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三公
江若寧走在冷二身后,阿歡滿是好奇地打量四處,穿過回風(fēng)長廊到了后院,能看到好幾處院子。</br> 冷二介紹道:“那是大理寺卿朱大人夫婦住的院子,朱夫人待人和善;左邊是大理寺少卿謝大人的院子,他很少住在這里;右邊是大理寺師爺淳于先生的院子,淳于先生年輕有為,尚未成親;那座郁郁蔥蔥長著松柏的兩處院子,是大理寺男捕快所居?!?lt;/br> 阿歡低聲道:“師姐,那我們是不是住在女捕快的院子里?!?lt;/br> 此刻,有一個人高馬大的長著絡(luò)腮胡子的男子站在不遠(yuǎn)處,“老二,回來了?”</br> 江若寧回想著這幾年從李捕頭等人那兒聽來的故事,傳說大理寺有兩位名捕:冷面鐵血、無情鄭剛。</br> 冷面,本名鐵血,是大燕朝名捕之一,因他不茍言笑,總是板著臉,便得了個“冷面名捕”的雅號。</br> 無情,本名鄭剛,則是指抓捕人犯鐵面無情,從不徇私。</br> 據(jù)說二人原都是孤兒,由被大理寺卿朱大人養(yǎng)大,朱大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正興元年的恩科二榜進(jìn)士,通過二十余年的努力,一步步做到了大理寺卿。</br> 江若寧在腦子過了一遍,立馬抱拳道:“江若寧見過鄭剛前輩!”</br> “前輩?”絡(luò)腮胡子定定地打量著江若寧,“老二,她就是奉天府流傳下通冥界上通仙境的女捕快?!?lt;/br> 江若寧面露尷尬,只是一瞬,很快道:“鄭前輩真會開玩笑,那個……只是傳言,江若寧就是一介凡女,只不過摸頭骨能塑其人前容貌……哪里知道被人傳成這樣?!?lt;/br> 鄭剛凝眸打量,問阿歡道:“小丫頭,我看起來很老。”</br> “其實大叔還是很年輕的,正值壯年,三十多歲嘛。多年輕……”</br> 一個半大的丫頭對鄭剛說“你多年輕”,怎的這么好笑呢?他本來就年輕啊。</br> 冷二憋得快要笑出內(nèi)傷,然,臉上卻沒有半分笑容。</br> 鄭剛的面容原就黑。偏還留了絡(luò)腮胡,瞧上去更難看了。</br> 阿歡咬著指頭,“我?guī)熃阏f,一條皺紋叫大哥,二條皺紋喚大叔。三條皺紋喚爺爺,大叔真的很年輕,還不到四十歲……”</br> 江若寧將頭扭向一邊,阿歡這回要討人歡心,拍馬蹄子上了,這人其實最多也就二十七八歲,只是長得黑又留了胡子才顯得蒼老成熟。</br> 鄭剛連連擺手,“去!去!老二,快帶他們進(jìn)去安頓?!?lt;/br> 再說下去,他就快要被氣炸了。</br> 他鄭剛年輕英俊又有男人味。竟被那小丫頭叫大叔,還說什么二條皺紋叫大叔,快氣死他了。他臉上哪有皺紋,他伸手往額上一抹,那是抬頭紋不算。</br> 然,不遠(yuǎn)處早已經(jīng)傳出一個男子爽朗的笑聲:“鄭剛,你又逗小姑娘玩,你這不是找虐?”</br> 鄭剛最怕的就是被人說他太老,結(jié)果阿歡說著說著,從三十幾歲就到四十歲了。再說幾句,怕是他就怕老頭兒了。</br> 冷二抱拳喚道:“淳于先生。”</br> “江若寧(尚歡)拜見淳于先生?!?lt;/br> 阿歡眨巴著眼睛,這淳于先生長得可真好看,一身儒雅氣。一襲灰白袍子上洇染著松葉紋,風(fēng)度翩翩,手里還拿了一把羽扇。容似春花,目如點漆,膚白如雪,明明是個男子。卻有女兒家的水色肌膚。</br> 淳于先生道:“二位姑娘請隨我來!”</br> “有勞先生?!苯魧幍溃骸斑€請先生給我們尋一個僻靜的地方,我在家時喜歡靜,也喜歡思考?!?lt;/br> 淳于先生走在前頭,放慢了腳步,“聽說你摸其頭骨能曉生前容貌?”</br> 在現(xiàn)代社會,可以用電腦系統(tǒng)進(jìn)行復(fù)原處理,而她只是觸感比尋常人靈敏,摸頭骨,用黃泥就能復(fù)原生前容貌,“熟能生巧,試得多了,通過黃泥恢復(fù)生前容貌?!?lt;/br> 淳于先生道:“我調(diào)過青溪縣的卷宗,聽青溪縣的捕快講,那是你這幾年寫的,記錄得體,用詞嚴(yán)謹(jǐn)?!?lt;/br> “身為捕快,執(zhí)法必嚴(yán),違法必究,這是我們應(yīng)有的操守?!?lt;/br> 淳于先生停下了腳步,神色里有意外,更有贊賞,“執(zhí)法必嚴(yán),違法必究?!?lt;/br> “大理寺就是天下最高的執(zhí)法部門,它代表的就是公平、公正、公道,法于世人公平,還受害者以公正,給天下一個公道?!?lt;/br> 淳于先生微微點頭,“姑娘熟讀《大燕律法》?”</br> “是。”</br> “此《律法》如何?”</br> “于百姓尚可,于世家寬容,世人說亂世用重典,然,盛世有時候更需要重典。亂世重典約束的百姓;盛世重典約束的是世家門閥。盛世之中,若世家門閥成為國之蛀蟲,那么盛世就會成為一種假象,反而是滋生**、罪惡的土壤。”