊重民意。有時候啊,運氣占很大一部分,比如你老哥,你想過當(dāng)財政局局長嗎,恐怕你沒有。”</br> “哎!”肖志雄長嘆一聲道:“說實話,真沒想過。我已經(jīng)在機關(guān)事務(wù)管理局待了將近十年了,也曾想挪一挪位置,可咱既沒關(guān)系又沒錢還沒本事,拿什么和別人競爭。這次能調(diào)任財政局,我做夢都沒想到,直到現(xiàn)在還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外界傳我給張書記送了錢,買了頂烏紗帽。我倒想送錢了,可咱那能夠得著啊。就這樣,稀里糊涂到了財政局。一偉,你和老哥說實話,是不是你舉薦的我?”</br> 陸一偉笑著道:“你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br> “當(dāng)然是真話了。”</br> “真話就是我沒有,真沒有。”陸一偉堅定地道:“肖局,你不了解張書記的性格,他不喜歡旁人左右他的思想,包括我在內(nèi)。至于為什么選中你,其中個由你應(yīng)該去問張書記。”</br> 肖志雄搖搖頭,不相信地道:“一偉,你不和我說實話。可以這么說,從張書記來以后,我就那么幾次和他接觸過,還是打了個照面,談不上什么交情。最近一次,還是替他裝修辦公室,這還是你安排的。如果因為這件事提拔我,不大可能吧?”</br> 陸一偉道:“張書記心里怎么想,我等不能妄自揣測。肖局既然坐上這個位置了,糾結(jié)這干啥?要想證明張書記的眼光沒有錯,那你就得實實在在做出點成績,這樣,對你也好,張書記臉上也有光啊。”</br> “陸老弟這話說到點子上了。”肖志雄道:“你讓張書記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br> 肖志雄因心情不好,中午喝多了。吃過飯后,陸一偉將其送回了家,帶著一連串疑問和感慨進了家門。</br> 休息了一會,張志遠的電話打了進來。陸一偉隨即出了門,到了縣委大院,張志遠已經(jīng)在院子里等候了。</br> “就坐你的車去!”張志遠一頭鉆進陸一偉的車,搖下玻璃囑咐肖楊:“我去一趟省城,有事給我打電話。”</br> 車子行駛在路上,陸一偉感慨萬千。張志遠出門不帶司機和秘書,單單讓自己陪著,這說明還是十分信任他的。</br> “中午喝酒了?”張志遠聞到陸一偉身上的酒味問道。</br> 陸一偉不好意思地道:“中午和肖志雄局長吃了頓飯,喝了點。”</br> “哦。”張志遠沒再說話,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br> 陸一偉隨即打開錄音機,將一盒民歌大聯(lián)唱的磁帶放了進去,將聲音調(diào)低,營造輕松舒適的氛圍。</br> 過了一會兒,張志遠突然坐起來道:“有沒有歡快點的音樂?”</br> 陸一偉翻箱倒柜找了一通,拿著一盤魔巖三杰的磁帶道:“張書記,不好意思,我平時喜歡聽搖滾,沒別的磁帶了。”</br> 張志遠的反應(yīng)讓陸一偉大吃一驚,道:“就聽這個,我也喜歡聽搖滾。”</br> 陸一偉沒想到平時一臉嚴肅的張志遠也會喜歡這個,將磁帶放進去后,竇唯高亢嘹亮的嗓音傳了出來,張志遠竟然跟著哼唱起來:“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br> 自崔健在80年代末吼出第一嗓子后,中國的搖滾樂就此誕生。相繼,竇唯,張楚,何勇、鄭鈞等一大批優(yōu)秀搖滾歌手應(yīng)運而生,涌現(xiàn)出黑豹、唐朝、指南針等讓人欲罷不能的搖滾樂隊,將中國搖滾樂推向了頂峰。其中,以竇唯、張楚、何勇被后人稱之為“魔巖三杰”最具代表性。</br> 1994年,魔巖三杰在香港紅磡舉辦演唱會,讓港人第一次聽到大陸的吶喊聲。演唱會現(xiàn)場,有人撕去衣服狂奔,有人瘋狂地呼喊,有人放肆的痛哭,甚至影帝黃秋生跟著何勇的節(jié)拍癲狂飛奔,讓人們從禁錮的思想中得到一次酣暢淋漓的盡情釋放,成為中國搖滾樂無法超越的標桿。然而,誰都沒想到這次演唱會竟然成了中國搖滾樂的最后絕唱,讓人唏噓不已,無法釋懷。</br> 陸一偉在大學(xué)第一次聽到搖滾樂,讓他的心靈無比震撼。對于唱著紅歌長大的一代來說,這種不忍直視的“糟糠”音樂居然唱出了自己的心聲,內(nèi)心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發(fā)出來,渴望自由,向往自由,成了他們這一代人純真而偉大的理想。</br> 張志遠哼唱了一會兒,面色漸漸紅潤,情緒也被調(diào)動起來,興奮地道:“靠邊停車!”</br> 陸一偉停下車,張志遠坐到了副駕駛室上,情不自禁地跟著音樂節(jié)奏扭動起來,時不時放聲大喊,一曲終了,依然意猶未盡,看得出,他壓抑太久了,需要好好釋放一下內(nèi)心的積憤了。</br> “我的家就在二環(huán)路的里邊,這里的人們有著那么多的時間……”張志遠放肆高唱何勇的《鐘鼓樓》,還鼓動陸一偉一起唱,兩人就像站在廣袤的原野中,在璀璨的星辰下,沒有煩惱,無拘無束地放聲歌唱著……</br> 這樣愉快而放縱場景僅此一次,此后再未出現(xiàn)過。若干年后,陸一偉再次見到張志遠后,邀請他再瘋狂一次,張志遠竟然忘得一干二凈,甚至告訴陸一偉,他不喜歡搖滾。</br> 回憶,終究是回憶,甚至成為絕唱。百年回首,不過是人生的一個符號而已,波瀾不驚,難以再愛。或許,偶爾觸動下你敏感的神經(jīng),留下的,只是心中難以割舍的情感,正如竇唯《無地自容》唱得那樣“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人們已是如此冷漠;不再回憶,回憶什么過去,現(xiàn)在不是從前的我……”</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