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沙洲茶鋪
,有暗香盈袖 !
沙海邊緣。
脆而悠遠(yuǎn)的駝鈴聲縈繞在黃沙之上,每每前行一步,都會覺得身子一沉。即便是習(xí)慣在沙漠中征戰(zhàn)的西參娘娘也不例外。并行的兩匹駱駝載著水食,不急不慢地自沙漠之風(fēng)中破開一條道路,身后腳印一落,少頃便被卷來的風(fēng)沙遮蓋過去。
“接下來,是往西去。”姻姒言罷,扭頭往一眼身邊的男子,并非是征得同意的口吻,而是道明一個本該如此的定論,“差不多該尋到了。”
風(fēng)將她圍系在脖頸間的輕紗拂起,碧空之下,美艷不可方物。
并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斷定幾日前在海澤放出的沙蜥如今位置,殷肆怔怔看了她一會兒,終于舍得低下頭去,“我不明白,此行為何不喚上玄蒼?以天驕神獸的速度,可要比這些個快多了。”他拍拍身下的駱駝,后者則很不爽快地噴出鼻響。
“他么?”姻姒笑了一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喔,在你心里,為浮臺尋水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嗎?”
“可是,在這杳無人煙的荒漠中尋找玄天黑龍的蹤跡,豈是腳程快便有效用的?吃過上回的虧,我算是知曉,尋那種上古混沌之靈,到底是要憑機緣的。”她扯過駱駝的韁繩,惹得駝鈴又是陣陣聲響,繼而慢慢解釋道,“這幾日我命玄蒼在海澤城中走動,拜訪扶桑神魔名流,順便好好學(xué)習(xí)下海澤的歷法與戒律。”
“呵,是想偷師?”他瞇起眼睛,唇邊笑容更深。
“你便當(dāng)我是想如此罷。”她也隨著笑了起來,紅唇明媚正好,眼下倒成了他眼中唯一一抹惹眼色澤,“雖然不大情愿承認(rèn),不過,有些方面你做的確比我好……旁的不說,單單是海澤每年與周邊妖魔部落貿(mào)易往來所賺得的銀兩和信譽,便叫我浮臺不能望其項背。”
末了,她又垂目低語一句,我很早便想著來海澤看看了。
殷肆未料到這心高氣傲的女子也會有如此坦然的時候,一時間聽得她“疑似”發(fā)自肺腑的稱道,不由間飄飄然起來,“……海澤雖毗鄰沙海,卻地大物博,富饒多福,算得上是扶桑諸多轄地中的翹楚,父王將自此地封給我,倒也叫旁人揣摩太多。”
她知他的言外之意,也知他待殷澤的所言所行,一時間竟不知是該信他不信。
又或者安慰兩句。
而她心系那玄天黑龍和浮臺生靈,在海澤逗留幾日雖有玩樂,也未能盡興,早早吩咐了海澤宮侍從準(zhǔn)備好水食和坐騎,喚殷肆與她一并再入沙海。他攔她不住,心下了然那上古神龍確實難尋其蹤跡,此番現(xiàn)身沙海必有蹊蹺,且來日方長,往后有的是機會領(lǐng)她游玩海澤,討她歡心。
她是與他一般的神明,不是凡人,他們有許多時間朝夕相對。
有很多時間去淡忘一些事情。
姻姒又點明幾處方向往厄蘭周遭,地面上纏著小小的旋風(fēng),經(jīng)久不去。
“想不到沙漠中竟也有如此濕涼天氣,之前特意未敢穿得太厚實,看樣子是白白擔(dān)心了。”前行數(shù)里,殷肆終于皺眉道出一路疑惑,“比不上次入沙海尋你,此行一路頗為涼爽,甚是涼爽得有些非同尋常……若非是有妖魔作祟,便是吞云吐雨的玄天黑龍當(dāng)真是在厄蘭附近?”
