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那一天許先生在家里請客,帶了段文希一起。飯廳很大,但許先生喜中式家俱,擺的是圓桌,主人客人從座位上看不出太大的區(qū)別,陽光照進來,一屋子晴天的味道,光線都是明媚的。段文希不知道請了多少人,看上去雖然如平常一般,心中卻是十分忐忑,不曉得應(yīng)該用什么樣的姿態(tài)去面對別人的眼神,其實對于別人口中的自己,在她的內(nèi)心還是在意的。
她先到飯廳,依然穿著尋常的衣服,一臉的素顏,許先生說這樣已經(jīng)很好,年輕就是最好的化妝品。其實這樣的正仗,也只請了一個人,范懷遠(yuǎn)進來的時候,許先生還沒有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范懷遠(yuǎn)看見她并沒有意外,只是依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看了她一眼,然后點了根煙抽起來,也不與她說話。
許先生進來后,本來要介紹一下,卻只聽范懷遠(yuǎn)道:“她睡覺的時候我已經(jīng)見過了,睡相不算太好,你不用麻煩了?!彼Z氣輕挑,又特意強調(diào)了睡覺二字,盡管段文希已經(jīng)作好了被輕視的準(zhǔn)備,可是聽他這樣一說,依然漲紅了臉,很努力才壓下涌上眼眶的淚水。
范懷遠(yuǎn)好似與許先生很熟,直接坐到許先生的右手邊,不再說話,拿過筷子就吃起來,像很久未吃過飯一般,狼吞虎咽一直吃個不停,后來筷子不方便,就干脆用手,拿過整只雞腿,吃相很不好看。那一刻,段文希終于看清了他的樣子,狹長的雙眉,星目如墨,寒光點點,撇著嘴,似笑非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抿著嘴的時候,雙唇很薄,顯出極堅毅的樣子??吹讲幌矚g的配菜,會皺一下眉,然后直接拔開。范懷遠(yuǎn)不???,許先生和段文希便一直在旁邊看著他吃,許先生對他這樣的模樣十分不以為意,反倒十分欣賞的樣子。
終于在一桌子菜被吃得七七八八之后,范懷遠(yuǎn)停了下來,看住許先生等他說話。
“看著你,我就知道我是真的老了,還是年輕好啊,吃飯都比別人吃得多。”
范懷遠(yuǎn)并沒有接著許先生的話,轉(zhuǎn)了別的話頭直接道:“那個場子我可以暫時不接手,不過老爺子你總得做點什么,讓我回去跟兄弟們也好有個交待。”
段文希聽他們這么一說,便站起來,轉(zhuǎn)身要走。這樣的談話,她不方便聽,畢竟她只是與許先生有的只是金錢買賣關(guān)系,至于他們說的這些事情,她是沒有立場去聽的,而且她也不想聽,雖然她因為章蘭芝而與許先生進行這場交易,但并不意味著段文希從此就要如此生活,她這樣做,不過是為了還章蘭芝的養(yǎng)育之恩,然后可以安心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畢業(yè),工作,做精英,四處旅游,結(jié)識相當(dāng)?shù)陌閭H,過正常而富裕的生活。所以,她必須回避這樣的場面是不想卷進江湖紛爭。還沒走出去,卻聽到范懷遠(yuǎn)在她身后不緊不慢的說道:“我還想問老爺子討個人?!?br />
段文希聽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么整個人猛的一激靈,快速轉(zhuǎn)過身來睜大眼睛看住范懷遠(yuǎn)。可是范懷遠(yuǎn)并沒有看她,只是看著許先生。
許先生也看著范懷遠(yuǎn),倒是不徐不急的樣子,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末了,許先生才輕輕笑了一下道:“場子的事,的確是東升的不對,今天懷遠(yuǎn)你一個人來,就是沒把我當(dāng)外人,我自然也知道規(guī)矩,大家出來混,求的是財。我這里備了點錢,算是給中興的兄弟們擺桌酒吃?!闭f罷,便推過來一只箱子,范懷遠(yuǎn)接過也沒有打開,只點了點頭。
許先生頓了一下,看住段文希道:“至于段小姐,我不能替她做這個主,她愿不愿意跟你還要看她自己,她愿意,我絕不為難,她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強?!?br />
范懷遠(yuǎn)聽完許先生的話抬了抬嘴角,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轉(zhuǎn)過來看住段文希問道:“那么,段小姐,你肯不肯跟我走呢?”語氣依然輕挑,迫得段文希幾乎無所循形,這種好似一件貨物被人討價還價的屈辱讓段文希恨不得奪門而出,可是退到墻邊,卻是一條死路,原來已經(jīng)無路可走。
兩個男人的眼光雖然都看向他,可是卻又像是暗中角力,不過力量都集中到了她這里,兩邊無形而極力的拉扯好似快將她撕碎一樣,段文希突然覺得有一種痛在全身散開來,沒有具體的地方卻又無處不在。
她雙手緊攥住衣角,指甲隔著衣服在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跡,迫使自己抬起頭來讓自己看起來如尋常樣子,狠狠的呼吸,用盡力氣,將話說出來。
“我不過是個玩具,誰愿意帶我走就跟誰走。我還是先回避一下,兩位自己協(xié)商吧,請成為我主人的那一位一會把我領(lǐng)走就是了?!闭f完迅速的轉(zhuǎn)過身來,越走越快,使勁的握緊拳頭,不讓淚水落下來。
