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禮器(二)求訂閱
“吳國……”
姒伯陽沉吟片刻,幽幽道:“我會稽立國,吳國雖有怨忿,可汾湖一戰(zhàn),吳國損兵折將,元氣大傷,短期之內難有作為。”
“麻煩?”
姒伯陽冷冷一笑,淡淡道:“此時的吳國,就是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實力。若非顧及三苗、曲國的態(tài)度,我豈會罷兵。”
汾湖一戰(zhàn)的大勝,讓越人們看到了吳國的虛實,吳國并非不可戰(zhàn)勝。尤其是吳國的對手,遠不只是越人一個。
三苗、曲國等諸侯雄霸一方,他們的存在,真切威脅到了吳國,讓吳國不得不把相當一部分注意力,放在這些諸侯身上。
只是,隨著會稽氏族的崛起,最主要是在姒伯陽,這位陸地神仙的帶領下,越人也逐漸具有了威脅吳國局部地區(qū)的實力。
齊庸面露恍然,拱手道:“上君所言極是,臣下一葉障目,卻是忘了今時,已不同往日矣!”
“往日的吳國,可以在沒統(tǒng)一的會稽氏族面前,強兇霸道。可是在會稽氏族一統(tǒng)以后,吳越再度對峙,卻是形勢不同了。”
姒伯陽哼了一聲,道:“沒錯,時勢不同了。”
“吳國那里,按著正常規(guī)制發(fā)派使節(jié),邀請其參加開國盛典。不用對吳國有什么疑慮,吳國再是怨忿,那也是以后的事。”
姒伯陽眸光閃爍,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而且,我會稽氏族開國,乃是承接古越道統(tǒng),自然要有一國諸侯之器量。把禮做足,哪怕面對宿敵,亦不能失了禮數(shù)。”
齊庸點頭,道:“上君之意,臣下已經明了了。”
姒伯陽道:“這世道,雖強者亢盛,弱者卑伏。可除非是橫壓一世,否則任憑如何強橫兇蠻,該要退讓還是要有所退讓。”
“介時,開國盛典之上,列國諸侯使節(jié)參會,我等老氏族一言一行,都被列國諸侯看在眼里。一個不慎,就會鬧出笑話來。”
“新生的越國,丟不起這個人。”
一旁的姚妃云秀眉微蹙,道:“夫君興國之志,妃云敬佩不已,你我夫妻一體,妃云也愿看到越國強盛,不負夫君大志。”
“只是吳國剛剛受挫,咱們會稽這就派遣使節(jié),邀其參與盛典。如此作為,妃云怕會適得其反,說不得會遷怒咱家使節(jié)。”
“您也知道,吳君暴戾,要是一時心氣不順,殺了使節(jié)。這雖會讓諸侯對其看低幾分,可是死的,卻是咱會稽氏族之人。”
“會稽氏族初步一統(tǒng),正是求才若渴的時候。此時此刻,明知吳國是龍?zhí)痘⒀ǎ€讓使節(jié)出使,這讓各方英才如何作想。”
雖說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可若是吳君真壞了規(guī)矩,斬了會稽使節(jié),除了讓其他諸侯,多幾分對吳君的警惕,還能怎樣?
新生的越國不可能對吳國貿然開戰(zhàn),雖然雙方心知肚明,越國與吳國終有一戰(zhàn),可這一戰(zhàn)需要籌備,注定不會是在現(xiàn)在。
姒伯陽目光幽深,道:“你說的,同樣是我擔心的。擅殺使節(jié),不能說吳君做不出。便是他真做了,咱們又能奈他如何?”
“所以,這個使節(jié)的人選,很重要!”
姒伯陽道:“不僅要能言善辯,精明能干,還要擅于臨機應變,能在吳君面前全身而退,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過,我會稽氏族人才濟濟,尋一能言善辯之士,很難么?”
