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求醫(yī)(二)
少女明眸靜靜,“方才,老爺子在說起可以針灸時,府上小姐的眼睛亮了一下。可在嬸嬸拒絕后,她顯然失望了。若是男子,必不至此。只有女子,才舍不得這樣的機會吧?”</br> 孫老太醫(yī)大為驚嘆,“郡主真是好眼力!我這孫女,若論起行醫(yī)天分,真不在她幾個兄弟之下,且最是勤奮,肯下苦功。甚至為此不愿早早說親,想留在家里多學(xué)兩年。偏偏投了個女兒身,也只好在閨中給親近家人看看了。”</br> 許惜顏道,“既有天分,又愿上進,為何要被埋沒?這世間不明理的人多,但明理的人也不少。”</br> 她轉(zhuǎn)頭看向小杜氏,“三嬸,你想要什么?我送你。只當我請你讓孫小姐醫(yī)治。不管治得好與不好,回頭我都會再送你一份厚禮。你也只當做件善事了,將來孫小姐磨練了醫(yī)術(shù),能救到別人,不也是你種下的福因?或許上天會因此垂憐,給你一份福報?”</br> 小杜氏,被感動了。</br> 明明是她要治病,還得許惜顏求著她,給她送禮。</br> 她再糊涂,也不至于到這般地步。</br> “不必不必,那我就治吧。只萬一我命中無子,日后被你三叔或是妾室孩子欺負時,二姑娘你也肯跟管四弟這般,管管我,我就心滿意足了。”</br> “好!”</br> 許惜顏與她一言為定,“這話今日聽到的,俱是見證。日后三嬸要是因此受了欺負,盡管找我。我若食言,也讓上蒼罰我無子。”</br> 這個誓言立得很重了,可見許惜顏的決心。</br> 但更加被觸動的,卻是孫老太醫(yī)祖孫。</br> 不是行醫(yī)的人,不知道給女子看病的難處。</br> 都說母親生孩子,是一只腳進了鬼門關(guān)。</br> 可這些進了鬼門關(guān)的婦人,真的都救不回來了嗎?</br> 不,</br> 她們當中有許多都是被世人,甚至自家親人的偏見,生生耽誤的。</br> 孫老太醫(yī)親自經(jīng)歷過,也是飽讀詩書的富貴人家,可媳婦生產(chǎn)都快死了,也死活不許大夫進去,只準在門外聽著。</br> 可光聽動靜,他們又不是神仙,哪能聽出究竟?</br> 就算知道接下來應(yīng)該施針,艾炙,靠那些穩(wěn)婆又怎么可能做得到?</br> 只能白白看著一條又一條的人命故去。</br> 就他親身經(jīng)歷過的,就曾有個女子難產(chǎn)時,丈夫倒是同意大夫進去了,可公婆卻死活不肯。嫌這樣傷風(fēng)敗俗,到底鬧得一尸兩命。</br> 還有一個重病女子,求得丈夫公婆同意,讓大夫針灸,看了她的身體。其實也不是什么私密地方,結(jié)果反倒是親爹親娘嫌丟人,大罵女兒,跟她斷絕關(guān)系,逼得這女子最后郁郁而終。</br> 醫(yī)者父母心。</br> 無論男女,在醫(yī)者的眼里,都是一條命啊!</br> 所以孫老太醫(yī)從不反對家中女孩學(xué)點醫(yī)術(shù),哪里就會一點皮毛呢,若將來能因此救助一兩個女子,也算是不枉她們投胎到醫(yī)家一場了。</br> 許惜顏不僅要給孫小姐提供行醫(yī)的機會,還問,“日后我或我家中女眷有身體不適,也想請小姐來看看,可以么?”</br> 自然可以。</br> 簡直太好了!</br> 孫小姐上前,深深一禮,“郡主這般宅心仁厚,日后必得蒼天庇佑。白芷愿盡全力,不負郡主信任。”</br> 原來她叫孫白芷。</br> 真好名字。</br> 白芷活血止痛,袪病除濕,是個好藥材。</br> 孫白芷,也是個好姑娘。</br> 少女明眸微垂,回了一禮。</br> 其實她有些不慣被人這么夸獎。</br> 她只是想在自己有能力的時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br> 她信蒼天,信鬼神,也信自己。</br> 更信人間種下的福因,終會結(jié)出善果。</br> 尉遲將軍府。</br> 蕭氏早早就開始準備,卻沒想到,等了那么久,才聽說升平郡主上門。</br> 尉遲海還嘮叨著,“她是不是記怪我們之前得罪了她,故意這么擺譜?”</br> 蕭氏沒好氣,“就不興人家家里有點事?再說她要誠心擺譜,就不會早早打發(fā)人來說一聲了。爹您要是不樂意,就別見了。”</br> 尉遲海這才不吭聲。</br> 他當然還是樂意見一見的。</br> 上回給許觀海送了兩口燒豬,過了許久,他才知道自己鬧了一個大笑話。</br> 后來端午,許家倒是也送了個禮,只許觀海就再不見上門了。</br> 哎,</br> 老頭的寂寞,如窗外皚皚白雪。</br> 實在是很想托人帶個信,再請這位妙語連珠的探花郎,上門喝個小酒呀。</br> 所以等到許惜顏一進門,他還挺熱情起身問好。</br> “郡主來啦,這么大冷的天,可是辛苦了。快坐快坐,上茶,上好茶!”</br> 看來蕭氏治家,卓有成效。</br> 如今的尉遲家,看起來有氣象多了。</br> 許惜顏剛回府,蕭氏就打發(fā)人來請過安的。聽說許家女眷得了嘉獎,更是送了厚禮。</br> 今兒上門,一路就見門戶嚴謹,再沒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人,都跑出來迎客。在廳堂里來見她的,也不過尉遲海,蕭氏及尉遲秀三人而已。</br> 兩個女眷,一個老太爺,都很合乎禮節(jié)。</br> 丫鬟替許惜顏解下斗篷,少女上前微微一福,尉遲家連忙還禮。</br> 嗯,也有模有樣了。</br> 再次坐定,縱尉遲海不識貨,也瞧出許惜顏身上這件葡萄紫繡如意蟠桃紋的襖子很是貴重。</br> 且那領(lǐng)頭袖口的雪白狐毛,襯得少女越發(fā)眉目軼麗,連他這樣糟老頭子看得都心動不已。</br> 這小禍水再大幾歲,可真真是要男人命了。</br> “郡主生得越發(fā)好了。這趟出門,可還順利?”</br> 蕭氏如今對許惜顏,也只敢遠觀了。</br> 請她坐下,尉遲秀又指揮著丫鬟,在她腳下放上踏腳取暖的小熏籠,溫婉羞澀的笑了笑。在她手邊擺上茶點,就靜靜退回到母親身后。</br> 許惜顏挺大方的,舒舒服服坐下了,也告訴她們。</br> “我在渝州見到了尉遲大將軍,人雖累壞了,卻立一大功。后又在沂州見了幾次,還是那般機敏爽利……”</br> 到底是征戰(zhàn)在外,當娘的不可能不掛心自己兒子。</br> 早想請許惜顏來坐坐,打聽打聽了。</br> 雖然也有書信,但不知為何,還是少女親自說出口,才更有說服力。</br> 蕭氏只聽得容光煥發(fā),連連點頭,“他來信也說了,虧得郡主幫襯,許多事才辦得容易。至于打仗拿賊,本是他份內(nèi)之事。知道他平安,我們在家也就放心了。”</br> 彼此又客套幾句,許惜顏也喝了茶,嘗過茶點,便單刀直入,說上重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