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失望
栓子、毛豆就念著阿寶說的耍玩意了,雖然得了面人,可祿子竟把面人給吃了,幾個孩子叫嚷道:“祿子吃面人了,把面人耍玩意兒吃下肚了?!?lt;/br> 緊張得羅福以為是什么大事,跑來問江若寧“妹妹,要不要帶祿子瞧郎中,他把面人吃下去了?!?lt;/br> 江若寧笑了笑,“那面人是我用開水燙過的熟面,能吃的?!?lt;/br> 羅福這才疏了口氣。</br> 毛豆道:“姑姑,我也要!要木馬!”</br> “好,下次沐休日早上,你們進(jìn)城來,姑姑帶你們?nèi)ツ窘充佔永锾??!?lt;/br> 劉翠鈿道:“你可不能說這話,上回進(jìn)城,那混小子打了好幾只上等碗,把花瓶也打,這都多少錢。你要讓他進(jìn)城玩,還不得又打碎東西!”</br> “幾只碗而已,不要緊的。”</br> “什么不要緊,都是上等的花瓷碗,一只就都八十文。他都多大了,前兒還打了一只碗,還不如柱子呢。柱子雖比他小,人家都比他強(qiáng)?!?lt;/br> 栓子氣惱,沒想他娘揭他短,“柱子那天也打了碗。”</br> “他打的碗有你打碎的多?!眲⒋溻毘吨ぷ雍瘸?,“上回他姥爺過大壽,我?guī)貏⒓掖?,才住兩天,他就打了兩個碗,瞧得我大嫂直瞪眼,沒把我氣死,原想再住兩天的,趕緊帶了他和柱子回來。”</br> 江若寧問道:“舅母明兒得回來了吧?”</br> 江氏道:“她娘家大哥做五十大壽,這兩年家里事多,就是過年也是吃頓飯就回來,這回怕要住兩天?!?lt;/br> 河舅母家里如今過好了,她回娘家,娘家人也歡迎,每次回去都會備體面的禮,面、肉、糖果、茶葉的都有,娘家人的臉色好看了,說話也好聽了。她也愿回去走動。</br> 小草在家吃了飯,來河家等江若寧一道回城。</br> 阿寶今兒玩累了,又不曾午睡,吃罷晚飯就在江氏床上睡熟了。</br> 江若寧將她橫抱在懷里。帶了些自家蒸的包子、饅頭回城。</br> 然,剛近江宅,江若寧就放慢了腳步,江宅里燈火通明,還傳出搬東西的聲響。</br> 小梅喊聲“夫人回來了!”</br> “怎么回事?”</br> 支伯坐在小屋前?!胺蛉?,京城來人了,十幾個人呢,婆子丫頭、廚娘護(hù)衛(wèi)的一大群。今兒下午,汪安去找前頭高家,說兩天后要把前院收回來,廚娘、婆子又幾個丫頭要住在后院,其他人先去縣衙安頓,這會子正在收拾房間?!?lt;/br> 江若寧看了眼懷里的阿寶,睡得香甜。她穿過邊角門進(jìn)去,阿歡站在院子里,一邊打拳,一面看著折騰的婆子、丫頭。</br> 一個水靈丫頭道:“歡姑娘,你一個人三了兩間大屋子,我們幾個擠一間,你能不能挪一間出來?!?lt;/br> 阿歡道:“一間是我一人住么,我可是與丫頭小草一塊住的,那一間不是告訴你們了,那是我?guī)熃阌脕眇B(yǎng)綠霉用的。有時候我?guī)熃氵€要練手做些別的,里面放的都是工具、器材等物,動不得!”</br> 管事婆子惡狠狠地望向阿歡,早前還不是個丫頭。得了大公子賞,脫了奴籍,幫她在縣衙謀了個捕快的差,倒把主子喚“師姐”,現(xiàn)在更是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她在王府時,便是一人住一間的。大丫頭們也有自己的房間,哪像現(xiàn)在廚娘、丫頭的要擠一間。管事婆子拿定主意,她就要一個人住一間。</br> 管事婆子有這樣的想法,大丫頭也想一個人住一間,想著再擠一間出來,廚娘和二等丫頭就能擠擠。</br> 阿歡喚聲“師姐回來了!”</br> 江若寧神色淡淡地掃過眾人,“阿寶睡熟了,我把她放床上?!?lt;/br> 管事婆子與廚娘、丫頭愣怔在旁,此刻訥訥地看著江若寧,身上的服飾簡單了,可她居然這樣抱著阿寶,這在以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自打阿寶滿十個月后,大\奶奶就沒這樣抱過,她總說“阿寶長大了,沉得我抱不動?!本退闶潜В彩菑堥_雙臂,象征地?fù)Пб幌掳殻睦锵瘳F(xiàn)在這樣橫抱在懷里。</br> 小草進(jìn)了廚房,不多會兒取了溫水,江若寧坐在堂屋短杌上,給阿寶脫了鞋襪,拿了濕帕子給阿寶擦臉、擦手,最后又挽起褲管,給阿寶洗了腳丫子,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動作更是熟稔。</br> 管事婆子越看得像不認(rèn)識一般,這在以前,大\奶奶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可現(xiàn)在……全都做了。</br> “小草,一會把阿寶的鞋襪給洗了?!?lt;/br> 江若寧抱著阿寶進(jìn)了東屋,將阿寶放在榻上,輕拍了一陣,哄著阿寶睡沉,這才轉(zhuǎn)身出來。