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9 那份恩情
五分鐘后,蕭鼎元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面魚館。陸一偉聽到越野車如拖拉機(jī)般轟鳴的馬達(dá)聲,起身走出去迎接。</br> 蕭鼎元如此已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任公安局局長,多種權(quán)力集于一身,成為名符其實(shí)的實(shí)權(quán)派。不僅有權(quán)力參與縣里的重大決策,而且手里掌握著龐大的國家機(jī)器,還分管著公檢法司,這種“夢幻”組合,在南陽縣史上是絕無僅有的。</br> 權(quán)力越大,自然巴結(jié)的不在少數(shù)。這不,蕭鼎元自從上任后一天都不停歇,從這張飯桌上挪到下一個飯桌上,除了早晨以外,幾乎頓頓都泡在酒罐子里,人都顯得有點(diǎn)浮腫。今天,他正好與檢察院檢察長一起吃飯,接到陸一偉的電話,他沒有考慮就答應(yīng)了。</br> 按道理說,他是縣委常委,而白玉新不過是副縣長,和誰吃飯還不是由他來決定。但白玉新不同,先不說他的背景,至少是張志遠(yuǎn)帶過來的人,就算不給白玉新面子,也得給張志遠(yuǎn)面子,畢竟自己有今天,全仰仗于張志遠(yuǎn)。</br> 這里有一個微妙的細(xì)節(jié),蕭鼎元居然比白玉新先到。陸一偉猜想,他一定是接到電話就往過趕。蕭鼎元降低身份等候白玉新,此舉也是表明一種態(tài)度。</br> 蕭鼎元見了陸一偉,如同從前一樣,先是來了個西式的熱情擁抱,絲毫沒有因?yàn)樽约旱奶岚味鴶[架子。陸一偉也不和蕭鼎元客套,開玩笑道:“蕭書記,幾天不見變胖了啊。”</br> 蕭鼎元愁眉苦臉擺手道:“甭提了,這兩天快折騰死我了,幾乎頓頓都在飯桌上,血壓噌噌往上冒,頭暈的簡直厲害。可沒辦法啊,喝酒也是工作,哎!”</br> 陸一偉從兜里掏出紅塔山遞給蕭鼎元一支道:“可不是嘛,我想見您都見不上,怎么樣?今晚能喝不?”</br> 蕭鼎元點(diǎn)上煙道:“和別人我喝半斤,和你喝,我舍命陪君子。”</br> “哈哈……”陸一偉道:“蕭書記升了官就喜歡那我們開玩笑,何況今晚的主角又不是我。”</br> 蕭鼎元吐了一口煙,蹙眉拿起煙來仔細(xì)看了一眼,道:“陸老弟,都是政府辦的人了,怎么還抽這?”</br> 陸一偉苦笑,道:“我就一靠工資活的人,那能抽得起好煙,這就挺好。”</br> 蕭鼎元沒說話,回頭沖著司機(jī)一擺手。司機(jī)快步跑過來,蕭鼎元道:“把車?yán)锏臒熃o陸主任拿兩條!”司機(jī)得令,急急忙忙過去取煙了。</br> “那就謝謝蕭書記了。”陸一偉不客氣地道。</br> 蕭鼎元捶了一下陸一偉道:“和我客氣什么,以后沒有煙就過來拿,或者我每月讓司機(jī)給你送過去。”</br> “別,別!”陸一偉急忙拒絕道:“我能蹭的抽兩包就行,哪敢讓您長期供應(yīng)啊。”</br> “哈哈……”蕭鼎元爽朗一笑,看得出,最近他心情不錯。</br> 這時,顧桐開著車緩慢停在飯店門口。陸一偉上前打開車門,將白玉新請了出來。</br> 蕭鼎元見此,上前兩步與白玉新握手,道:“白老弟,咱倆可是好久不見了,真沒想到能在一起工作,看來,咱倆的緣分未盡哪!”</br> 白玉新也笑著道:“可不是嘛,我記得你那時候還是富林區(qū)街道派出所所長,一轉(zhuǎn)眼都成了常委,望其項(xiàng)背哪!”然后轉(zhuǎn)身和陸一偉說起當(dāng)年的往事:“我在市金融辦的時候就和蕭書記認(rèn)識,那時候成天有上訪告狀的,我們倆成了滅火隊員,成天泡在一起和上訪戶打交道,這一晃都過去七八年了。”</br> 陸一偉點(diǎn)頭應(yīng)承,道:“二位領(lǐng)導(dǎo)別在外面站在說話啊,外面冷,咱進(jìn)去說。”</br> “走!”蕭鼎元讓開路讓白玉新先走,而白玉新斷然拒絕,兩人推搡了半天,也沒分出伯仲,不講禮節(jié)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去。</br> 陸一偉車后備箱經(jīng)常備著酒,就怕遇到特殊情況。今天正好派上用場,讓顧桐搬了進(jìn)來。</br> 蕭鼎元看到顧桐,一把拉過來對著陸一偉道:“一偉,你現(xiàn)在去了政府辦了,還把顧桐留在創(chuàng)衛(wèi)指揮部,你要是不能給他個好的前途,我還是把他留在我身邊吧。”</br> 陸一偉訕笑,向白玉新努了努嘴道:“蕭書記,顧桐白縣長看上了。”</br> 蕭鼎元回頭望著白玉新疑惑地道:“真的?”</br> 白玉新在燈光的照射下,滿面油光,瞇著眼看著有些膽怯的顧桐道:“對!這個小伙子我要了,正好我缺個司機(jī),蕭書記不會和我爭吧?”</br> “哈哈……”蕭鼎元大笑道:“既然白縣長看上了,我那敢與你爭啊,這樣甚好!顧桐這個小伙子不錯,相信在白縣長的栽培下會進(jìn)步很快。”