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3 告別龍安
省里沒有留給陸一偉猶豫考慮的時間,當天下午就召開了全縣干部大會,傳達了省委組織部對他的任命決定。</br> 這次干部大會,應該是龍安縣有史以來規(guī)格最高的會議。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王乃欽,地方三處處長廖志勇,市委書記李默群,市長馬菲菲一同出席會議。會上,廖志勇宣讀了任命決定,李默群代表市委做了表態(tài)發(fā)言,馬菲菲就龍安縣的工作進行了簡要總結。</br> 輪到陸一偉發(fā)言時,他沒有絲毫準備,站在發(fā)言席上腦袋瞬間空白,甚至緊張地雙腿打顫。無數(shù)雙充滿期待的眼睛盯著自己,情緒有些失控。還不等發(fā)言,眼淚奪眶而出。</br> “對不起!”</br> 陸一偉趕忙轉身擦掉眼淚,臺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息。待他調整好情緒,壓了壓手,哽噎著道:“各位領導,同志們,我清晰地記得12月16日下午,就站在這個地方,向大家做出了莊嚴的承諾,要拿出敢叫龍安換新顏的勇氣和氣魄,改變龍安,發(fā)展龍安,振興龍安。而今天,我又站在了這里,不是向大家匯報工作,卻成了道別。我食言了,對不起支持我80萬龍安百姓,對不起信任我的2萬黨員干部,對不起鼓勵我的各位領導。”</br> 說吧,深深地鞠了一躬,繼續(xù)道:“縣委辦給我起草了一份離職感言,我看了,總結的很到位,但也存在很多瑕疵。我來了龍安縣的8個月,談不上成績,錯誤倒是不少。今天不是表功會,也不是批斗大會,從我內心講,舍不得離開這方熱土,但組織上對我另有安排,不得不向大家揮手道別。”</br> “回首這短暫的歲月,我和同志們一起,為了共同奮斗的事業(yè),傾注了全部的追求和心血,融入了所有的甘苦與憂樂,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艱難和險阻,歷經(jīng)了刻骨銘心的坎坷和曲折,收獲了寶貴的人生感悟和人間真情。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今天,我在這里和同志們深情告別,和龍安人民深情告別,和這方熱土深情告別,使我更懂得了歲月留下痕跡、事業(yè)蘊含真情。我雖然離開了龍安,但我的心已經(jīng)永遠留在龍安,我和同志們工作的點滴,永遠刻骨銘心,永遠回味思念。”</br> “想說的話太多,此時此刻卻無法用言語表達。情難憶,意難長……如果還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的,謝謝大家。”</br> 說完,陸一偉再次鞠躬,這個姿勢足足保持了五分鐘,而場下掌聲雷鳴。不知誰喊了一句:“陸書記別走”,其他人立馬跟著喊了起來。氣氛之熱烈,讓主席臺上坐著的人都為之動容。</br> 會議結束后,一行人來到休息室,王乃欽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激動地道:“默群,我走了很多地方,不知開了多少干部大會,像開成今天這樣的還是頭一次見。說明陸一偉同志的威望很高,還是有一定群眾基礎的。”</br> 李默群看看身后的陸一偉,感慨道:“好不容易給我配了個得力的助手,你們卻不打招呼就調走了,哎!”</br> 王乃欽笑著道:“不是我們要調,而是省里需要他。這說明什么,越是優(yōu)秀的人盯的人越多,何況一偉這次是提拔,你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不管他走到什么位置,至少曾經(jīng)是你的部下。”</br> “對對對,高興才對。一偉,安排飯,今晚好好和王部長喝一杯。”</br> 這一晚,陸一偉喝多了。這是他留在龍安縣的最后一晚,明天,將背上行囊返回江東市。</br> 第二天醒來時,窗外霧蒙蒙的,雨滴答滴答下著。陸一偉躺在床上瞪著大眼睛,有些戀戀不舍,無法道別。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掙扎著坐起來穿上衣服打開門,李海東和牛福勇在門外站著,沖著他嘿嘿傻笑。</br> “陸書記,哦不,陸市長,恭喜升遷了啊,哈哈。”</br> 牛福勇依舊大大咧咧,陸一偉沒好氣地道:“多會來的?”</br> “今天一早啊,海東給我打電話說了,頓時火冒三丈,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訴我。這不,興師問罪來了。”</br> 陸一偉沒搭理他,坐在沙發(fā)上揉揉發(fā)脹的腦袋,唉聲嘆氣道:“一切來得太突然……”</br> 牛福勇坐下道:“開玩笑了,兄弟我巴不得你越升越高呢。說吧,怎么收拾,今天來就是給你收拾東西來了,專門從省里開來十輛奔馳,咱風風光光回江東。”</br> 陸一偉頓時坐起來,驚愕地道:“什么,十輛奔馳?”</br> “嗯吶,就在樓下停著呢。”</br> 他趕緊跑到窗前,樓底下果然停著一排奔馳轎車,神情嚴肅地道:“這不是胡鬧嘛,趕緊開走。”</br> 牛福勇滿不在乎道:“你都離開了,怕什么,就讓他們看看,這氣派,多牛逼!”</br> 陸一偉真的生氣了,黑著臉道:“趕緊讓開走,不然我生氣了啊。”</br> 見他臉色不對,牛福勇只好服軟,打了個電話,留下一輛車,剩余的車陸陸續(xù)續(xù)開走了。</br> “陸哥,收拾哪些東西?”</br> 陸一偉回頭看了看,一時間仿佛凝固。過了許久道:“眼看見的東西,都打包帶走吧。尤其是書房的東西,全部帶走。”</br> 李海東跛著腿一點一點收拾著,而他站在那里,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br> 東西很簡單,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快到七點的時候,胡志雄、邢炳文和郭嘉俊一起進來了,神情沮喪,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br> 陸一偉見狀,強顏歡笑道:“哭喪著個臉干什么,都高興起來。”</br> 邢炳文勉強笑了笑,半天道:“陸書記,您這就這么走了嗎?”</br> “那還要怎么樣?”</br> 邢炳文突然痛哭起來,哭得凄慘恓惶,緊緊地抓著他的手顫抖地道:“陸書記,您走了我們可咋辦啊,以后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啊。”</br> 陸一偉強忍著眼淚,重重地拍了拍肩膀道:“我一定會回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