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范懷遠(yuǎn)住的地方并不是很大,但是因為屋子里擺設(shè)的東西太過簡單,所以看起來顯得很空曠,若大的屋子,只有黑白兩種顏色,雖然說不上好看,但勝在簡潔大方。段文希還在四處看著,屋子除了都是必要的東西,沒有一件多余的擺飾,連床都只有主臥室有一張。
范懷遠(yuǎn)把段文希的論文資料往桌子一扔道:“不要看了,你以后跟我睡。”說罷,一把摟過來段文希往床上躺下去,段文希因為緊張,不敢動,只雙手攥著床單靜靜的等??傻攘税肷我矝]見動靜,實在忍不住便悄悄的轉(zhuǎn)過頭向范懷遠(yuǎn)看過來,一看才知道原來他已經(jīng)睡著了。額前有一些小碎發(fā)撒下來,他睡覺的面孔沒有那種不屑的神情,清瘦的面孔,英挺的鼻子,閉著眼睛,越發(fā)顯得細(xì)長,范懷遠(yuǎn)其實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
段文希怕吵醒他,不敢動,就這么生硬的躺著,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實在覺得口渴,便輕手輕腳的準(zhǔn)備爬起來,可只剛一動,范懷遠(yuǎn)就醒了,沉聲說道:“干什么呢?”好像還沒有睡醒,連眼睛也沒有睜開。段文希沒想到他這么驚醒,一想反正他已經(jīng)醒了,實在渴得嗓子疼,顧不得這許多,便說道:“我渴,想喝水?!?br />
范懷遠(yuǎn)聽她這么一說,才睜開了眼睛,突然一下也把頭轉(zhuǎn)過來,兩個人近在咫尺,就這么彼此看著,又躺在床上,范懷遠(yuǎn)還好,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可是段文希只覺得十分曖昧,騰得一下臉就紅了,因為她睡在里邊,又不敢從范懷遠(yuǎn)身上跨過去,便只好輕輕轉(zhuǎn)過頭不再看來卻不敢動。
“你自己去看看還有沒有水,沒有的話,你隨便喝點什么湊合一下吧,我們這種人只喝酒?!?br />
段文希嗯了一聲,卻沒有動。范懷遠(yuǎn)覺得奇怪,便問道:“你怎么又不去了?”
“你能不能讓一下?”段文??此€是沒有要動的意思,便只好開口問他。
范懷遠(yuǎn)一怔,才會過意來,撇嘴輕笑了一下道:“那你爬過去啊,我最受不了你這種人,是不是我不動,你就一直這么死躺著。從我身上爬過去怎么了,這就受不了了,那以后真刀實槍的做起來怎么辦?”還是那樣滿不在乎又帶著輕挑的語調(diào)。
段文希低著頭,不想讓看范懷遠(yuǎn)的看見她臉紅的樣子,硬著頭皮從他身上爬過去,他身體壯碩,幾乎可以看得見胸肌還有起伏跳動的心。他故意盯著她,看她狼狽的從他身上跨過去,段文希又慌又亂,反而亂了手腳,沒站穩(wěn),摔在范懷遠(yuǎn)身上,姿勢說不出的尷尬,連忙從身上站起來,轉(zhuǎn)身又不小心碰在床角上,沒站穩(wěn),摔在地上,因為撞得腰疼,半天爬不起來。
范懷遠(yuǎn)也不動,翻了個身,用手撐住頭,看著坐在地上的段文希,微皺著眉,忍著疼,一手拉住床角,想借力站起來。
“我說你慌什么呀?我都不怕你把我怎么著了,你干嘛還一副老鼠見貓的樣子。別以為自己多金貴哈,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和兄弟?!?br />
段文希被他一陣搶白,身上又疼,心里尷尬又委屈,實在忍不住便說:“你睡相這么差,四仰八叉,我怎么跨得過去?”