</br> 白玉新道:“我搶了你蕭書記的人,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日后定會雙倍奉還。”然后對著顧桐道:“來,顧桐,把酒起開一**,一定要好好感謝蕭書記。”</br> 顧桐急忙從地下酒箱里取出一**酒起開,倒?jié)M杯子,雙手敬蕭鼎元,還不等蕭鼎元說話,就“咕嘟咕嘟”喝下去了。</br> “白縣長,你看到了吧,這孩子多實(shí)在,當(dāng)初一偉和我要人的時候,我就有些舍不得。可我那時候還是自身難保,誰知道能不能給他一個好前途,現(xiàn)在好了,有你白縣長在,我一百個放心。”蕭鼎元有些動情地道,盡管與顧桐相處的時間很短,但對顧桐已經(jīng)有了感情。</br> “都說你蕭書記是性情中人,今日一見還是如此。和我你客套什么,你的人就是我的人,你就放一百心吧,你的眼光錯不了,一偉的眼光也錯不了。”白玉新轉(zhuǎn)頭看著陸一偉,讓陸一偉心里很是溫暖。</br> 顧桐出去后,蕭鼎元道:“一偉,這我就的說你了,我和白縣長第一次吃飯,就選了這么一個地兒?”</br> 陸一偉嘿嘿一笑道:“蕭書記,這你就不懂了,現(xiàn)在都講究飲食健康,每天大魚大肉你不膩啊,適當(dāng)也應(yīng)該吃點(diǎn)五谷雜糧。這家店的蕎麥面魚兒,絕對讓你大飽口福。”</br> 聽陸一偉一說,蕭鼎元興奮地直搓手,道:“那還不趕緊上菜?”</br> “得嘞,您!我這就去催!”說完,陸一偉起身去外面催菜去了。</br> 陸一偉出去后,蕭鼎元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拉著白玉新的手動情地道:“白老弟,這些年你受苦了。”</br> 白玉新坦然一笑道:“苦不苦其實(shí)也沒什么,關(guān)鍵是我還能再起來,還能有所作為。”</br> “是啊!”蕭鼎元想到自己,感慨地道:“你說得沒錯,這點(diǎn)上我深有體會,如果不是張縣長,或許我依然是別人所說的‘傀儡’。而如今,張縣長賞識我,不僅讓我重新奪回局長的位子,還給了我這么大的恩賜,能遇上這樣的領(lǐng)導(dǎo),是我三生有幸啊。”</br> 白玉新同樣感慨地道:“其實(shí)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從那個鬼地方走出來的,不過我敢斷定,肯定與張縣長有莫大的關(guān)系,要不然我怎么會來到南陽縣?有些事未必知道就好,藏在心里,記住那份恩情,比什么都強(qiáng)!”</br> “說得好!”蕭鼎元端起酒杯道:“菜還沒上來,但老哥我敬你一杯,祝你在南陽一切順利,早日有所作為。”</br> 白玉新一口氣喝了下去,道:“我想要有所作為,還需要你老弟幫忙啊。”</br> “這話說的,只要我能辦到的,我蕭鼎元在所不辭。”蕭鼎元拍著胸脯道。</br> “好,沖你這句話,再走一個。”</br> 陸一偉進(jìn)來后,笑著道:“二位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喝上了?菜馬上就上桌。”</br> “一偉補(bǔ)一個。”蕭鼎元道。</br> “補(bǔ)就補(bǔ)!”說完,陸一偉豪爽地?fù)P頭喝了下去。</br> 白玉新切入今晚的主題,道:“蕭書記,你和這個馬林輝熟不熟?”</br> 蕭鼎元一邊倒酒一邊好奇地道:“馬林輝?就是石灣鄉(xiāng)的那個書法家?在北州市開著一家藝術(shù)館的那個?”</br> “嗯,正是此人。”</br> 蕭鼎元擺開架勢,講起了馬林輝的故事:這個馬林輝,高中畢業(yè)后就頂替他父親的班進(jìn)了郵電局送報紙。可此人頭腦靈活,每日給時任安監(jiān)局局長送報紙時,看到局長在揮毫潑墨,心眼多的他就萌發(fā)了主意。此后,就潛心練習(xí)書法,其悟性高,短短幾年內(nèi)就練得一手好字。正是通過這種手段,馬林輝慢慢地接觸到時任局長,投其所好,很快就贏得局長的喜愛和信任,并把他調(diào)到身邊當(dāng)了交通員。局長退休后,給了他個科長當(dāng),當(dāng)時他才二十五六歲啊,這可了不得。樹大招風(fēng),自然引得旁人嫉妒和不滿,并設(shè)計將他陷害,受了處分。馬林輝這是才有所覺悟,年輕氣盛的他一怒之下辭掉公職,回家種地去了。</br> 他這勇敢的做法,把他老子氣得去見馬克思去了,他可依然不回頭,也就在這個時候認(rèn)識了張海平,也就是三蛋。馬林輝腦子活,見南方人到村子里來做生意,他也跟著學(xué),帶著三蛋去南方進(jìn)了一批服裝,沒想到回來后一搶而空,讓他嘗到了甜頭。</br> 原本說他干這個生意完全能發(fā)家致富,可同村秦二寶勸他一起私挖濫采。馬林輝在安監(jiān)局干過,知道這是違法的事,一開始他堅決不干,可看到秦二寶的腰包一天天鼓起來,不免動了心,于是幾人一起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