他眉頭微蹙,姻姒不由輕笑出聲,“呵,想不到東商君也會為這種事?lián)模俊?br/>
“我是擔(dān)心再度遇上始料未及的惡劣天氣,令你我二人迷失方向……斷糧倒沒什么,只是斷水……便是神仙也沒轍。”回想起她徒步在沙海中妄圖抗衡沙暴體力不支而倒下的場面,殷肆心中只覺后怕:那時的她像是一朵幾欲枯萎的花,淹沒在沙塵中,差點就不省人事。
她琥珀色的眸子輕晃,勒停駱駝與他道,“事實上,你說的第二種推測極有可能:我聽原罪老翁說,玄天黑龍?zhí)煨韵埠脻駴觯掏碌纳裣⒛軌蛑饾u改變所居環(huán)境——誒,若是當(dāng)真能勸它久居浮臺,呼風(fēng)喚雨,保得一方生靈安居,我此生便再無遺憾了……你是不知,這幾日,我連做夢都想著它,念著它,就好像冥冥之中一定會尋到它一般。”
殷肆嗯了一聲,見她似想起什么,懷中摸出一個錦囊,內(nèi)里是一朵冰藍(lán)色小花,女子蔥白手指扯下一片花瓣含在口中,又摘下一瓣遞到他面前,“喏,這個你吞吃下去。”
說來那花也神奇,通體晶瑩泛著藍(lán)光不說,還隱隱透著一股寒氣,摘下花瓣空缺一處散出水霧,極快地重新凝結(jié)成新的一瓣,始終維持著綻放的姿態(tài),分明是件一等一的寶物。
“這是……”他瞇起眼睛,不確定問道,“北海的東西?”
“冰若寒花,世間少有的陰潤之物,用此物神力來抵擋沙海中的炙熱,自然不在話下。”她點點頭,又小心翼翼將那寶物擱回懷中,“離開海澤之前我特意去向北海魔君討的,可大的一個人情呢……這回可不能因為惡劣的沙塵而退縮……”
“那日我問你怎不去找玄蒼,你搪塞說他被青青纏著——便是差他趁我不注意出了海澤,去了趟北海取此物?”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東商君。”
“你可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即便我不陪你入沙海,恐怕你也會一人再次前往罷?”殷肆無奈嘆了一聲,話鋒又轉(zhuǎn),“如此珍貴寶物,北海魔君倒也舍得借給你,哼,扶桑神魔口中的傳言果然不假,那男人十分中意阿姻。”
女子笑得狡黠,故意揚了聲音,“區(qū)區(qū)一個北海魔君又算得了什么?清命仙人曾在我壽辰時送來五對靈悠仙鶴,現(xiàn)在還養(yǎng)在我浮臺宮后院之中;風(fēng)神以風(fēng)為媒,每月送來一封情書一塊美玉與我,從未間斷,依照現(xiàn)在那些情書的數(shù)量,恐怕足以糊滿你寢宮的幾堵墻;還有那德天真君,飛絮大將,離然君送來的東西也不少……怎么,東商君忽而說起這個,可是覺得面對他們,有些棘手?”
