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團聚
溫如山猶豫再三,終是握住了筆,在紙上寫下了“溫如山”三個字。</br> 江若寧收好《和離書》,“溫大人,明日我要收拾東西,準(zhǔn)備后日喬遷,向你告一天假。后日我一定回縣衙應(yīng)卯?!彼A艘幌律?,“我若是溫大人,就會把阿寶送回京城請王妃代為照顧,王府畢竟還有幾個孩子,只要讓她與孩子們一起玩,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br> 她不是圣母,她更沒有偉大到因為憐惜、同情就把自己的一生搭進(jìn)去。</br> 她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愿,她喜歡的人從來都是李觀。</br> 溫如山道:“你再不是阿寶的娘親了……”</br> “你一開始想的就不對?!?lt;/br> 她轉(zhuǎn)身折入東屋。</br> 晚飯,江若寧主仆在東屋用。</br> 溫家主仆又在堂屋用。</br> 次日清晨,阿歡便回平安村借牛車,告訴江氏,江若寧與溫如山已經(jīng)和離的事,另外說了江若寧在城南街尾修了座月未苑,是個二進(jìn)院子,又詳細(xì)講敘了月未苑內(nèi)的事,還說那院子是自家的。“江姥姥,師姐說,往后河二哥、河三哥要是晚了就不必回平安村,可以住到月未苑,那里給他們留了屋子?!?lt;/br> 溫如山怕阿寶吵鬧,帶了阿寶去縣衙。</br> 他心情落漠,讓他開口去留女人,尤其是江若寧這樣的女子,他做不到。</br> 一上午,他心事重重,坐在后堂很少說話。</br> 江若寧對于青溪縣百姓來說,是一個話題人物,從她的本事,說到她不領(lǐng)溫如山的情,把溫如山賠禮的東西全部燒毀,現(xiàn)在又傳出江若寧與溫如山和離的事,一時間更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br> 河德平、河鐵柱、古大妹等人也來幫忙,人多力量大,沒兩趟就把東西拉完了。而許多東西原就是江宅的,只帶了江若寧自己添置的衣物、擺件還有用慣的被褥等物。</br> 養(yǎng)綠霉的屋子里,拿走了六成的綠毛饅頭及一些工具,又有江若寧自備的專用器物。</br> 謝婆子站在角門處。她昨兒一宿都沒怎么睡覺,“大\奶奶……不,江捕快,你真的就這么走了,撇下寶小姐不管了?”</br> “以后。我還是她的親娘,若有朝一日你家大公子娶了新人,阿寶愿意接受她,我愿意從此退出他們的生活。而在這之前,若是阿寶需要,我依舊是她的娘親。”</br> 這樣的話,何等冷漠。</br> 她怎么能撇下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管。</br> 謝婆子厲聲道:“一開始你不知道大公子的身份嗎,現(xiàn)在你要離開,居然說是高攀不上溫家?”</br> “是,我一開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知道,不會高攀,我現(xiàn)在吃到了苦頭,我受不了旁人看我的怪異目光。京城的貴婦、貴女,因我是鄉(xiāng)野村姑,沒少擠兌、笑話,說我言行粗鄙,說我高攀嫁入名門,在背里議論,總有一日。我會被休下堂。</br> 謝婆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這幾年也明白了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苦衷。和離于你家大公子不算傷害,于我才是。你是溫家的老人。你當(dāng)知道他昔日娶我的真正用意,他拿我當(dāng)別人的影子,我厭惡做人影子了。</br> 謝婆子,如果阿寶需要我,你可以送她到月未苑來找我。我走了!”</br> 河家人也知道一些江若寧被騙的前因后果。</br> 古大妹心頭更是氣憤得緊,正要回上幾句。被江若寧強行拉走。</br> “妹妹為什么不讓我說,是他們理虧。”</br> “二嫂,算了,反正我做女捕快就沒什么名聲,多這一樁事也不見得有多好?!苯魧幮χ?。</br> 古大妹心頭一痛,“可是妹妹心眼很好,有多少女子能棄自己的名節(jié)去成全別人的?”換作是她就做不到。</br> 支伯、小梅帶著黑咪、大黃也走了。</br> 在月未苑,一切都已經(jīng)安頓好了,將床一鋪什么都有。</br> 江若寧扶著江氏,“東屋是我和姥姥的房間,西屋是舅舅、舅母的房間,西一間是二哥二嫂的、西二間是三哥三嫂的,東一間是大哥大嫂住的。等農(nóng)閑的時候,你們可以過來住上一陣子?!?lt;/br> 河舅母喜上眉梢,“我的個天,這里還有我的房間呢,這新屋建得可真好,還是早前那個工頭修的?”</br> 阿歡道:“是師姐設(shè)計的圖紙,這院子夠大,將來不夠住了,可在外面再建幾個小院。師姐說,將來栓子他們要入學(xué)堂,住在城里也方便。