</br> 淳于先生沒想她會說出這番話,只需一聽,就知是用心讀了律法的,沉吟道:“你師從懷濟(jì)大師?”</br> “師父名諱不好亂說,我確實有個師父,他授我武功,教我為人道理,可我從未曾問過他的名諱,可是有人說他是懷濟(jì)大師……我……我真不知道。”</br> 這可是實話。</br> 她實在不想打著懷濟(jì)大師的名諱被人誤會。</br> 淳于先生頓時無語,“你學(xué)的**秘笈?”</br> “是?!?lt;/br> “那便沒錯了,**秘笈確是懷濟(jì)大師建立武學(xué)宗師時的成名絕學(xué),也是他最為得意的武功,但能將此秘笈學(xué)全者寥寥可數(shù),整個天下不足三人。</br> 在下聽聞,懷濟(jì)大師素喜云游天下,得遇有緣之人時,便授其武功、技藝,有時還會與人講佛禪。十幾年前,他遇一學(xué)子點撥二三,此人終成一代鴻儒?!?lt;/br> 這是大理寺最僻靜靜幽的院子,站在院門口,能看到里面花香四溢,院子里長滿了梔子花,亦有幾叢薔薇。</br> 阿歡跳了起來:“我們住這里嗎?這里好漂亮!”</br> 院門上掛著一匾,上書“飄花園”。</br> 阿歡問道:“女捕快就住這里?!?lt;/br> 淳于先生微微點頭,對后面的衙役道:“將二位姑娘的行李搬進(jìn)去。”</br> 搞沒搞錯?</br> 這院子里空空蕩蕩,除了正房擺有簡單的家具,東廂房、西廂房一絡(luò)的屋內(nèi)空空,偏院子里還種著花木,給人一種鳥語花香之感。</br> 阿歡在四下里轉(zhuǎn)了一圈,“師姐,師姐,女捕快就我們倆,只我們兩個??!”</br> “物以稀為貴。”</br> “不是說大理寺有女捕快?”</br> “幾年前有,現(xiàn)在只有兩位。”</br> 江若寧整理著自己的行李,榻上連個帳子都沒有,也有沒有這么窮啊,還好她從穿越前就有個習(xí)慣,便是出門自帶床上用品,她將帳子、枕套、被套、綢單一一鋪上。</br> 正房只一間,但這一間可以當(dāng)成三間用,是通的,中間連個屏風(fēng)都沒有。</br> 阿歡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br> 怎么能這樣啊,女孩子的房間不是應(yīng)該很漂亮嗎,這么大一間,夜里住在這里,也不嫌悶得慌。</br> “師姐,大理寺真窮,連個床帳都沒有,床上就一床被子,床板還是**的,啊,枕頭也沒有,今晚可怎么睡?咦——這床上還有老鼠屎,我要養(yǎng)貓,想到晚上老鼠在床上散步就睡不著……”</br> 江若寧雙臂一伸,已經(jīng)直直地躺在床上,眼睛盯著新掛上的賬頂,有這帳子在,有自己的床上用品在,她仿佛還在青溪縣家里。</br> 她很高興,經(jīng)過幾年,阿歡性子活潑開朗,雖然幼年時經(jīng)歷了不幸,但阿歡的心態(tài)不錯。</br> 阿歡一個人在那兒絮絮叨叨,將藍(lán)漆、玄漆箱子從自己的大箱子提了出來,將自己的東西整理了一番。</br> 一扭頭,看江若寧躺在榻上,不由得驚呼一聲:“師姐,你把床賬都帶來了?”這還是出門嗎,被子也是她常蓋的,我的個天,這分明就是搬家。</br> 江若寧不緊不慢地道:“我不帶走熟悉的床帳、被套,我晚上會失眠的。阿歡啊,你怎么在大箱子里放小箱子?!?lt;/br> “那兩個箱子都是師姐的寶貝,我必須得帶著啊。箱子裝不下,我以前的好些衣服都沒帶,就帶了自己最喜歡的幾身,大理寺給我多少俸祿,我只有一兩銀子,要是沒錢,我連衣服都置不了……”</br> 外面,傳來一陣低聲說話音兒,卻是十幾個捕快擠在窗戶上往里瞧。</br> “新來的姑娘?”</br> “那個小的,長得小巧玲瓏,挺可愛的?!?lt;/br> “個高的漂亮,一看就是個美人?!?lt;/br> “照大理寺的規(guī)矩,新來捕快要爭排名,明天又要比試武功了?!?lt;/br> “聽說是懷濟(jì)大師的弟子?!?lt;/br> “不可能吧!”</br> “明天我要辣手摧花?!?lt;/br> “得了吧,十五說,連二哥都被江姑娘摔在地上,你去就是挨打的份兒?!?lt;/br> 阿歡聽到說話聲,四下里一尋,立馬抓了一件衣服擋住,卻抓了個肚兜起來,還指著他們道:“你們……要臉不要臉,居然偷看,還不快走!”</br> 他們一看阿歡的羞惱模樣,立時哄笑起來。</br> 大理寺除了朱夫人院里有幾個姑娘,這從上到小,清一色的男子,就連屋子里的老鼠都是公的?,F(xiàn)在好不容易來了兩個嬌滴滴的姑娘,所有捕快都跑來瞧稀奇。</br> 阿歡現(xiàn)自己抓的是肚兜,滿臉羞得通紅,跺腳跑到外頭,十幾個捕快一轟而散,她趕緊合了院門,“還是官衙呢,這都是些什么人啊,太不要臉了,我告狀去?!?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