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明心可鑒
,有暗香盈袖 !
再說佘青青抱著一竹筐蘋果一路小跑來到玄蒼入住的房間,心情忐忑地敲了門,不想?yún)s無人應(yīng)答,又連連呼幾聲,蹙著眉將耳朵貼合在房門上細(xì)細(xì)去聽,這才篤定屋中根本無人。攔下清掃客房的侍女問個究竟,人只道,來自浮臺的天狡大人下午便出了東商君寢宮,說是要買些家鄉(xiāng)沒有的食材,明日好給西參娘娘做些滋補(bǔ)的飯食。
她聽罷好生不舒坦,端著蘋果蹲在他房門口盼著,等著。
口渴,又餓,低頭想了想,她抓起蘋果啃咬。清甜的汁水順著喉嚨一直潤到心里,這才稍稍緩了心里的悶堵。可是吃了一個不來,吃了兩個還不來,直到將一竹筐蘋果都吃光光,也不見玄蒼身影回來。
佘青青站起身踮腳張望,慢慢往雪凝亭去。
那座亭子建在海澤宮后院必經(jīng)之道上,只要稍作留心,縱然是一只老鼠,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是想在這里攔下他。
又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夜深露寒,她撫了撫露在外的雙臂,覺著到底是有些經(jīng)不住,便長長嘆了口氣,無力將臉貼在石桌上,末了又將一直藏在懷間的布老鼠給摸出來,擱在自個兒對面,好似二人相對而坐,相視而言。
“西參娘娘,西參娘娘……那個男人,怎么總是想著自家主上?這樣的話,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自己的事呀,也不會對自己好……”想到自己與殷肆之間若即若離的主仆關(guān)系,佘青青顯得極為困惑,嘟囔著嘴不禁喃喃自語,“只不過是生活在一起的人而已,又不是真的喜歡她,值得總記掛著西參娘娘嗎?那我呢,我又算作什么……”
她既不聽話也不乖巧,不懂人情世故,能為東商君做的事情實(shí)在太少。
可是他從不怪她,甚至很少干涉她的事情——自從被殷肆撿回浮臺之后,好似依舊過著原先自由自在的山野生活,如若當(dāng)真要說作為仆從她有什么能討得主上歡心的,那一定是她比任何人都相信東商君是扶桑之上最厲害的神明,無論他做什么,都絕對不會錯。
單是這份信仰,就足以將她制服,可是玄蒼待姻姒,好像不僅僅是一份信仰。
那種溫暖,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溫暖,就好像是從流淌著同樣血液的家人身上散發(fā)出的一般。
這是她與東商君所無法做到的。可是細(xì)細(xì)去想,她又覺得這份溫暖是那么叫旁人羨慕,玄蒼的好,從來不是對她一個人的,他對另一個女人比對她好的多——佘青青有些難受,用下巴抵著手臂,伸出只手去戳那布老鼠,不想指甲卻壓上了半截鼠尾,稍稍用力,便將卷成尾巴形狀的絹布扯的松散……
她慌忙捧了布老鼠在手心,鼻子莫名就酸了起來:這老鼠他一定也疊著去哄過年幼的西參娘娘罷?姻姒的若是扯壞了,他一定會立馬重新給她疊一個,可是她的扯壞了,又有誰來給她疊呢?