范懷遠(yuǎn)聽她這樣一說,先是一怔,接著又哧得笑了一下,才看住她說道:“咦,你也會反抗,還以為你只會跟你自己較勁呢?!?br />
段文希站起來找水喝,范懷遠(yuǎn)打了幾個電話,接著又睡起來。兩個人沒再說話,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范懷遠(yuǎn)從房里走出來,看見段文希屈著雙腿,雙手環(huán)在膝蓋下方,坐在飄窗邊上發(fā)呆,窗戶沒有窗簾,夕陽照進(jìn)來,好像是給段文希鑲了金邊,還微泛著火一樣的紅色。她側(cè)面的輪廓很分明,眼光看向遠(yuǎn)方,有一點迷茫和對未知的惶恐,但神情卻是寧靜淡漠的,有時風(fēng)吹過,微微吹起她的發(fā)絲拂過面頰,越發(fā)顯得美麗動人。
范懷遠(yuǎn)一直將那天夕陽下段文希的樣子記在心里,他對女人沒有什么特別概念,幾乎沒有花過心思,需要的成份更多一些,他講的情義,在道上混,義氣才是擺在第一位的??墒悄翘欤菢拥亩挝南]p輕的打動了范懷遠(yuǎn)的心,輕輕的,一下一下撞擊著。
“你會做飯嗎?去看看冰箱里面有什么,隨便做點什么吃的就行?!?br />
段文希聽了范懷遠(yuǎn)的話回過神來,站起來向廚房里面走。這個廚房基本是新的,東西也不是很齊全,柜子里放著幾包方便面和其他的一些方便食品,冰箱雖然開著,可是除了酒,什么都沒有,段文希看著,想起范懷遠(yuǎn)說的只喝酒的話輕笑了一下。
因為實在沒有材料,便只好煮了兩碗面。范懷遠(yuǎn)倒也不挑剔,端過來就吃,吃得還挺香,吃相依然不好,段文希認(rèn)為他這樣的人只吃大魚大肉,沒想到普通的方便面也能讓他胃口大開。
范懷遠(yuǎn)卻好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邊吃著面邊說:“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們這種人,有什么吃什么,現(xiàn)在當(dāng)?shù)?,?dāng)然是好酒好肉,剛出來混的時候,逮什么吃什么,有一次被別人追,一個烤紅薯管三天?!?br />
他說得很平常,好似在說極普通的事情,可是段文希聽得卻并不平靜?!酢踉谒男睦铮切≌f與電視中的字眼,是她根本不可能接觸的世界,所以對于□□的規(guī)則或者所謂義氣她并不在意,只覺得如故事一般傳奇,喜歡就聽一聽,不喜歡就扔到一邊,可是現(xiàn)在,她自己卻真切的被卷了進(jìn)來。
吃完了飯,段文希在廚房里洗碗,外面滿天彩霞的最后一縷斑斕也消失在了天盡頭,萬家通明的燈光繼續(xù)照亮這個城市的夜空,霓虹閃爍。段文希邊洗著碗邊想著晚上會不會怎么樣的心事,心里如打翻了雜貨鋪,各種苦澀與酸楚攪和在一起,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她想快一點的將事情結(jié)束,這樣她就可以離開,想到可以離開,她又希望事情快一點了了算了,可是一想到要真實面對的場景,那是她自己選擇要親手殺死的少女時代,又希望可以慢一點才到來。
回到客廳的時候,范懷遠(yuǎn)在衛(wèi)生間洗澡,嘩嘩的水流聲打破了這滿屋的寂靜,因為安靜,聲音也就越發(fā)的顯得響亮。范懷遠(yuǎn)出來的時候身上還掛著水珠,流過那張牙舞爪的刺青,使得那紋刻的蒼鷹好像真的在他身上飛起來了一般。他只用一條浴巾的胯上隨便的系了一下,很自在的在滿屋子里面走來走去。只有段文希一個人在沙發(fā)上面紅耳赤的坐著,不敢看他。
“我一會出去辦事,你不要想著跑,我敢把你一個人留下,就不怕你跑,我保證你跑過之后會后悔,在屋里面你隨便。聽見沒有?”
