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楓這才知道原來是徐姐故意說王衡不舒服，把她找來，是為給她和王衡制造單獨(dú)相處的機(jī)會。徐氏越是這樣，靜楓越覺得過意不去。她走到徐氏跟前，施禮道：“姐姐，我以為將軍身體不適，便過來看看。好在無事，我也放心了，我這就回去，免得打擾你休息。”

徐氏卻說：“妹妹既然來了，為什么要走呢？你們在這慢慢聊，把云昭給我抱吧，他好像困了，我去哄他睡覺。”

說著徐氏接過靜楓手中的云昭，直接抱著出了門。靜楓也不好跟她搶云昭，說了一聲：“哎——”，徐氏便關(guān)上門出去了。她卻尷尬地站在原地。

王衡看見她，突然也覺得很尷尬，甚至有些怯懦的樣子。他說：“靜楓，你來啦。到這邊來坐。”

靜楓走過來，摸摸他的額頭，問：“將軍，你真的無恙嗎？”

王衡說：“哦，我沒事，可能是徐姐故意和你說我身體不好，要不然怕你不過來。”

靜楓說：“將軍，我真是不該過來呀。婆婆屋里的燈還亮著。她若見我來到徐姐的房間里，我怕她老人家又會不悅。”

王衡說：“不會的靜楓，我母親不是種人。如果她是惡婆婆，就會挑唆我休妻。可是她從來沒有。她只不過就是人老了，有時(shí)候難免身體不舒服，所以脾氣就古怪一些。你多擔(dān)待一下她，也算是幫我。我很感激你。”

靜楓有些奇怪，便一臉疑惑地看了看王衡，問：“將軍，你今天怎么了，為什么看我的眼神不對勁，而且和我說話這么客氣。”

王衡有些躑躅，甚至有點(diǎn)害羞，好像裝著什么心事似的。他尷尬地笑笑：“我有嗎？”

靜楓說：“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兩情若是久長時(shí)，豈在朝朝暮暮。可是王衡對靜楓的感覺，從未缺少過激情。也許這種激情被壓抑太久，他一見到靜楓，那種激動的心情就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他的手指穿過她濃黑的頭發(fā)，撫摸著她的面頰。她望著他，還是會有當(dāng)初他們洞房花燭夜時(shí)的那份羞怯。她越是這樣欲拒還迎，他便越覺得魂搖魄亂。愛和情欲往往很難分離。他和惜蕊在一起，還是和徐姐在一起時(shí)，都沒有這種意亂情迷的感覺。

思為莞蒻席，在下蔽遙床，愿為羅衾幬，在上衛(wèi)風(fēng)霜。重戶結(jié)金肩，高下華燈光。衣解金粉御，列圖陳枕帳。

她輕聲在他耳邊說：“將軍，這里是徐姐的房間。我們在這兒，我覺得不合適。我怕她會介意。我知道她很賢惠，可是你也一樣是她的丈夫。”

雖然他們彼此的距離是這么近，王衡還是有些支吾的樣子，似乎是剛剛與靜楓相識，想向她示好，但又不敢表白時(shí)的那種神情。

他說：“我......和徐姐成親的時(shí)候，什么都不懂。”

靜楓問：“有朝一日，你會不會對另一個(gè)女人說，你和我在一起的時(shí)候，也什么都不懂？”

他抓住她的手，說：“靜楓，為什么想這么多？你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嗎？”

她用手去撫摸他的臉，他的眉眼：“我一直告訴自己，你還是我當(dāng)初認(rèn)識的那個(gè)人。這種想法讓我一直支持到最后。現(xiàn)在我知道你還是你。可是你又不完全是當(dāng)初我認(rèn)識的那個(gè)你。”

王衡說：“不管我是誰，我對你的心是不會變的。我不想起誓發(fā)愿，因?yàn)槲矣X得那樣很俗。可是如果能讓你相信，我現(xiàn)在就對天發(fā)誓。如果我再辜負(fù)你，我一定不得善終。”

靜楓看他著急的樣子，忙替他擦去額頭的汗水。“看你，急成這樣。你若不得善終，我和徐姐是不得善終之人的女人，我們不更是命苦。”

王衡說：“我只是想讓你能相信我。”

靜楓笑了笑，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相信你。”

就這么簡短的一句話，他已經(jīng)感到如釋重負(fù)，因?yàn)樗恼Z氣和神態(tài)能說明一切。她重新高興起來，仿佛萬物復(fù)蘇的春天，又變得韶光淑氣，杏雨梨云，是那么愉悅，那么美好。他感覺以前那個(gè)聰穎活潑的靜楓又回到他的身邊。所不同的是，她又變得更加溫柔體貼，癡情脈脈。他覺得他陶醉在她的山溫水軟之中。他說：“你能信任我，我真是高興。”

靜楓笑著說：“徐姐的一番好意真是要辜負(fù)了。我今日不能與將軍有床笫之事，因?yàn)槲疑眢w還不行。而且如果近日阿史那賀魯宣戰(zhàn)，朝廷若派你去。我懷孕只會增加你的牽掛。”

王衡說：“我不一定非要和你有房中之事呀。”

對他來說，能看見她，就已經(jīng)很安心。

第二日，王衡與李績大人、褚遂良、上官儀和薛禮將軍同游水云觀，紫云道人和純陽子一旁陪同。所謂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如今雖無酒，但樹林陰翳、鳴聲上下，游人怡然自樂，禽鳥啁啾歡鳴，美景自然是令人陶醉。

他們進(jìn)入水云觀，先是占卜一掛，紫云道人看看卦象，感覺奇特。因?yàn)樨陨喜⒉伙@示是什么簽，而是赫然出現(xiàn)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眾人都圍上來仔細(xì)讀，只見上面寫道：