本不該想這么多,只是恍然間想到了,那就是想到了:像是珠串的線一環(huán)壞掉,然后噼里啪啦珠子落了一地,砸在心頭生疼生疼……她想這或許就是凡人口中常說的女人之間的“吃味”,可是對西參娘娘吃味,想來又是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怎么看她與自家主上都是情投意合。
所以,僅僅是難過玄蒼似乎并不在乎她而已。
她又強(qiáng)撐了半柱香的時間,覺得今晚大概是見不到那個男人了,起身欲走,不想側(cè)目間卻瞥望到立在不遠(yuǎn)處的白發(fā)男子,素衣飄然,融融月色之下,如若謫仙之人隱在山石之后……手里還提著醬燒肘子和捆扎好的荷葉雞。
兩人目光相觸間皆是無言,玄蒼沖她點(diǎn)點(diǎn)頭,本是想從岔路走開,可見得那青蛇妖眼圈泛紅,想想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不知為何,依稀間耳邊就響起了“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歌聲。
他駐足在雪凝亭外,揚(yáng)起臉來望向青衣女子,“青青姑娘在這里做什么?這里寒氣頗重,你穿著又單薄,會著涼的,還是早些回房歇息罷。”
男子的聲音溫和又暖人,佘青青直視著他的眼睛,難得地輕聲道,我在等你啊。
“等在下……做什么?”他微微皺眉。
“我拿了果子來給你吃。”
男子目光探向她身后,眉頭皺的更緊,“那,在哪兒呢?”
“我吃完了。”她幾乎是木訥回著話,重重吸了下鼻子,低頭將手心中的布老鼠捧到他面前,顯得很是委屈,“玄蒼……這個,壞掉了,我不小心扯壞的。”
從未想過這妖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玄蒼忖思片刻,將手中在海澤街市買到的吃食擱在桌上,坐在她的身邊,接過面目全非的布老鼠捏在手中,笑道,“壞了再疊好一個便是,青青姑娘若是喜歡,可以自己學(xué)著疊……”
“叫我青青。”佘青青看著他,打斷他的話,“我只要你疊的。”
他微怔,“我記得,你很喜歡別人稱呼你為‘姑娘’。”
身為混沌之妖,尚無雌雄之分,只是喜歡女子媚態(tài),這才想做個女人,喜歡旁人也把自己當(dāng)做女人,稱一聲道一聲姑娘。佘青青想著想著就沉默起來,故意移開目光,佯裝專心在看那方塊狀的絹布在他手中翻轉(zhuǎn)成花,頃刻間便疊出只拖著長尾巴的布老鼠來。
“你不一樣,我不希望你叫我叫得那么生疏。”從他手中接過玩物,佘青青這才開口答話,指尖小心翼翼捏著布老鼠滾圓的肚子,問出始料未及的問題,“玄蒼,你……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覺得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還總是纏著你……這樣很煩?”
玄蒼沒說話,緩緩眨了一下眼。
她不依不饒,“不說話就是真的很討厭了?”
“不討厭。”末了他才說。
“那,不討厭就是喜歡了?”
他又緊閉雙唇,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并不擅長應(yīng)付熱情的異性,從來都是這樣。想來陪伴姻姒多年,扶桑神魔談之色變的西參娘娘在他眼中永遠(yuǎn)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人前傲慢逞強(qiáng)人后卻愛偷偷躲著哭鼻子,他只會應(yīng)對這樣的女子。
而佘青青一身碧紗落在眼中,妖物媚態(tài)盡現(xiàn),一顰一笑風(fēng)情萬種,心思卻單純明凈不食人間煙火……就像是一株欣欣向榮的藤蔓,舒展著身姿要纏上他的心,說不清道不明的鮮活。
他本以為自己一生牽掛之中,只會有個姻姒。
不想姻姒的身邊終究會有別人,而亦有別人,會來到自己身邊。
見玄蒼沒有回答她的疑惑,佘青青露出遺憾表情,指了指掌心中的布老鼠,問道,“這個,你也常常疊給西參娘娘玩罷?那,有沒有再疊給其他人呢?”
“并無。”他微微挑眉,聽出了妖物旁敲側(cè)擊想問的話,只是談及姻姒,不免嘴角浮笑,想說的話又多了起來,“娘娘自幼不喜女孩子家的東西,我倒是給她縫過幾個娃娃,可惜都讓她給扯壞了……之后,便再沒有添過什么玩具,她,呵,一直都不像個女孩子。”
“那她也沒有什么兄弟姐妹,爹娘不在身邊……豈不是很可憐?”