段文希不說話,仍舊坐著。范懷遠(yuǎn)等了半天見她不說話,有點不耐煩了,聲音大了起來。
“跟你說話,你聽到?jīng)]有?!?br />
段文希盡量讓自己的聲間顯得自然些答道:“嗯?!?br />
還好范懷遠(yuǎn)沒有在往下說這個,語氣稍微好了一些道:“我把我的手機號輸在你的手機里了,有事你打我手機。”
段文希依然嗯著。
范懷遠(yuǎn)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看她一個人坐在黑色的大沙發(fā)里,顯得清瘦而弱小,不知道怎么心便突然軟了一下,于是從房間里面走了出來指著電視柜下面的抽屜道:“你可以看電視,如果嫌廣告煩的話,這里面有碟片,你自己看,有那種片子,你最好一個人偷偷學(xué)習(xí)一下,看看人家都是怎么做的。”
段文希聽他語氣促狹,抬起頭瞪他,卻發(fā)現(xiàn)他正在換衣服,褲子正穿到一半,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她還是將他男性的特征看了個明白,真是又羞又窘,趕忙將頭低下不再看他。
范懷遠(yuǎn)倒是很不以為意:“是你占我的便宜,不要搞得好像是我欺負(fù)了你。別跟我說你沒見過?!闭f罷又換上了他那副似是而非的表情套著一件襯衫開了門走出去。
段文希一個人到很晚,并不是等范懷遠(yuǎn),只是睡不著,因為陌生還有怕,看著論文的資料,直到天要放亮?xí)r才漸漸睡去,剛睡著沒多久,便聽到開門關(guān)門聲,又驚又怕,一下子坐起來,不知如何是好,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一個黑影走進(jìn)來,黑暗中,只看得到煙頭紅色火光一明一滅。
“是我?!?br />
段文希聽到是范懷遠(yuǎn)的聲音才松了一口氣,范懷遠(yuǎn)走過來,掐熄了煙,直接往床上一倒,將段文希摟到懷里道:“想我呢,還不睡?!?br />
段文希的心又開始打鼓,但人卻沒有說話。范懷遠(yuǎn)也沒有再動,只迷迷糊糊的說著:“今天累了,改天再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敝灰恍挝南1懵牭椒稇堰h(yuǎn)輕淺的呼吸聲,還有各種各樣的味道混在一起的說不出來的味道,那是一種奇特的味道,仔細(xì)辨認(rèn)的話,可以從中辨出香煙、香水、酒精還有糜爛的味道等等一切夜幕下氣息。
第二天段文希起來的時候,范懷遠(yuǎn)已經(jīng)出去了,段文希對著滿屋的陽光一時有些發(fā)怔,覺得跟做夢一樣的。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桌上放了一大沓紅色的鈔票,簇新的,安靜的躺在那里,放在她的論文筆記上面,雖然沒有任何字條和留言,但應(yīng)該是給她的吧,這算是什么呢,照顧她的自尊,所以不曾當(dāng)面遞交。段文希拿過那沓鈔票安靜的安著,只覺得手上越來越沉,便把錢放起來。
冰箱里面的食物也裝滿了,段文希餓了便做點什么吃,從小照顧便是自己管自己,這些事情她最拿手了,況且,不用為電水費菜錢發(fā)愁。
范懷遠(yuǎn)有時會回來吃飯,事先沒有電話,碰飯吃飯,對于飯菜,他還真隨遇而安。開始的時候段文希只準(zhǔn)備一個人的份量,后來便有了經(jīng)驗,不管范懷遠(yuǎn)回來不回來,都準(zhǔn)備兩個人的飯菜。
有時他也會整夜在家,但多數(shù)時候都會出去,依然凌晨回來。但是他并沒有同她睡,只是習(xí)慣了摟過她在懷里,并沒有進(jìn)一步舉動。
直到有一天,范懷遠(yuǎn)帶段文希出去吃飯,點了很多的菜。段文??此d致好像很不錯,心里想了一想終于將那沓錢拿出來道:“這個還給你,我不需要?!?br />
范懷遠(yuǎn)看著那錢一愣,嘴角撇了一下,還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拿過那沓錢看了看,連封都沒有散開過,看向段文希道:“怎么,嫌少?”
段文希一怔,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是我真的用不上,而且,我的姨媽收過錢?!?br />
范懷遠(yuǎn)看她漲紅了臉,說出這句話大概是用了十分的勇氣,便開口道:“哪那么多事,給你你就花,想這么多干什么?”但看段文希還是堅持的樣子,也就不再說什么,便將錢收了起來。
段文希看他好像并不是十分生氣的樣子,才接口說道:“我想完成我的論文答辯,可不可以?”
段文??此徽f話,以為他不肯,急忙又說道:“我不會跑的,只要一個小時的時間,一答完我就回來,我保證,我知道我姨媽收了你們的錢,我真的不會跑的。”
范懷遠(yuǎn)看著她,亮晶晶的雙眼滿是期望,還有一點點怯弱,那種被人拔動心房的感覺一下子又上來了。但他并沒有說話,只是拿筷子拔著菜,半晌才問:“什么時候?”
段文希聽他這樣一問,以為他答應(yīng)了,心里一喜,脫口道:“下個星期。”
“到時候再說?!狈稇堰h(yuǎn)邊說邊喝了一口酒。
段文希心里一暗,不答辯是畢不了業(yè)的,她是無論無何也不能不參加的,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為了這一天,于她來說,讀書幾乎是唯一可以改變她命運的方法。別人讀書中努力,她讀書是拼命,所以不論如何,她也一定要畢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