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和
“一個,兩個……”蘇又清在心里默數(shù)宋子休臉上的小痘痘,昨晚一點,她嘴饞的不得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宋子休郁悶的看著她,這幾日公司事多睡眠時間少,被她一折騰,眼底一片暗黑。
“嘿嘿”蘇又清沖他傻笑,抱著他就是猛親,在他享受這難得的主動時,她精神倍兒爽的說:“宋子休!我們?nèi)コ贼~火鍋吧!”
他冷汗直冒,“明天讓廚子做,你先睡覺”
蘇又清也不理他,動作麻利的穿戴整齊,裹著棉衣就出門,走到大門時,果然看到他從臥室出來,車鑰匙拿在手上脆脆的響。她笑呵呵的黏過去,融化了這個男人的不滿。
兩人隨意找了家店子,裝修簡單倒也干凈,只有兩個服務(wù)生在守夜班。蘇又清對著墻上的火鍋圖片直流口水,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湯料被熱開咕嚕嚕冒著泡,辣油暈開一圈,香味漸漸漫了上來,一整塊的魚肉被拉成網(wǎng)狀,蘸上醬一口吃下,蘇又清直嘆舒服。
宋子休折了紙巾幫她擦嘴,笑呵呵的問:“今晚怎么了,嘴這么叼”他又靠近了些,眼睛直眨,“清清,你有了???”
蘇又清被這話震住,一整塊剔了刺的魚肉吞下,燙的她捂著嘴直咳嗽,“毀我清白,我大姨媽前天剛走”
宋子休遞過水,一直掛著微笑,“你的清白不早就是我的了嗎”他又說,“我喜歡女兒”
蘇又清對他吐著舌頭,低頭吃肉。
兩人快三點才回去,蘇又清漱了口出來就看到他趴在床上已經(jīng)睡著,她幫他脫了鞋子,摸著他的眉眼一陣心疼,到底不是鐵人,有血有肉也怕累會生病。心里有點懊惱晚上的要求,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窩進(jìn)他的懷抱陪他一起睡覺。
宋子休醒來,蘇又清對他亮出八顆白牙,他手一卷就把她帶入懷里,腿架上她的身子,埋在頸間磨蹭,這孩子氣的舉動讓蘇又清的心一軟。
“等會陪我去吃飯”
她應(yīng)了下來,宋子休又補(bǔ)充說:“是爸和媽,還有陳康”
蘇又清沒有忽略他的稱呼,說的那么自然和理所當(dāng)然,她動了動嘴,最后只是“恩”了聲。
吃飯的地方?jīng)]有選在市中心的酒店,而是頗有農(nóng)家風(fēng)的小地方,竹制桌椅,房子也被設(shè)計成小草屋的樣子,蘇又清老遠(yuǎn)就看到陳康站在門口來回走動,看到她時眼睛終于亮起了光,走到面前卻又摸著頭憨憨的笑,叫了一句“姐”,便把頭低下。
她自然知道陳康在想什么,他對誰都親切,稱兄道弟自來熟,可打心眼在乎的只有這個名義上的姐姐。蘇又清皺眉,“怎么穿這么少”探了探他的手,“涼死了”
陳康摸著頭,“沒事,我強(qiáng)壯”,看到宋子休正往這邊走來,他對蘇又清嘿嘿笑,“我姐夫來了”
“喲!你什么時候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
“姐,對不起啊”陳康突然說,“那天我攔不住他們”
蘇又清愣住,反應(yīng)過來眼眶都紅了,捶了他一下,“臭小子學(xué)會矯情了”
看到他們進(jìn)來,蘇楚連忙站起,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一個字,蘇又清看著自己的媽媽坐立不安的樣子,大大方方叫了一句,“媽,陳叔”
她走上前挽上蘇楚的手,笑嘻嘻地說:“你們從哪里找到的這個好地方,我肚子餓死了”
她貼著媽媽坐下,屋內(nèi)所有的家具都是竹制,隱約散發(fā)淡香。
宋子休遞過菜譜,蘇又清翻了翻,“脆筍和鴨蹼炒刀豆是媽媽喜歡吃的,再來個湯”她微微側(cè)頭,“陳叔,天氣一冷你嗓子就不好,我給你點個豬血湯”
陳易生直點頭,“好,好……”和蘇楚對視一眼,兩個大人都動容。
一頓飯與平日無異,她和陳康互相斗嘴,宋子休按住偶爾炸毛的女人,夾了一塊黃瓜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眾人哄笑。
笑過之后陷入沉默。大家都知道這頓飯的目的,有些東西堵在心里,不說開一輩子都是疙瘩。陳易生放下筷子,“蘇蘇……”
蘇又清“恩”了聲,站起來給他添了菜,“陳叔,我在”
陳易生看著面前始終掛著微笑的蘇又清,心里一片悵然,他說:“陳叔對不起你”
蘇又清已然猜到他會這樣說,但還是心頭一酸,低著頭半晌不說話,宋子休覆上她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放開。
她眼淚掉了下來,垂著頭說:“陳叔叔,我不怪你”
“蘇蘇,是陳叔的錯,陳叔沒用,你媽媽心軟要幫我”陳易生說,“蘇蘇,你不要怪你媽媽”
蘇又清忍了眼淚,“我知道的”她對蘇楚說:“媽,你別難受,我理解,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訴你,可是我真的不怪你”
這一刻她反而釋然,抽了紙巾幫蘇楚擦眼淚,笑著說:“皺紋都出來了,陳叔不要你了”
蘇楚又笑又哭,把她的手握的鐵緊。