“是,好在娘娘生性喜靜,倒也并不在意身旁其他。不過,她從小就有個念想,守著念想中的人過了千萬年,也不會那么寂寞罷。”想到那些個涂上東商君名字后又被姻姒肢解的娃娃,玄蒼不由微笑起來,“說起來,恐怕是東商君更加可憐才是。”
“可惜我認(rèn)識爺?shù)臅r間沒有那么長,不知道他是如何挺過來的。”佘青青點(diǎn)頭,又重新望向他,認(rèn)真道,“每次與你說話,只有說到西參娘娘時你才會露出這種表情……你是不是,很喜歡她?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是……是我喜歡你的這種喜歡。”
玄蒼深深看她一眼,嗔怪道,你多慮了。
“我才沒有多慮。”她低下頭,握緊那只布老鼠,發(fā)髻上的翠綠流蘇垂至好看的鎖骨,聲音低到不能再低,“我只是在想,什么時候玄蒼提到我,也能有這么多話可說,也會露出那種表情就好了……到底要變成什么樣,改掉多少你口中的壞毛病,才能讓你稍微喜歡我一點(diǎn)呢?可是,如果改的太多,我……真的就不是我了啊……”
幾只飛蛾在宮燈周圍撲騰翅膀,亭下人影成雙,青白兩色交融。
玄蒼沉默片刻,自覺氣氛尷尬,垂目見得方才所買吃食,便將其往佘青青面前推送了過去,“我在街市上看到這些吃食,覺得海澤的做法和我們浮臺很是不一樣,便買來些許,你餓的話就吃一點(diǎn),無妨的。”
“我沒什么胃口,不想吃——等你的時候吃掉了很多蘋果,可惜,一點(diǎn)都不好吃。”
佘青青兀自說不明所以的話,站起身來沖他禮貌地欠身行了個禮,走出兩步后又依依不舍轉(zhuǎn)身,開口卻是始料未及的冷語,“玄蒼,我知道你嫌我煩,不想見到我……我也會努力改掉總是想纏著你的壞毛病,可我絕對絕對不會收回之前的提議,我一定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然后和你在一起。”
總是。絕對。一定。
在一起。
他仰面看著她,只覺得那些話鏗鏘有力,且是小心謹(jǐn)慎如他畢生都說不出的話。心間冰層倏然碎裂,他相互交疊的雙手不禁緊了一緊。
見他依舊不言不語,她終是轉(zhuǎn)身,“那,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
一襲碧色翩然將離,正如來時那般難以預(yù)料。
他猛然轉(zhuǎn)醒,飛快拉住她纏著碧色薄紗的手臂,口中輕吐三字,“喜歡的。”
“什么?”她回眸,并未聽清楚他所言。
“……現(xiàn)在,也很喜歡的。”
“玄蒼,你……你說什么呀?”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已經(jīng)很好了,足夠讓人喜歡,讓人記掛——你說的沒錯,規(guī)矩學(xué)得太多,變成另一個人,這世上,可就再也沒有佘青青了。”他松開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又解開捆扎荷葉雞的繩子,扯下一大個雞腿遞到她面前,“坐下,吃完雞腿再回房。”
“可你說過,晚上不要吃得太多。若非是熬夜,連宵夜都不要吃……這樣最好。”佘青青不解地看著他,掌心依舊握著那只布老鼠,“……還是說,只要我現(xiàn)在坐下來吃個雞腿,你就喜歡我一點(diǎn)點(diǎn)了?方才你說的喜歡是這個意思嗎?”
白發(fā)男子輕笑出聲,也懶得再去解釋,“差不多罷。”
佘青青展露出疑惑神色,低頭暗想片刻,忽而起身將整只雞給搶了過來,毫無形象可
作者有話要說:腹黑別扭的蒼老師最喜歡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