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6
“還有多遠?”安德烈在這條荒路上走了快一個小時,問了一句。
杰西比他低太多,這時抬頭看他,“累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我?guī)湍隳冒??!?br /> “……謝謝,我還好?!?br /> “別擔心,這里雖然看起來荒涼,我也不會把你怎么樣的?!?br /> 這句話帶來的異樣感覺讓安德烈不自覺地抵觸,但考慮到這是性別轉變后果的一部分,他只能先適應。
杰西帶他去看生命樹,先是從城中向西邊平原上走,經過8號粟田,是一段矮樹夾出的公路,下了公路進入這片浩大的荒原,才開始沿著一條路向里走。說是荒原,但其實都是硬質土,除了零零散散的連片雜草,幾乎長不出其他生物。大塊的灰褐石與草的夾縫中,偶爾能聽見青蛙的叫聲。在更遠一點的一些小山丘邊,可以看見一塊“慶賀開業(yè)”的巨幅牌匾,斜插在地面,還有壞掉的電視機、立著的輪胎、報廢的冰箱、半截車骨,甚至一只在樹上飄的衛(wèi)生棉條。
“歷史書上寫,這里以前都是人住的地方,”杰西發(fā)現他在觀察周圍,就補充道,“世界上原本有很多人。”
“聽你的意思,‘生命樹’是個很重要的東西,放在這么偏僻的地方沒問題嗎?”
“生命樹是祭祀的時候才能來一次的地方,平時不準人來。不是‘放’在這地方,是厄瑞波斯把它種在了這地方,并且要我們保留過往人類生存的印記,這樣我們才能謹記繁衍來之不易?!苯芪髡f到這里撇撇嘴,“……繁衍繁衍,什么都是為了繁衍。”
“繁衍和一棵樹有什么關系?”
“人類就是這么來的?!苯芪饕槐菊浀亟忉?,“每年13月40日,生命樹會告訴我們這一年將會有多少新增的Alpha、Beta和Omega,以及有多少新生兒,為了讓這個數字可觀,我們常常會在前一天舉辦大型祭祀?!?br /> 安德烈笑起來:“好像祈愿糧食豐收一樣?!?br /> “什么是豐收?我們不缺糧食?!苯芪髡f著拉住他的手臂,“到了?!?br />
安德烈抬頭望,低月掛在荒原背后的天空,直直照著一顆巨大、粗壯、丑陋的樹。
這樹幾十個人也未必能圍它一圈。
此外安德烈這才注意到這顆樹散發(fā)著一種莫名的嗆味,有點像硫磺。
這棵樹不好分辨是死是活,它灰色樹干上的樹皮似乎可以流動一般,變換著紋路,像很多張扭曲的人臉。樹冠蓬勃低垂,厚重得像是要壓倒樹干,而枝上搖搖晃晃,從綠葉偶然散開的縫隙里,可以看見吊著的掛牌和銅錢串,在遠遠的、厚重的樹深處懸掛。
安德烈怎么想都覺得很奇怪,艾森說當時他為這地方創(chuàng)造繁衍的時候,可是用的技術手段,怎么會在若干年后成為一顆怪力亂神的樹的原理?
“沒太懂?!卑驳铝覇柕溃靶詣e是各1/3的概率自然選擇,懷胎是十月自然過程,什么預言能在還沒發(fā)生時就說出來,如果指標不夠怎么辦,大家就瘋狂做/愛?”
杰西狐疑地看著他:“為什么懷胎要十個月?”
“……你們幾個月?”
“不一定的啊?!?br /> “……”安德烈有點瞠目結舌,“但是基因上來講……”
“什么是基因?”
安德烈頓了兩秒:“說老實話,像我根本不上學,也多多少少了解這種事?!彼謫枺斑z傳、基因、自然選擇、進化論、孟德爾?”
杰西困惑地看著他:“你講話奇奇怪怪的。孟德爾,誰啊?”她又想了想,“Mendel...Monte...孟德斯鳩我倒是知道。”
安德烈大吃一驚:“你不知道進化論,但你知道思想啟蒙?”
