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聰明(三)
歸老縣令想想,這主意倒是不錯,卻有個最大的問題。</br> “可我,我們這衙門人手不夠啊。不怕大將軍笑話,今兒來送東西,已經(jīng)把衙門上下能動的人,全都帶來了。本地地形復(fù)雜,哪有那么多人手?”</br> 尉遲圭假意皺眉,“那可怎么辦呢?我手下的士兵,口音都不象本地人,留下也幫不上忙。你看能不能找些膽大心細(xì),又能干的百姓?”</br> 他提起士兵,歸老縣令忽地想到,“要說我們當(dāng)?shù)兀€真有不少服過兵役的老兵,只好些都落下了傷殘——”</br> “落下傷殘好呀!”尉遲圭故作驚喜,大力拍著他道,“若是瘸了腿,瞎了眼的,豈不更讓人放心?”</br> 衛(wèi)績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卻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對。</br> 歸老縣令給拍得頭暈眼花,只得告饒,“將軍,將軍手輕些,老可實在受不住。要找那些老兵倒也不難,只他們大半日子不大好過,可能得給些口糧或錢財。這個,這個縣衙之中……”</br> 尉遲圭又想拍人,總算收手了,“這個無妨,需要多少,從我的軍中出了就是。不過說好,以后你們怎么弄,我可不管,就管這一回啊。”</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歸老縣令總算開了一回竅。</br> 對呀,他們每回老想著有賊寇了就找官兵,為何不能自己組織一下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勇老兵,看守各個湖泊路口,盯著陌生人的動靜?</br> 如果將這些老兵散布到各個村里,也不需要他們實際做什么,只需要觀察可疑人物,及時向官府匯報,豈不更能解決本地的問題?</br> 歸老縣令是個老實人,寒門出身,除了科舉當(dāng)個小官,一輩子郁郁不得志,也沒干過這么大膽的事。</br> 想想就跟虎威大將軍如初交待了,生怕自己做得不對。</br> 虎威大將軍聽得十分高興,“這主意很好啊!不過這是老大人你治下的事,回頭要怎么弄,你自己看著辦吧。唔,不如咱們先試行一回,要是可行,回頭你寫個奏折,我替你報到州府上頭去。若成了,不也是你的功勞一件?”</br> 功勞歸老縣令不太敢想,只要不出錯,能守護(hù)本地百姓平安,替自家兒孫報仇出氣,他就余愿足矣。</br> 再說他都這么大年紀(jì)了,也干不了幾年。若能在自己致仕歸鄉(xiāng)前,替本地百姓做點(diǎn)好事,讓人說幾句好話,也不枉他這輩子當(dāng)官一場了。</br> 看他激起雄心壯志,尉遲圭叫人趕緊去殺豬宰雞,留歸老縣令一起吃過晚飯,又細(xì)細(xì)商議一回。直到二更天商議已畢,才讓士兵打著火把,護(hù)送歸老縣令回去。</br> 但外人不知,只當(dāng)歸老縣令是來軍營送禮,然后被大將軍灌醉送回去的。</br> 據(jù)說大將軍不滿本地貧瘠,嫌棄禮送得少了,肉都不夠塞牙縫,已經(jīng)叫士兵們收拾行李,準(zhǔn)備走了。</br> 衛(wèi)績這才坐到大將軍跟前,認(rèn)真問教,“請將軍將郡主那本書冊取出,我想再看一遍。”</br> 沒有嘍!</br> 大將軍很欠揍的挑眉笑得得意,“我才不會讓你發(fā)現(xiàn)我們的小秘密。”</br> 那郡主到底是怎么給他傳信的?</br> 衛(wèi)績想破頭也想不出來!</br> 但他看出來了,尉遲圭是在不著痕跡的推動歸老縣令,安置本地的退伍傷殘老兵。</br> 朝廷雖在各地設(shè)有驛站,但只管官道消息傳送,有時民間信息采集,十分緩慢。</br> 但許惜顏,</br> 衛(wèi)績可以肯定,絕對是她的主意,卻敏銳的觀察到這個空白。</br> 將所有的傷殘老兵集中起來不合適,也沒人有這么大的能力,能管到所有人。m.</br> 但若是將他們散歸鄉(xiāng)里,擇其優(yōu)者,讓他們在平常生活之余,肩負(fù)一定的巡防與情報職責(zé),卻不難做到。</br> 且也不必花費(fèi)太多,頂多拔些口糧就行。</br> 一旦嘗到好處,不僅是各地官府,相信遠(yuǎn)在京城里的皇上,也肯定舍得出。</br> 那么問題回來了。</br> 他明明從頭到尾看過那本書冊,為何看不出半點(diǎn)端倪?</br> 里面也沒有一處涉及到治國治軍之策,許惜顏究竟是怎么夾帶消息的?</br> 可看尉遲圭那一臉得意相,估計這個謎要持續(xù)很久了。</br> 真讓人憋屈!</br> 縣衙里。</br> 據(jù)說被灌醉的歸老縣令,正提心吊膽,看著下針刺穴的士兵。</br> 隨著最后一根金針拔起,被捅了一刀,昏迷多時的大兒子終于悠悠醒轉(zhuǎn)。只是望著老爹,喉嚨干啞,說不出話來。</br> 歸老縣令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兒啊,你別急,別說話。這是京城來的大夫,太醫(yī)!這回托大將軍的福,你可算是有救了!”</br> 窮鄉(xiāng)僻壤,哪有好大夫?</br> 就算有,也不可能帶著宮中最好的藥材。</br> 粗中有細(xì)的尉遲圭,嘴上說是打發(fā)親兵送老縣令回家,實則是為了給人治病。</br> 給打發(fā)來看病的孫大表哥,略有些不好意思,“我還不是太醫(yī),我叔伯他們才是。這藥回頭煎了給令郎服下,三天之后,燒就能退。到時慢慢將養(yǎng)著,就能養(yǎng)好。至于師爺?shù)耐龋膊坏K事,我給骨頭接正了,日后不會瘸的。倒是令孫頭上的傷要小心,千萬別經(jīng)風(fēng),也不能沾水。他們的藥我都分派好了,可仔細(xì)著吃。回頭抽空,我再來看看。”</br> 那可太感謝了!</br> 歸老縣令一家,千恩萬謝,把孫大表哥和親兵送出衙門。</br> 可轉(zhuǎn)頭要去煎藥時,媳婦打開一個藥包,卻是一愣。</br> “爹,這,這是怎么回事?”</br> 藥包里,是一包散碎銀錢。</br> 足夠買歸老縣令今日送去的那口豬,和那些雞鴨瓜菜。</br> 歸老縣令接過銀錢,微嘆了口氣。</br> 真當(dāng)他傻么?</br> 再傻的人,當(dāng)了這么幾十年的官,也知道些人情世故了。</br> 兇名在外的大將軍,著實是個好人哪!</br> 還想借著他的手,替?zhèn)麣埨媳鴤冎\一個出路。</br> 既如此,便幫他一回又何妨?</br> 而得到歸老縣令配合的虎威大將軍,沒幾日果真就撤離了。</br> 但取而代之,是各個村口湖泊,多出來的百姓。</br> 真不打眼,象結(jié)伴來蘆葦蕩撿野鴨蛋的夏瘸子和申老頭,都是村中有名的破落戶。</br> 一個服軍役時瘸了腿,一個斷了只胳膊,干不了重力氣的農(nóng)活,可不就得出來碰碰運(yùn)氣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