早前那宅子到底是溫大人的,雖說有房契,可師姐這人性子好強,不肯沾惹別人的。昨兒夜里,師姐也把幾年前他給的銀子還給他了……”</br> “幾百兩銀子就還了?”河舅母立馬叫嚷了起來,“憑什么還他?他把我們家好好的黃花大姑娘名聲都破壞盡了,為什么要還她銀子?我們家寧兒容易嗎?還有那個婆子,一早上在那紅眼睛綠眉毛的作甚,給誰擺臉色呢?”</br> 劉翠鈿今兒也進(jìn)城了,這會子正在廚房里收拾,一聽到河舅母的聲音,也跟著起哄,“把妹妹的名聲都給壞了,別說幾百兩,就是幾千兩也得要。他就欺負(fù)妹妹人實在,我們得找他去!”</br> 銀子啊銀子!</br> 劉翠鈿這幾年學(xué)乖了,便是事事聽河舅母,河舅母說要打人,她就給遞棍子,這會子便是如此。</br> 古大妹愣了片刻,只看著江氏。</br> 江氏惱道:“寧兒好不容易處理了自己的事,你們跟著起什么哄,都給我閉嘴,你們這般鬧騰,是在寧兒傷口上撒鹽。”</br> 小草道:“我去廚房幫河大嫂做飯!”</br> 江氏一喝斥,河舅母蔫了,劉翠鈿見河舅母就是嘴上說說,也回頭忙碌她自己的。</br> 后院里,栓子、毛豆幾個正鬧得雞飛狗跳。</br> 毛豆道:“大哥,姑姑說要我們進(jìn)城讀書!”</br> 栓子手里拿著根棍子,“我最討厭讀書了,我就想和姑姑一樣,做個捕快。”</br> 江若寧扶著江氏進(jìn)了東屋,這是兩間內(nèi)室套了一個小花廳,設(shè)計別致,有共用的凈房,江氏的床上罩著藍(lán)灰色的帳子,江若寧的則是淺粉色繡花帳。</br> 江氏輕柔地摸著衣櫥、燈臺、桌案,又看著案上擺放的絹花,“這院子沒少花錢吧?”</br> “早前這里住了一戶人家,是茅屋,我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下來,改建成這處大院子,連帶家里的家具、擺件、窗簾等物統(tǒng)共二百六十兩銀子,好在這里夠大,將來栓子他們大了,愿住鄉(xiāng)下,鄉(xiāng)下有地兒;愿住城里,城里有家。便是旁邊再建兩處這樣的房屋也使得?!?lt;/br> 河舅母這會子在西屋里查看了一番,越看越歡喜。</br> 劉翠鈿也是如此,在東一間里瞧了一下,里外兩間,還擺的是大床,如果在外間再擺幾個小床也有地方,將來栓子進(jìn)城讀書也方便。</br> 劉翠鈿嘴里自顧自地念叨:“姓溫的壞蛋壞了我家妹妹的名節(jié)還敢收銀子,這些有錢人就沒個好的。”</br> 古大妹瞧罷了房子亦走了過來,笑微微地道:“大嫂,毛豆明年就七歲了,栓子也八歲,是不是讓他們先來城里讀書?!?lt;/br> 河舅舅是個老實人,此刻看到屋子里什么都添置齊全,樂得合不攏嘴。</br> 河舅母只用手摸著帳子、床上剛鋪上的被褥等物,“今兒我就住城里了,也享享小戶人家的好日子,你說這床咋就這么軟和呢,算命先生還說得真對,說我們一家都要享寧兒的福,這不就享上了?!?lt;/br> 河舅母嘴上說要住城里,可夜里怎么也睡不著,認(rèn)床了。</br>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做了早飯,栓子、毛豆等住在各自的屋里,一個個睡得比誰都香。</br> 用過了早飯,河舅舅念著地里的活趕著牛車要回平安村,江氏也想回去。</br> 而劉翠鈿原想多玩兩天,可又不敢說,生怕惹惱了河舅母被她訓(xùn)罵一頓,直道:“栓子,今兒先回去?!?lt;/br> “娘不是說我們要在城里住兩天?”</br> “你昨晚又打了一個碗,還想住,回頭別把城里的碗砸光了?!?lt;/br> 江若寧含著笑,“栓子先回去,到了下年,栓子和毛豆就要入城讀書。姥姥和舅母還得拿出個主意來,三個嫂嫂怕得有一個搬到城里來,好照顧侄兒們讀書,城里沒個嫂嫂照應(yīng)定是不成的,這樣二哥、三哥也有人照應(yīng)?!?lt;/br> 劉翠鈿一聽這話,原是有信心,這會子蔫氣了,鐵柱就會種莊稼,旁的本事沒有,怕是古大妹和羅福兩個里有一個進(jìn)城。</br> 江若寧道:“咱們家還得培養(yǎng)出幾個讀書人來,不求他們大富大貴當(dāng)大官,但求他們讀書明理曉是非,將來也能像二哥、三哥一樣,走出青溪縣去外頭見見大世面。</br> 我們家可不能代代就做不識字的農(nóng)夫,也要養(yǎng)幾個讀書人,做青溪縣的書香門第。這教育、讀書是少不了的。</br> 我這還有些銀錢,姥姥先拿去花使,或是存下將來給侄兒們用也使得?!?lt;/br> 江氏哪敢收,推攘著不收。</br> 江若寧急了,一轉(zhuǎn)身塞給了河舅母,“不過一百兩銀子,又算不得有多少,舅母要是不要,回頭一把火燒了?!?lt;/br> 瞧這話說得,小草回村里可說了,江若寧把溫如山給她做的漂亮新裳給燒了,一件得好幾十兩銀子,飾也被她燒了不少,貴重的一件就得幾百兩呢。</br> 河舅母覺得,以江若寧的性子,還真做得出來。</br> 江氏惱道:“這性子到底隨了誰?”(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