“對啊,怎么了?!?br />
安德烈仔細想了想,冷靜了下來。首先艾森是不會騙自己的,所以他說的一定是對的。
這樣算來,也就是說,艾森用生物技術為這個瀕臨滅絕的人類世界創(chuàng)造了可持續(xù)的繁衍機制,三種性別。但由于人類DNA鏈內并沒有完全清除X染色體的全部基因,隨著演化,第一性征意義上的女性重新出現,只是她們已經喪失了生育功能,這個功能轉而由Omega承擔。艾森在為他們創(chuàng)造人類的同時,留下一些他認為值得傳承的文化,就和他們當時給歐石南留下很多書一樣,區(qū)別在于艾森是認真為這個世界挑選過的,比如孟德斯鳩。但出于某種目的——安德烈毫不費力地可以猜出——艾森當神有點上癮,有點高興,于是抹去了他如何實踐操作人類遺傳的部分,留下一個空白,這個空白得不到解釋,久而久之被人們神化,而他也自然而然地成為神。
這棵樹就是他在世界的代言人,就如同無數教堂代表上帝一樣。
扭曲的世界觀,連“人”都不了解,卻要一步登天學“人的思想”。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但是這課樹,怎么看都不像艾森的審美?!?br /> 杰西真覺得安德烈說的話她一句也不能理解,“誰是艾森?”
“厄瑞波斯的乳名,我們那邊就叫他艾森?!?br />
此時風起,那濃重的嗆味更加明顯,安德烈看了一眼杰西,后者全無感覺。
在這浩瀚的荒原上,這棵樹突兀地立著,極目不見任何山崖、建筑或植物,除了雜草、爬蟲和蛇,如同被放逐一樣,茍活在偏隅。
他們距樹還有幾十步的距離,那厚重的枝條在他們面前晃動,影影綽綽望不真切,總誤以為有魑魅魍魎。
杰西只是皺著眉睥睨這棵樹,感慨道:“神啊神……”
安德烈也看著這棵樹,感嘆道:“他媽的?!?br />
***
洛斯跟在艾森身后走,手插在口袋里吹口哨,一路走向住所,他還湊上去問:“有沒有我住的地方?”
艾森停下來,問他:“你們是不是很擅長找厄瑞波斯?”
洛斯打了個響指,伸手指著他,“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就像你擅長找我們一樣,我們也擅長找你們。躲貓貓玩過吧,誰先找到誰先殺?!?br /> “我來這里找一個‘假性厄瑞波斯’?!卑嬖V他,“我最多只能發(fā)現他在這里,因為這個世界里有我設置的‘報告系統(tǒng)’,任何非這條時間線上的生物進入我都會收到消息。這么多年我在幾乎所有的時間線都設置了‘報告系統(tǒng)’,為的就是發(fā)現‘假性厄瑞波斯’,而這些人中有一個是我要找的?!?br /> 洛斯問他:“他有什么特質,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 艾森罕見地猶豫了一下:“我再想想吧?!?br /> 洛斯便沒有追問,又跟著他繼續(xù)走了一段路。
快走到的時候洛斯瞥了一眼艾森的臉色,刻意笑了一下,故作輕松地開了口:“所以,你剛才對人動手了啊?!?br /> 艾森轉過身看他,也笑了笑:“怎么啦?”
他們停在樹下,距離那座豪華的住所還有點距離,路燈把兩人的影子向左邊拉成長長的兩條線。
洛斯盯著他的臉,再次故作輕松地聳聳肩,牽動嘴角笑起來,“艾森,你變了?!?br />
艾森頓了幾秒,然后饒有趣味地看著洛斯,“變就變了吧?!?br /> “我記得你之前似乎還有點怕人,要是遠遠看見一群人很有可能會躲著走。”
“是啊,”艾森點頭,“就像你在街上散步,迎面走來成千只黃色的小雞仔、小鴨子,你也會想繞過去?!?br /> 洛斯無語地看他:“是這么個比喻法嗎?”
“洛斯,因為我死得很頻繁,所以我其實一直都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不太一樣,怎么說呢,站得更高一些,俯視大家,因為我無窮無盡,但在我下面的你們都只有一次機會,所以很可憐,很弱小。但現在我反思了,是我之前太狂妄,認為我站在你們頭頂上,其實不是的,”艾森挽住洛斯的手臂,“我是大家中的一員,我也只有一條命,或許有些人把我或者這種現象稱為神跡,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br /> 洛斯瞇瞇眼盯著他,被他挽住的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在人中走就難免摩肩擦踵,迎頭撞上,起沖突,撞幾次自然就會長記性——人有親疏遠近,事有輕重緩急?!?br />
洛斯撇撇嘴笑起來,不予置評,轉移話題:“你每天閑著做什么?”
“看電視劇?!卑炀o他的手臂,“洛斯、羊駝,我們認識多久了?”
“……干什么?”