姚妃云啞然無語,姒伯陽這是鐵了心,要讓吳國人看看初生越國的氣象。就是姚妃云言明利害,也不能動搖姒伯陽之心。
在姒伯陽看來,越國的開國盛典之上,若沒有吳國這個宿敵的旁觀,必將失色不少。
這是會稽氏族,三萬年不遇的盛事,姒伯陽絕不會允許開國盛典,有一絲一毫的缺憾。
開國盛典,本就該是列國諸侯來賀,就算是仇敵,也會做一下表面。
一如昔年吳國開國,已是一方小霸的古越,雖恨不得削平吳國,但在其開國的時候,一樣派遣使節(jié)來賀,
在看到姒伯陽,如此鮮明的態(tài)度后,大堂中的一眾文武,目光悄然交匯了一下。
作為使節(jié),出使吳國,對于某些大臣看來,不吝于去送死。但對某些大臣來說,這何嘗不是一個平步青云的絕佳機會。
危險與機遇并存,這是恒古不變之理!
誰能在當中有出彩表現(xiàn),姒伯陽絕對能看得到,只要簡在君心,未來踏入越國上層,乃至入核心層,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臣,愿為使節(jié),出使吳國,”
就在一眾文武心緒不定,思量其中利弊的時候。一位敬陪末座的中年男子,神色透著堅定,坦然迎著諸般目光向上叩拜。
姒伯陽驚異的打量著中年男子,道:“你是哪個氏族之人,這般膽氣確實是難得,我記得山陰氏內,好像沒有你這號人物。”
要知道,能立于大堂之中的,最次都是會稽氏族的大姓重臣,是能參與國政機要的人物。
這等人物,姒伯陽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姒伯陽對這中年男子的相貌,著實是沒有印象。
這也代表著,這位中年男子在重臣云集的大堂中,實在是沒有極其出彩,讓人一見難忘的特殊之處。
中年男子恭謹?shù)溃骸吧暇枷鲁錾碛圄呤希怯圄呤洗笮找幻},姓許,名端。”
“許端,”
定定的審視了一會兒許端,見其神骨圓滿,隱有幾分神魂氣象,姒伯陽點了點頭,問道:“你有何本事,敢出使吳國?”
“剛才,齊庸的話,還有夫人的話,你可都聽真切了。”
“你要知道,出使吳國,可不是個好差事,一個不慎,就會有性命之憂,難道你就不怕死?”
許端正色,道:“臣不懼死,臣只怕死的毫無意義。古人曾說,死有十萬大山之重,更有鴻毛落羽之輕。”
“開國盛典,為我會稽氏族,三萬年以降第一大事,臣能在其中出一份力,實乃臣的幸事,又何談什么怕不怕的呢?”
“況且,能以七尺男兒之身,直面吳國國君。這是許端前半生,做夢都難以想象的事。”
“如今,機會就這么擺在眼前,只是一死而已,臣求之不得。”
對許端所言,姒伯陽自有辦法,判斷個中的真?zhèn)巍?br/>
顯然,許端這人,能言善辯倒是未必,但他確實不畏死。一個不畏死的人,不能說全無弱點,可他一定是難啃的硬骨頭。
姒伯陽笑道:“不愧是我會稽男兒,膽氣驚人。這次出使,你若能平安歸來,一應官爵名位,財帛寶器,我絕不吝惜。”
“你要是死在吳國,來日吞滅吳國,我定會將姬諸樊那老兒,挫骨揚灰,為你報仇。”
許端沉聲道:“臣,定會盡其所能,達成上君之命。”
姒伯陽感慨道:“我會稽男兒,若是都有你這般膽氣,便是現(xiàn)在不如吳國,給我十年時間,也能扭轉乾坤。”
“國之強弱,雖是要看其主強弱,但更要看民之強弱,民強則國必強。”
在決定由許端出使吳國之后,姒伯陽又選了幾位使節(jié),將這幾位使節(jié),派遣去吳國之外的諸侯邦國。
這一次,姒伯陽所選之人,不再以膽氣為先,選的多是精明強干之輩。
當然,這些使節(jié)出使列國,與許端所要面對的危險,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
姒伯陽讓這些使節(jié)覲見列國諸侯,與派許端去吳國的性質,本就不一致。
如果說派許端去吳國是挑釁的話,那么去其他諸侯國,就是為了拉攏了列國諸侯。二者目的看似一樣,但實質天差地別。
吳國國君可能殺許端,可其他諸侯邦國的國君,在沒有利益沖突前,絕不可能妄動殺念,招惹姒伯陽這么一個強勁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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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眾文武散去后,偌大的正堂,竟有一些空寂。
“太公兵書,”
姒伯陽坐在公案前,手中捧著一卷竹簡,竹簡上清光徐徐,無數(shù)寶篆沉沉浮浮,中央銘刻四枚神篆真言,內中流光萬千。
“好一卷太公兵書,”過了一會兒,姒伯陽看了一眼身旁的姚妃云,輕聲道:“你們上虞氏,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啊!”