進了房間,章蘭芝打了電話來,喋喋不休地說起如何還清了債務(wù),現(xiàn)在看了幾個店面之類的話,其實重點不外乎是要乘如今抓緊許先生,狠撈一點錢財而已。段文希聽得麻木,對著電話冷冷的說:“姨媽,現(xiàn)在開始,我們兩清了,如果我曾欠過你什么,那么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還清了,從此以后,你忘掉我,我忘掉你,各不相干?!?br />
段文希只覺得累,累得只想睡去,再也不要醒來,看見一旁書桌上滿桌的論文筆記,覺得心中盼望的生活離她越來越遙遠(yuǎn),不禁怔怔落下淚來。
范懷遠(yuǎn)倚著門,抽著煙,看著段文希用手胡亂的抹淚。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煙頭的紅光一明一暗。不曉得看了多久,直至這根煙熄滅,他才走進來,捏住的段文希的下額迫使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的眼神平常,看不出什么深淺,段文希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漠然而平淡,半晌,才聽范懷遠(yuǎn)說道:“現(xiàn)在,你是我的了。”
說完便低下頭吻她,其實那并不是真正的吻,更像一種戲弄與挑逗,雖然輾轉(zhuǎn),但并不留戀,而且漫不經(jīng)心。段文希沒有經(jīng)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因為無法拒絕,所以只好冷在那里。
由于沒有回應(yīng),范懷遠(yuǎn)好像失了興致,一把拉過她道:“我沒什么耐心,而且人也比較年輕,喜歡男歡女愛,迷戀□□歡愉,你這個樣子,是裝貞節(jié)烈女還是對我不滿意?”話雖然這樣說著,確是滿不在乎的神情。
段文希死咬住嘴唇不肯說話,與心中的屈辱和尊嚴(yán)做著激烈的斗爭,突然心里一橫,一顆一顆解著衣服的扣子,越往下,手就越抖得厲害,卻仍強忍著不要掉下眼淚,因為哭泣毫無意義,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
范懷遠(yuǎn)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段文希的舉動,有一顆扣子被線頭纏住,她低著頭怎么解也解不開,于是范懷遠(yuǎn)走上前去干脆一把扯開,只聽嘶的一聲,衣衫張開,扣子斷斷續(xù)續(xù)落在地板上發(fā)出細(xì)小的聲音之后很快歸于平靜。段文希不敢遮擋,任由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展現(xiàn)出來。
范懷遠(yuǎn)看到年輕而芬芳的身體,有少女特有幽香,他并不急,只是靜靜看著,像是欣賞一道風(fēng)景,目光在段文希身體的每一處不住的流連,段文希終于被這種無聲的羞辱與凌遲打倒了,如果范懷遠(yuǎn)直接進入主題那反倒讓人沒有那么難過,而眼神,有時像刀如槍,一下一下仿佛要將傷痛刻到人的骨髓,段文希終于承受不住而蹲到地上縮成一團,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瑟瑟發(fā)抖,屈起雙腿頭枕到膝蓋上滴下淚來。
突然之間,范懷遠(yuǎn)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突然有了某種悸動,因為面前這個女孩子無助的悲傷。其實他本來只是想在這里隨便玩玩就走人的,可是突然之間卻一下子改變了主意。他打開衣柜隨便拿了一件衣服扔到段文希身上道:“穿上,跟我走?!?br />
段文希拿起衣服,擦了擦眼淚,在范懷遠(yuǎn)的注視下將衣服穿好,范懷遠(yuǎn)拉過她就要往外走,段文希站在那里不肯動,范懷遠(yuǎn)先是一愣轉(zhuǎn)而冷笑了一下道:“怎么,舍不得走?老爺子今天將你帶到我的面前來,擺明了就是要把你送給我的,你不是還以為你真的有得選吧?我不過是順?biāo)浦邸!?br />
段文希一怔,剎那之間心里只覺得有無盡寒意,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反而又輕松了很多。開口說道:“我只是想一起拿走我的論文筆記,我馬上要做最后的答辯?!?br />
范懷遠(yuǎn)聽了段文希的話微微一愣,但并沒有反對,只是道:“那你就快點收啊?!?br />
看段文希收好了,范懷遠(yuǎn)帶著她慢慢的往外走去,許先生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連原本幾個在一旁端菜收拾的工人也突然不見了。若大的屋子只余了范懷遠(yuǎn)和段文希兩個,好似根本沒有別的人一樣。
走出大門,范懷遠(yuǎn)將段文希的東西放到車的后座,看著段文希坐好了,突然轉(zhuǎn)過身來,段文希心里一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人一下子僵在那里。范懷遠(yuǎn)大約也感覺到她的不安,看著她滿不在乎的輕笑了一下,彎腰幫她系好了安全帶又在駕駛位上坐好了。段文希心里一松,輕呼出一口氣,可又想到剛才范懷遠(yuǎn)的輕笑,心里一下子又羞又急,卻什么也不敢說的端坐在那里。
范懷遠(yuǎn)發(fā)動了汽車,點了根煙道:“我叫范懷遠(yuǎn)。”說罷便將汽車急馳而去,車子離許家大宅越來越遠(yuǎn),段文希只覺得事情越來越復(fù)雜,這場交易,給她真正帶來的到底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