“算起來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吧?”艾森笑瞇瞇,“看著我一代代換新。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只智慧惡魔,而且我一次都沒有殺過你?!?br /> 洛斯有點害怕,但又不敢撥開艾森的手,“你有話說話,別打感情牌,我這個人心底比較善良。”
“幫我找那個‘假性厄瑞波斯’?!?br /> 洛斯這才松了一口氣:“媽的我以為什么事,這個你放心,我擅長。”他打包票,“再說了,我現在估計是恢復了,力量大增,找個假的不成問題。”
***
安德烈出門的時候,看見在一樓餐廳獨自喝茶的洛斯,本來想裝作沒看到,但被洛斯發(fā)現了,放下茶杯跟了過來。
“好久不見,洛斯,在忙什么?”
洛斯一臉嚴肅,“能忙什么,艾森讓做什么做什么。你去哪里,這么晚了。又出去浪?艾森知道嗎?”
安德烈拉開門,“我去接歐石南放學?!?br /> “那我跟你一起出門,反正我也有任務要做。”洛斯順手掏出煙,分給安德烈一支,兩人站在路燈下點煙,安德烈嘴里叼著煙,稍稍彎下身,洛斯攏著火湊上去,安德烈伸手擋住另一邊。
洛斯吐出煙,“躲我干什么?”
安德烈聳聳肩。
“你有沒有覺得艾森變了很多。”洛斯的嚴肅似乎就來自于這件事。
安德烈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說這個,所以才不想跟你搭話?!?br /> “你不覺得他變了嗎?”
“變就變了吧,長大了而已?!卑驳铝铱此?,“反而是你,太操心了吧。我沒記錯的話,艾森跟我第一次接吻以后也是去找你聊的吧,你是場外求助,還是他監(jiān)護人?”
洛斯不在意地聳了下肩膀,“他也沒別人可說啊。而且如果我真的是監(jiān)護人,絕對不會讓他跟你來往。”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沒問為什么。
但洛斯兀自回答:“因為你不是好對象。這對他來說不是好事,更別提你其實是他小媽這層關系了,你具體是怎么戰(zhàn)勝這個心里難關的?!?br /> “跟你沒關系?!?br /> “……”洛斯扔掉剩下的半支煙,“不過艾森現在確實不怎么在乎人。雖然以前他也不在乎,但那是一種相安無事的不在乎,總感覺,他現在心態(tài)變了?!?br /> 安德烈沒有說話。
“說真的,你怕他吧?”洛斯盯著安德烈,“很正常,沒有人不怕他,他一個詞、一句話就能抹去生命,換誰誰不害怕。這就是為什么你不想說那句話吧,說了以后他讓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那就沒有自己了,再愛人也不至于一點選擇都不給自己留吧,那也太惡心了……抹去人格,太惡心了?!?br /> 安德烈看了一眼他,還是沒有說話。
洛斯這會兒覺得自己操心實屬有點多,人各有命,不關他的事,他最后念叨了一句“你最好能負責”,就在路口跟安德烈分開了方向。
安德烈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想了幾秒,然后朝前走去。
九點半,樂團排練結束后,歐石南才和艾瑪從學校里出來。不一會兒,杰西也跟著跑了過來。
歐石南并不是樂團的成員,他只是負責預訂教室及排班,相當于老師助理,艾瑪是個久坐冷板凳的小號手,杰西只是陪著來。
他們三個走在一起,只能聽見杰西的長篇大論,她擅長對任何時政發(fā)表評價,此時正在講生命樹教義下的陰謀論。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三個人停了下來,杰西看見了安德烈,艾瑪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對街路燈下那個抽煙的高個子黑西裝男人。
艾瑪擔心地問:“他打扮成這個樣子,這么晚自己出現在這里,沒問題嗎?”
杰西不高興地回答:“他打扮什么了,他就是普通地穿了件衣服吧。大家對Omega也太挑剔了?!?br /> 歐石南大驚,“安莉?”
另外兩個人同時轉過頭:“你認識?”“你也認識他?”
安德烈抬抬手打了下招呼,歐石南抿著嘴不樂意地走了過去,另兩位也跟上去。
“你來做什么?找人?”歐石南飛速瞥了一眼他。
安德烈笑笑:“來接你?!?br /> “……所以艾森都跟你說了?!?br /> 安德烈攬過他的肩膀,跟另外兩個人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四人分兩路各走,歐石南掙開安德烈,刻意跟他保持了半肘的距離,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比了一下兩人的身高。他已經稍微比安德烈還要高一些了。
“你還會再長的?!卑驳铝译m然不看他,但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
歐石南嘟囔起來:“我也沒有在乎……”
他放慢了一些,落后安德烈半步,才光明正大地抬眼看他,毫不費力地回憶起安德烈?guī)哌^的小路,那時候他只聽小鴨子的故事,學狗叫就會開心,他和艾森以及安德烈在他們單純的小世界里,一切都是明亮而愉悅的。他的生長速度和大家不一樣,他用短短的時間就快速長大,很多時候他的思維并不是完全匹配年齡,有時超快一些,有時落后一些,他也沒有時間沉淀愛與感情,艾森和安德烈占據了他全部對世界的理解。
這時他突然覺得難過,因為感情不對等,所以他決定向他們學習,在世界里打滾,才有自己的天地,往單一的人生中再添加些別的人,別的事,更多的回憶。
他們走到一座橋邊,秋葉堆在路中間,安德烈正想繞過去,便看見那堆樹葉飄起,在空中打轉,呼啦啦飛舞,撲簌地墜落在水面。
他轉過頭,歐石南有點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我可以做到一點小事?!?br /> 安德烈朝他笑笑。
另一路,艾瑪正小心地看了眼杰西的臉色:“你還好吧?”