天降飛將，豹蔚龍?bào)J，弓彎月影，劍動星芒，貔貅百萬，電舉風(fēng)揚(yáng)，前誅蟠木，卻翦扶桑。冰銷夏日，葉碎秋霜。赳赳武夫，明明號令，仰申廟略，府齊軍政，風(fēng)嚴(yán)草衰，日寒江凈。霜戈夜動，云旗曉暎，持戟前驅(qū)，吳鉤后勁，巨猾授首，逋誅請命，威惠四海，邊隅已定。嘉樹不翦，甘棠在詠，花臺望月，貝殿浮空，疏鐘夜鏗，淸梵晨通，刊茲寶剎，用紀(jì)殊功，拒天關(guān)以永固，橫地軸以無窮。

褚遂良感嘆：“哎呦。這怎么寫得像碑銘一樣？”

上官儀說：“這文法不錯(cuò)啊。寫得如此氣勢磅礴，非同凡響，都不知是碑銘本身雄壯渾厚，還是所寫之人威而不猛了。”

薛禮將軍說：“看這個(gè)碑銘，覺得為將者如果一生能得這樣的聲譽(yù)，真是值得跪在地上直接給他磕三個(gè)頭。哈哈哈。”

然后薛禮將軍問王衡：“王將軍，我把我的輔國將軍的軍銜也給你，你在這碑銘上刻上你自己的名字如何？”

王衡笑說：“仁貴兄，不如我把我的軍銜給你，你刻上你的名字吧。”

眾人大笑。

大家正在觀中閑聊，卻有人送來宮中的口信，說阿史那賀魯起兵，讓所有武官從一品到九品下，全部到太極殿覲見。幾人中李績大人已經(jīng)不是兵部尚書，不掌管兵馬，那應(yīng)該去覲見的就是薛禮將軍和王衡將軍了。他們回到家中，換上官服，到太極殿門前之時(shí)，發(fā)現(xiàn)就連陪戎副尉、歸德執(zhí)戟長上等這些官階很低的兵將都被召集而來。高宗皇帝這次的確是沒讓程咬金再出征。他聽從武后的安排，直接任命王衡為伊麗道行軍總管。副將也沒有委任，不過西域的周智度、梁建方、王方翼和齊天磊將軍已經(jīng)夠用，可以隨時(shí)增援。王衡稟告高宗皇帝，請大唐天子親自敕令回紇給我方軍隊(duì)輸軍糧。高宗皇帝聽從他的建議。回紇需要大唐的保護(hù)才能免受北方燕然的襲擾。所以軍隊(duì)的補(bǔ)給他們有份是應(yīng)該的。

健兒羽指漠北，戰(zhàn)鼓聲隆醒宿醉，揾公主淚，不使突厥，踐斜陽碎。將軍披甲，寶雕在背，琵琶聲催。馬踩黃沙飛，聲震敵悲，踏碎可汗盔。

揮酒飲馬金泉水，胭脂畔枕吳鉤睡。執(zhí)劍長嘯，唐廷誰敢窺？！狼居胥上，羽伴霞飛，笑聞彼營，嗚咽聲悲。再犯否？看我漢家，代出文武絕倫輩。

這次，王衡可以策劃一些更加緊湊的軍事行動了。

他剛從朝中歸來，為出征做準(zhǔn)備，靜楓正在伺候婆婆飲茶敬佛。可是宮中突然派來女官，給靜楓宣一道旨意，讓她進(jìn)宮覲見皇后娘娘。靜楓十分迷惑，王衡也頗為訝異，為什么皇后要李靜楓進(jìn)后宮？他們都不解其意。王衡說：“我跟你一起去。我就在宮外等你。”

靜楓說：“將軍還有其他事情要辦，我自己去就行。”

王衡說：“我還是陪你去吧。”

武后在宮中等待李靜楓。那么此事又是因何原由？

原來，昨夜武后對著月亮禱告，祈禱自己的平安。她對月亮說：“皇上最近有什么心思呢？有什么動向？我已經(jīng)將后宮的宮娥才女們都訓(xùn)誡得很嚴(yán)，不讓她們有上位的機(jī)會。可是我心里還是慌得很，因?yàn)楫?dāng)初我被封為皇后之后，曾接連處置了王皇后和蕭淑妃，手段不可謂不毒辣。我不這樣做不行，否則死的就是我自己。可是我也害怕，萬一有跟我一樣的女人被皇上寵幸，她會不會如法炮制去這么整治我。我不想這樣。求神明指點(diǎn)。”

接著武后就睡著了。在月下她做了一個(gè)夢，夢見有一個(gè)飛天對她說：“你還記不記得太宗年間，曾出傳言叫唐三代后，女主武王？之后你就再不得太宗皇帝恩寵。其實(shí)這句話是可以實(shí)現(xiàn)的。只不過需要有人幫你破解這個(gè)封印。”武后便問：“誰能幫我破解？如何破解？”

飛天便說：“在西域西突厥的領(lǐng)地，有一座古堡，里面有一尊神像，面容酷似娘娘你。現(xiàn)在需要有人把這尊神像給你帶到長安，妥善保管，以后女主武王的符咒才能變?yōu)楝F(xiàn)實(shí)。這個(gè)人需要是一個(gè)女武官，手中需要有一柄叫做承影劍的寶劍。”

武后聽完不能不信，因?yàn)樗劳鹾獾呐涔俜蛉耍簿褪峭鹿葴喪貙⒗钚㈢ㄒ坏呐畠豪铎o楓，她手中的確有一柄承影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