</br> 管事婆子道:“大\奶奶,歡姑娘一個人占兩間屋,這不合規(guī)矩?!?lt;/br> “她只住了一間,另一間養(yǎng)著綠霉,還有我用的工具、器物,不是還有兩間么,你與大丫頭住一間,服侍小丫頭與廚娘再住一間。天已經(jīng)暗了,再不拾掇出來,你們今晚是想不睡了?那屋子大,你和大丫頭住的,中間隔一道屏風(fēng)就成,再每人搬個大箱子,明兒買了鎖,各自管著要緊物件,也是使得的。</br> 而今到了這里,便是我都不講究了,你們也更入鄉(xiāng)隨俗。這里一切都比不得京城,能用就用著吧。</br> 刮綠霉也是能賣銀子的,雖說是來了這兒,你問問小草還有回家探親的二妞,月例雖是固定的,可賣了綠霉,他們的賞紅可不少,有時候得的賞紅可比月例還多呢。</br> 雖是丫頭,但她也是人,她們有權(quán)為自己再多掙一份錢,前提是做好了分內(nèi)事。既然兩不耽誤,為什么不留了那間養(yǎng)綠霉?”</br> 管事婆子與大丫頭又是微愣,在京城時,大\奶奶最不屑與下人說話,有什么事就與溫如山說,正因為如此,每回溫如山都惱,動不動就把身邊服侍的下人給換掉,“全是些吃閑飯的,連大\奶奶都服侍不好,換了!換了!”</br> 故而這幾年,大\奶奶身邊用得最久的下人,也不會過半年,短則三五天就換一回。王妃也被吵得厭煩不已,可耐著性子忍著。府里上下多不喜歡大\奶奶,嫌她矯情、刻薄。</br> 大丫頭問道:“大\奶奶是說……說要是綠霉賣了錢,我們也能分一份賞紅?”</br> “是。以前是這么做的,現(xiàn)在依舊照這規(guī)矩。二妞是大丫頭,小草是小丫頭,大丫頭每次賣了綠霉分一成賞紅,小丫頭則是五分,有個月我記得綠霉賣了十幾兩銀子,我一高興,就多賞一成。”</br> 幾人一聽,聽起來人人都有份,立時就樂了。</br> 江若寧道:“小草,二妞回鄉(xiāng)探親了,得過幾日才回來,你今晚開始搬到東屋小榻上睡。”</br> 阿歡道:“師姐,我搬過來吧?!?lt;/br> “也好。”</br> 因江若寧了話,管事婆子、大丫頭也不好再鬧,兩個人就住了一間,剩下一間廚娘與小丫頭住一塊兒,從庫房搬了各自需用的東西,被褥等物倒是齊全的,只大半個時辰,各自將自己的床、桌案等物都備齊全了。</br> 各人或洗澡,或擦身,打了井水先自歇下。</br> 江若寧沐浴完畢,拿了本閑事翻看了幾頁便沒興致了。</br> *</br> 夜,已經(jīng)深了。</br> 江若寧捧著書卻暗自呆。</br> 阿歡忍不住,她早就想問:“師姐,是不是在鄉(xiāng)下遇到什么事了?”</br> “師妹?!彼龁玖艘宦暎谌饲?,她更多的時候是喚“阿歡”,但在縣衙上當(dāng)著上下的人也喚阿歡“師妹”,“我給你看樣?xùn)|西!”</br> 江若寧拿了個包袱,從里面取出個錦盒,“你打開瞧瞧?!?lt;/br> “一對金釵、一些銀飾,還有些銀票,師姐,這……是江姥姥自兒個攢的,還是哪個大戶人家賞你的?不對啊,除了這對金釵的質(zhì)地好些,旁的飾……怎么像是打賞下人的物件?!?lt;/br> 江若寧輕嘆一聲。</br> 此刻,溫如山帶著汪安從外頭回來,腳步放得輕柔,院子里靜悄悄的,唯有東屋還亮著燈光。</br> “師姐,這東西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是江姥姥給你的?”</br> “如果是姥姥給的,一個尋常婦人一生能攢這么多東西,也屬不易。可是師妹,這是我親娘留給我的?!?lt;/br> “親娘?”阿歡驚呼一聲,拿著里面的東西細(xì)細(xì)地瞧了一遍,“她怎么可以留這種打賞下人的東西給你?”</br> “今兒我瞧了這些東西,最后的念想也沒了,用打賞下人的東西留給我,我在他們眼里,從一出生就是個棄子,我是棄子!</br> 師妹,我四五歲時,那次德秀姑姑從京城回來,我半夜睡得迷糊時,聽到她與姥姥提到了越二\奶奶,提到了宋家,。從那時起,我就知道自己不是河家的孩子。</br> 我常常想,如果我很乖,很聽話,然后再學(xué)會討大人的歡心,他們是不是就能接我回家。我不在意榮華,也不在乎他們是否富貴,我只是想要爹娘,想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樣,有爹娘疼愛,僅此而已。</br> 那時候,姥姥從這錦盒拿出了一枚最普通的銀質(zhì)長命鎖,我就天天戴在脖子,當(dāng)?shù)帽茸约旱男悦€重要,我常常想:這是親娘給我的,也許她還是愛我的?!?lt;/br> 一個渴望得到母愛的孩子,只是想回到母親的身邊,她的愿望又是何等的卑微。(未完待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