“你為什么不生氣呢?”杰西皺著眉,“你拿了小號比賽的三等獎,都沒有給你任何表彰,好歹也是代表學校出賽的啊?!?br /> 艾瑪苦笑:“想多了杰西,大家都不愿意去我才去的。再說又不是一等獎,一等獎肯定就公示了呀?!?br /> “不是的,你太不敏感了?!苯芪麝U釋道,“假如你是Alpha,出賽得到了三等獎一定會被表彰;你是一個Beta或者Omega,只有拿到一等獎才會被表彰。這世界的獎懲機制對于你們來說是不一樣的,有些人誠實、善良、勇敢就會被大肆宣傳,有些人必須青史留名才能被提一兩句。你就是太不敏感了才注意不到這些?!?br /> “不是的,優(yōu)秀就是優(yōu)秀,不分這些的,你想太多了。”艾瑪抓緊自己的背包帶,“我其實也不在乎表不表彰的?!?br /> 杰西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歸根結底還是太弱?!?br /> “我真搞不懂你杰西,你又不是Omega,干嘛總是這樣呢,我分化成Omega不也這么過了嗎?!?br /> 杰西莫名涌上一股心頭火,盯著遠處,“性別就是奴隸,我討厭這些東西,我不想分化?!?br /> 這話讓艾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因為聽起來很幼稚,于是她只能苦笑,干脆轉移了話題:“哦對了,你知道嗎,伊芳也分化成了Omega……”
后面的話杰西一句都沒聽進去,人人都在分化,真是煩死了,分化分化分化,一切都要改變,愚蠢的性別預言,該死的繁衍使命。
***
“你頭發(fā)是不是長了?”
安德烈問的時候,順手牽起艾森的頭發(fā)吻了吻,艾森正在窗邊月光和昏暗臺燈下讀一本晦澀的書,聞言抬起頭,瞥了眼明明坐在隔壁沙發(fā),卻懶洋洋靠在他身上的安德烈。
“有點,要幫我剪一下嗎?”
安德烈站起身:“好啊?!闭f著去翻柜子找剪刀和圍巾。
艾森把書合上,把眼鏡摘下來放在桌面上。
“聽說你今天去接艾瑞卡了?!?br /> “是啊,”安德烈的聲音遠遠地從另一個房間傳來,“我可是負責任的好家長。”
他已經找齊了東西,返了回來,站在艾森面前,用手指挑艾森的下巴,讓人把臉仰起來。
“你晚上總戴這個黃色鏡片的眼鏡,有什么講究嗎?”安德烈邊隨口問邊撥開艾森的頭發(fā),露出干干凈凈的一張臉。換了的新眼睛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差別。
“沒有?!卑蝗簧斐鍪汁h(huán)住他的腰,把人拉到自己身邊,“我看到的顏色太雜了,晚上尤其,所以屏蔽一下?!?br /> 安德烈捧著艾森的臉,看了一會兒,低下頭吻他的嘴角:“寶貝,你眼里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呢?”
艾森笑起來:“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的臉?”
“哪里都喜歡?!卑驳铝椅撬难劬?,聲音酥酥麻麻,“看見你就會很想跟你上床……你好厲害……”
艾森笑了笑,手在他背上蹭了蹭,“先剪頭發(fā)吧,小媽咪?!?br /> 安德烈退開一點,曖昧地問:“所以‘小媽咪’是啟動詞是吧?!?br /> 艾森不置可否,手腕松松垮垮地搭在安德烈尾椎骨的附近,那里安德烈的腰和臀之間恰好因曲線起伏有個弧度,把手放在那里很舒服。
安德烈用剪刀剪一點左邊的頭發(fā),想起來最后應該從后面先剪,拍拍艾森的手臂讓他放開,但艾森不:“剪不剪頭發(fā)有什么重要的,來讓我舒服一下,接下來我來演惡霸,你來演被我搶走的清純學生。”
“太好了,我喜歡演學生?!卑驳铝议_始掙扎,“這個掙扎力度怎么樣?”