吃完飯,宋子休一路小跑去拿車,蘇楚一聲長嘆,自己瞎猜度什么呢,非得拘謹(jǐn)于世俗觀念,她以為的好,不見得是女兒要的好,未來再難,父母只是陪一程,剩下的人生路,女兒是要跟那個男人一起走的。
年輕時候的情不自禁為愛而狂,真有一種明知結(jié)果,卻斷了所有退路的孤勇。
蘇楚一生循規(guī)蹈矩,所有的平靜只為那一個男人烈火熊然,可最后他還是選了事業(yè)江山,蘇楚瞞了他,帶著肚里的一脈骨血離開,來到現(xiàn)在居住的城市,流言不理,蜚語不聽,產(chǎn)期到了,沒有證件和擔(dān)保人不敢去醫(yī)院,最后在一家私人診所生下蘇又清,看到粉團(tuán)般的小人兒,忍了近一年的淚終于傾瀉,汗水和淚水爬滿了整張臉。
兩年后,從報紙上看到林氏總經(jīng)理肝癌末期,林競無奈復(fù)出重挑大梁的消息。
蘇楚獨坐一夜,她是個女人,是個心軟的女人,恨不徹底,愛卻太深,如若真能做到無視,當(dāng)初就不會生下他的孩子。
三天后,她抱著剛滿兩歲的女兒去到醫(yī)院,蘇又清穿成一個小球在病房里東看西看,偶爾重心不穩(wěn)摔倒在地上,癟了癟嘴又自個爬起。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隔空朝女兒伸了伸手,他已經(jīng)瘦的不成人形,此刻連短短幾步的距離也沒力氣走到。
蘇楚抱過女兒,抖著聲音說:“蘇蘇,叫爸爸……”
小人兒在媽媽懷里不耐的扭動,看到面前枯瘦憔悴的男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最后,他對蘇楚說了一句話,“我只愛過你,我卻配不上你……”
蘇楚不作聲,抱著女兒離開,轉(zhuǎn)身淚水奪眶。
而這個男人,到死,都沒有聽到那一句,爸爸。
不久后他病逝,死前對妻子坦白了自己的感情,最后的笑容都是對往日時光的回憶,林家大小姐氣的發(fā)抖,若不是以懷孕和事業(yè)要挾他,自己一生都得不到這個男人。
長短一生,卻不曾擁有,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寒心,林若抱著兒子,驕傲的女子輸不起,綿延的恨,恨不得世代相傳。
蘇楚從回憶里回過神,宋子休已把車開來,送他們?nèi)チ司频?,兩人牽著手離開,陳康屁顛顛地跑了出來,“小小酥!”
蘇又清回頭,燈火闌珊里的溫柔一笑竟然讓陳康紅了臉,他摸了摸頭看向宋子休,“那啥,其實我是叫你呢”
宋子休負(fù)手等待下文,陳康雙手插在褲袋里,“我不討厭你了”
少年溫潤的笑容展在夜色里,“不過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送不起太貴重的禮物……”
蘇又清紅著臉跑過去,“不害臊啊你”重重彈了下他的腦門。
“嗷嗷,疼死了”陳康揉著頭,漂亮的吹了聲口哨轉(zhuǎn)身進(jìn)了酒店。
晚上親熱時,蘇又清表現(xiàn)的格外熱情,軟在他懷里在他胸口畫圈圈,張了張嘴就要說話,宋子休先開了口,“不用對我說謝謝”
她呵呵笑,輕戳他的胸,“蛔蟲”
宋子休側(cè)身抱住她,沉重的呼吸吐在她臉上,“傻子,能為你做的我都會做,不能做的,我也做過……”
“耶?”蘇又清撐起身子故作嚴(yán)肅,“老實交代,做過什么不該做的!”
宋子休垂下眼眸,玩著她的手指,“不該太晚遇見你,所以錯過太多,過錯也犯了不少”
“算了,你那風(fēng)流史我不愛聽,李小姐,王小姐,還有那個什么明星的”蘇又清調(diào)整了姿勢,在他懷里打著呵欠。
誰都有過去,宋子休的身份注定他的過去墨跡更深,蘇又清看著他俊朗的臉,她想跟他好好過日子,過未來的日子。
懷里的女人顯然沒興趣聽他叨念往日,摟著他的脖子慢慢熟睡,呼吸漸漸均勻,淺淺掃在他的心,宋子休瞇了瞇眼,精壯的胳膊將她摟得更緊。
陳易生把陳康引薦給一個合伙人,陳康也在r市待了下來,最煩的就是蘇又清成天逼著他去報個夜?;蛘咦钥?,他的中途輟學(xué)始終是她心里的一個疙瘩。
陳康受不了,逮著宋子休訴苦:“您能管管您女人嗎,她成天摧殘我這棵清脆嫩苗,您晚上就不能給點力摧殘她嗎,省的在這禍害人間”
宋子休面無表情的拿出手機(jī),“蘇又清,你這個弟弟對你意見很大啊……”
陳康“靠”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會體恤一下同胞,忘了你倆賊鼠一窩!”
宋子休突然笑了,把手機(jī)在他面前晃了晃,根本就沒有通話記錄,是做做樣子罷了。陳康黑著臉,以他看過二十遍《古惑仔系列》的眼光和經(jīng)驗,斷定面前這個男人的氣場絕不是虛有其表,不要和他斗智,更不要跟他動武。
陳康叉腰豪邁大叫,放蘇又清!然后小蘇歡快的跑出來,宋子休立刻軟掉。
想到這些,陳康的心情好轉(zhuǎn)一些,露出十顆大白牙的夸張微笑,宋子休皺了皺眉,“上排第六顆上面有菜葉……”
陳康覺得自己被雷轟了,掏出手機(jī)用屏幕當(dāng)鏡子,正宗的齜牙咧嘴,哪里有什么菜葉,宋子休勾起笑,還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