“不是。”他壓了壓聲音打斷,眸中光澤比她更甚,溫柔道,“我只是覺得,阿姻肯接受我,真是太好了……”
她臉泛紅,低著頭剛想說些什么答謝話,又聽得殷肆透著笑意的聲音:
“……我只用了一百筐青梅。”
寡廉鮮恥。她嗔怪著瞪了他一眼。
再走小半日,越往深去,沙海中近乎于反常的涼氣竟是越來越重,服了冰若寒花瓣的兩人不自覺間竟覺得有些冷,殷肆幾番想要詢問,可看在她尚且鎮(zhèn)靜,便將到口邊的話全數(shù)吞了回去。
“不必?fù)?dān)心,這至寒至潤之物的功效也就十二個時辰,涓涓而出永不凋零,若是彼時沙海氣溫仍舊反常,我們適量而取便是……”她的話還未說完,忽而消了尾音,揚手示意身邊男子屏息噤聲,目光久久盯在一處。
待薄薄一堵沙墻消散之后,不遠(yuǎn)處的一個黑點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像是間小小的簡陋屋棚,門前十來張方桌,三三兩兩坐了幾人,依稀辨認(rèn),竟還聽得些許聲音。
“沙漠之中怎會有茶攤?”殷肆眼尖,禁不住喃喃出聲,又望向她,“你的沙蜥,便是跑至這兒來了?這……倒也算得陰濕之處。”
本想著那女人聽罷此言會流露出失望神色,熟料姻姒卻顯得并不意外,反而與他解釋道,“神魔雖比凡人強大許多,可妄圖穿過這如同屏障一般阻隔著人與神魔兩界的沙海,到底是困難的:或許可以不必進(jìn)食,但水源卻無比重要……因此沙海中也常年堙沒著幾間散仙與小妖經(jīng)營的茶鋪供來往路人飲水,需的機緣才能見著……我與沙漠打交道這么些年,也只見過三兩回。沙蜥能尋來此地,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聽罷她所言,殷肆點點頭,“神魔之輩也賺銀子,也要理紅塵俗事,你這么一說,我倒不覺得奇怪了,只是現(xiàn)今沙海溫度詭異,又見得茶鋪,到底意難平……不若我們也去喝一碗茶,休憩片刻?”
姻姒應(yīng)允,攏起衣裙被他扶下駱駝,行至茶鋪招呼著店家上兩碗茶水。
或許是因為今日沙海溫度詭異的緣故,茶攤客人并不多,連十張桌子都為坐滿。而她一眼掃過去,竟還有幾個勉強算得上熟識的面孔,姻姒臉一黑,尷尬間第一個反應(yīng)竟是:完了完了,又要上扶桑神魔快報娛樂版了。
果不其然,東商西參雙雙入內(nèi),原本在吃茶說笑的幾桌客人立馬沒了聲音,不停望這里張望,流露出一副極為好奇的神情。
吃茶不論旁桌事,再礙于兩人身份,也無人敢上前搭話套近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姻姒殷肆二人兀自低頭喝茶,間或才說上一句話,亦沒有多么親昵的舉動;那些多事之徒見窺探不出什么所以然,都失了興致,茶鋪間很快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熱鬧。
茶碗離口,姻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茶客中,目光終是落在一名女子身上。
那女人一襲黑衣,孤身一人坐在茶攤最外圍。頭帶一黑紗斗笠,看不清面容,像是為了阻擋風(fēng)沙,黑紗厚重?zé)o比遮至胸前;姻姒隱隱能覺察到她的焦急與不安,時不時會探身朝沙海的方向張望,像是在等什么人;而桌上擱著一壺茶,兩只茶碗,一只盛滿茶水在她面前,另一只則還倒扣在一邊——她等的人還沒有來。
她沒有拼桌,也不參與其他茶客的交談。
她就那般坐在那里,安靜地讓人極容易遺忘;可渾身散發(fā)出的冷冽清潤氣息,又不得不令人在意。
姻姒沖身旁男子使了個眼色,兩人很快換了桌子,特意貼著那神秘女子坐下。
姻姒這才發(fā)現(xiàn),黑袍之下,那女人腹部隆起,像是懷有身孕。行動不便還在沙漠中往來?即便是神魔之身經(jīng)得起折騰,可腹中小人卻經(jīng)不住啊。殷肆亦看出些許端倪,蹙眉斟酌片刻,故意與之搭話,“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與你無關(guān)。”那女人的聲音冷清,透著無力,就像是久病未愈。
氣氛尷尬起來。
頓了半晌,姻姒忽而笑道,“喔?那如果我說你等的男人不會來了,可有關(guān)系?”
那人似乎是露出驚愕神色,黑紗微微一動,很快又恢復(fù)平靜。她沒有回答。
殷肆扯了她衣袖,小小聲問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她白了他一眼,道,胡謅的。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對不住大家,這幾天太忙,更新不怎么及時,國慶期間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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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調(diào)戲作者【看劇透/看八卦/看渣圖】的親們可入群【匪氣凌然 314535269】標(biāo)注煙二所寫過的任意角色名便可——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