“誰能想到,作為姚姓分支一脈,會有姜姓的寶物。”
姒伯陽眉頭一挑,不用細問來由,姒伯陽就知道,這一卷《太公兵書》的來路,肯定是有問題。
雖然殺人奪寶的可能性不大,可巧取豪奪的幾率卻是不小。在這當中,姚姓人扮演的角色,絕不會光明。
如此一卷寶書,姜家人珍之重之還來不及,便是拿來傳家,傳個幾十上百代的,又有何妨?
“太公兵書,姜姓一脈的傳承寶書,堪稱姜姓人的命根子。姜姓能穩(wěn)居上古八姓之位,這一卷兵書可謂是功莫大焉。”
“相傳,此世最上乘的三十六卷兵法,都是由這一卷兵書演變而來。也是因為如此,姜姓不只出了一位兵祖。”
“還有,那一位位兵圣!”
姒伯陽手指輕輕敲在竹簡上,看似古拙的主簡上,蘊含著晦澀莫名的神力,就是以姒伯陽之力,都難以一指洞穿。
這是姜姓老祖,留下的一點先天神韻。與后天之力截然不同,姒伯陽才無法一指洞穿。
陸地神仙之體,不說是金剛不壞,可是經過法力元炁洗煉,肉身渾圓,達至金丹五轉,一般的神兵利器都傷他不得。
某種意義上,姒伯陽的肉殼強度,比通靈神兵還要堅不可摧。
只是先天與后天,二者生命層次不同,
若不然,這一卷竹簡,從材質上來說,真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竹。
要不是承載文字,沾染神韻,此刻早已化為無數(shù)竹屑,根本受不起姒伯陽指力。
“真不知,你們是從何處得來的太公兵書。不過,這么一件珍寶,你竟然舍得把它拿出來,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姒伯陽面上雖帶笑,可是與姚妃云之間,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疏離。
他當然知道,姚妃云將這卷兵書拿出來,為的是究竟什么。姚妃云付出如此代價,真正為的還是姚紀。
北伐一戰(zhàn),姒伯陽固然打下了萬里山河,可也埋下了不少隱患。這些隱患平時看不出什么,可到了要命的時候也不容忽視。
以姚紀為例,姒伯陽不是不想永絕后患,但姒伯陽需要考慮各方面的影響。弒殺岳父的名聲,無論在哪里都極其引人警惕。
因此,在沒統(tǒng)一會稽之前,姒伯陽需要姚紀活著。而在姒伯陽統(tǒng)一會稽之后,因為種種顧慮,姒伯陽依舊需要姚紀活著。
時至今日,姚紀已經成了二人的疙瘩,這個疙瘩不去,遲早會成為一個死結。
到時,二人的夫妻情分還剩下多少,怕是連姒伯陽自己都未必能說得清。
而在姚妃云入住關隘之后,就不只一次的在姒伯陽面前,為姚紀求取寬宥,試圖姒伯陽讓放歸姚紀,只是每次都被姒伯陽搪塞了過去。
最終,姚妃云在幾經掙扎后,才露出上虞氏底蘊的一角。就是姒伯陽手上的這卷,足以傳家、另立一脈的兵家寶書。
用這卷珍貴的寶書,換取姒伯陽平息怒火。
姚妃云心里清楚,落入姒伯陽的手里,姚紀就是一時不死,也終會被折騰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妃云低聲道:“先輩機緣所致,得了一部分太公兵書,因而以太公兵書立家,有了如今的上虞氏。”
“只可惜,子孫雖參悟太公兵書,可是不能融會貫通,斧鑿痕跡太過明顯,再難有大的作為。”
“如此一代代傳承,直到妃云這一代。現(xiàn)在,妃云愿以這卷寶書,換取妃云阿父的一條性命。”
姒伯陽捧著太公兵書,慢悠悠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放心,姚紀不會死的。”
“你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除非必要,姚紀就是犯下再大的錯,我也不會對他下手的。”
“但是,你要記著,咱們是一榮俱榮,妻憑夫貴,若是姚紀再觸及我的底線,那事情就真的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