“別太用力掙扎,意思意思得了,我又打不過你。然后我得把你甩到床上,床呢?哦那邊。有點遠?!?br /> “甩地上也可以,你喜歡的話可以適當扇我一巴掌,別太重……好吧,你喜歡的話重一點也可以?!?br /> 艾森一臉不可思議,“我為什么要扇你?我不會扇你的?!?br /> 安德烈笑起來,坐在他腿上捧他的臉,低頭吻他,話語間多少帶了點大人對小孩的語氣:“噢……艾森?!?br />
艾森在他的親吻下抿抿嘴,然后把人推開,安德烈正疑惑地看著他,就聽見艾森說:“好,應該試試?!?br /> 安德烈還不知道他說要試試什么,就被扇了一巴掌。
力道當然不重,但是考慮到是艾森扇的,突如其來就讓人覺得痛。
艾森看著安德烈有點委屈的臉,抿抿嘴,“這種力度?”
安德烈本來不覺得被扇一巴掌是什么大事,他之前也在性/愛中經歷過,但這可是艾森,就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難受。于是安德烈不出聲,掙了一下,想站起來走開,被艾森摟回了懷里:“我錯啦,太重了嗎?原諒我啦,原諒我……”
盡管知道這是艾森耍壞心眼又撒嬌,安德烈還是有點委屈——這可是艾森啊。
艾森貼在他胸口轉腦袋,吻吻他的鎖骨,用漂亮的臉扮可憐,繼續(xù)柔聲細語地哄:“別生我氣嘛。”
安德烈最終還是沒走開,坐回他腿上,盯著他,“不準扇我?!?br /> 艾森笑起來,抬頭吻他的下巴,故意壓低聲音,變得很深沉:“我可是惡霸,你家里破產了,你老爸把你賣給我抵債,給我躺床上去,讓我好好教訓你?!?br /> 安德烈笑起來,低頭跟他接吻。
“我想說……”
門被突然推開,站在門口的歐石南話剛開了個頭,就目瞪口呆,艾森和安德烈坐在單人沙發(fā)上,八風不動堂而皇之地轉頭看他。艾森的手還搭在坐在他腿上的安德烈的腰后,安德烈手臂掛在艾森的肩膀,西裝外套半脫不脫,沒骨頭似的靠在艾森身邊。
艾森語氣平平地問:“找誰?”
“我總感覺就沒有合適的時候?!睔W石南退后一步,關上門,“沒什么,我自己看看書也可以?!?br />
艾森和安德烈對視,后者問:“他沒事吧?”
“大概吧。”艾森捏了捏他的手腕,“要不要搞一副手銬試試看?”
安德烈順著探過身子吻艾森的手指,用曖昧的眼神示意他,“你再用一次這個吧……”
艾森聳聳肩,“行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請求我?!?br /> “說起來,你聽說過生命樹嗎?”
艾森抱著他站起身,把安德烈扔到沙發(fā)上,拍拍他的屁股讓他轉過身,把手臂搭在靠背,掀開他的西裝,按住他的臉壓在沙發(fā)靠背上:“沒有?!?br /> “等下……嗯啊……我?guī)闳タ聪掳伞 ?br /> “隨便?!?br />
***
“好丑的一棵樹?!卑u價道。
“對吧,我猜你就不會喜歡?!卑驳铝乙c煙,剛抽一口就被艾森拿走,放在自己的口中,理由也很簡單:“我有點困,提下神?!?br /> “有人說這個是你留下來的,搞什么祭祀,和祈愿豐收差不多?!?br /> 艾森盯著樹看,沿著樹干走了走,安德烈跟在他身后。
“那不可能,我既然用技術方法,就不會留這種玄學?!卑O铝四_步,“但其實也不難理解,1/3的概率總要有個解釋的余地,況且我看凱恩也不是什么事都跟我說?!?br />
樹后有幾聲響動,安德烈立刻警惕起來,上前一步擋在艾森身前,“誰?”
過不幾秒,樹后慢吞吞地走出一個杰西。
杰西瞥了眼艾森,干咽了一下:“你是Father嗎?……你就是他?”
艾森沒什么反應,叫上安德烈:“走吧?!?br />
三人沉默地離開樹,安德烈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這危險嗎?”
安德烈?guī)О瓉砜吹脑蚓褪撬傆蟹N不詳的預感,雖然還不清楚是什么。
艾森轉頭看他,安撫地笑了笑:“當然不。放心,反正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