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兆欣抬眼看我,疑惑之后忽地笑出來,“《閨怨》都出來了,我是真的冷落你了!”她收起筆,坐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有沒有幸福一點?”
“嗯。其實,只要能看見你,我就覺得幸福了,現(xiàn)在是非常幸福。”
“剛才想什么呢?”
“哪里?”
“‘悔教夫婿覓封侯’啊。”
喲,這是什么節(jié)奏啊?我笑起來,與她十指相扣,說:“剛才啊,我就那么看著你,就覺得,啊呀,這個女人,怎么能這么儒雅呢!好奇怪的用詞對不對,真的,其實上次你在我家的時候我就有那種感覺,當時你整個人就是那么一種狀態(tài),我心里想到的就只有這個。”
兆欣拿手捏一下我腰上的癢癢肉,“我問的不是這個。”我笑著按住她的手,“知道啊,還沒說完呢!剛才我就是覺得,這個女人,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魅力究竟有多大,我真的要把她圈在身邊才行,她說的對,生活是自己的體驗,我們也不是活在別人的嘴里,什么副總,什么責任,什么人言可畏,都是假的,只有呆在一起才是真的。”
“那你是打算怎么辦?”
“我打算和你白頭到老啊!”
“然后呢?”
“我大氣一點辛苦一點,大不了每個月的薪水照樣捐獻給石化與高速公路收費處,有空就來看你。”
兆欣眼里閃過一絲失望,指指桌上,柔聲說:“我把那份看完,就送你回去。”
“唔不要了,我剛才查過了,三點半有一班車,訂了票了,再過半個小時,送我去車站就好了。”
“好。”兆欣坐著不動,我提醒她,“你去工作吧,還那么多沒看的。這就是我不愿意上來的原因,不管是因為我或者是你自己,都會耽誤你工作進度。”
“沒事,都不是要緊的東西,明天看也是一樣。”
那還有什么好顧忌的呢,我求之不得!半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該走了,兆欣捏了鑰匙送我,被我擋住,“還是不要了,我怕我會舍不得。”我不想讓你再看見我離去的背影!制止了她,她就站著不動了,我朝著她笑,后退著出了門,攥緊了手到了底層。
站在大門前仰頭朝上看,具體哪一扇玻璃后面有兆欣的身影也不甚清楚,只輕輕的說:“我還沒回答你,我從沒有后悔愛上你。”并把這句話編成短信發(fā)出去,再用微信。兆欣回給我一個害羞的表情,我撐不住勾起嘴角,再回一個疑問表情過去,她又回一個傲慢的過來。我在心里自動把那個傲慢的表情腦補成兆欣趾高氣昂的模樣,“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出租司機從后視鏡里看我,又看我,大概他以為搭車的是個神經(jīng)有毛病的吧!
登車之后,猛然間想起那次離開時的情景,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撕心裂肺的痛楚一樣。我把視線投向窗外,一路行來,眼下已經(jīng)不是四年前那般境況了,我該笑的,可就是心酸難過的不行,以至于一路上都呆呆的,到家才發(fā)現(xiàn),兆欣又給我發(fā)來一條短信:一個人呆在辦公室,好冷清。
我剛到家,水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你是不是故意折磨我啊,我輕輕的嘆氣,手指飛快給她回一個:那就盡情地想我吧。
然后,她就沒聲音了。
我失笑。
兆欣給我下了一條禁令,再不許我每天下班往J市趕。我在遵她命令的同時,感嘆:哎,怎么就是不能十全十美呢!
自從上次狀似玩笑的提過一次之后,她沒有再問過我會有什么打算,既沒有讓我辭職回J市也沒有計劃以后怎么樣,一切都按照我的意思來。有時我會想,如果她強制我辭職我是不是要聽她的?畢竟她不會把錦豐丟下不管,如果做抉擇,從最有利的一面考慮,就是我換工作。可我之所以到今天沒動作的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工作問題,我對目前的狀態(tài)很滿意,而且打下的基礎(chǔ),更有利于以后的發(fā)展,換一個環(huán)境,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以我目前的年齡與資歷,正是職業(yè)上升期,需要積累職業(yè)經(jīng)驗,沒有多少時間讓我浪費。從前矛盾著的,現(xiàn)在還是一樣,是我愛她還不夠深?
我和兆欣,真合了那部劇的名字:雙城生活,每周的休息日,不是我過去就是她過來,端看誰方便。這種相處模式,雖然我不喜歡但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我們在一起,我心滿意足。
盛夏來臨,我進入新一輪的不適期,吃不下也睡不安穩(wěn),體重又見下降。熊小安見我一次就說我一次,好好吃飯,不要把工作當情人,搞得面黃肌瘦,一副即將撒手人寰的模樣,你媽媽看見又要心疼了。
我說我哪里愿意啊,吃的不多是一方面,一夜過來,竟然比沒有睡覺還累,倒是午休的時候能睡的好一點。小安讓我去醫(yī)院查一下,我心里吐槽她這主意簡直爛透了。
兆欣倒是沒說去醫(yī)院的話,從家里帶來好一些中藥給我,說是調(diào)和胃口的,又說每個人體質(zhì)不同,最好去給中醫(yī)號個脈,這樣才能對癥。那中藥已經(jīng)是醫(yī)院代煎做成藥劑包的那種,只要溫一下就行,可聞見那種又苦又怪的氣味,嘴巴都張不開。兆欣逼迫我非吃不可,我都要為難死了,臉上的表情一定比藥還苦,做出一副可憐相任兆欣她都不心疼。憋著氣喝下去,其實也沒幾口,苦是一定的,揪著眉毛接過水漱口,緩過一口氣之后,趕緊去刷牙。
兆欣扶著門框數(shù)落我,“陳正希,在這一方面,你連三歲的孩子都不如。”
我含著滿嘴的泡沫反駁她:“三歲孩子吃的藥都是什么味道的,你給我的是什么?這根本沒有可比性。”再說了,我從小就怕吃藥。
兆欣說:“問題是,你不是三歲而是三十歲。”
“拜托,還差一個月好不好?我還可以裝一把年輕的。”
刷了牙,我們一起出門買菜準備午飯。我的胃口不佳,但兆欣做出來的飯菜我總是能多吃一些的,她沒時間就多做一些放冰箱,有時間就朝這邊跑,我不讓她這么辛苦的來回跑,她不聽我的。有時我覺得自己真沒用,她說什么我都要照做,我說什么她就像沒聽見一樣。
飯后,兆欣從我那一堆雜亂無章的書籍里翻出一本小說來,坐在窗邊的椅子里隨手翻著。我洗好水果進去,就看見她眉開眼笑的樣子,“看的什么這么開心?”
“嗯,看了原版,所有改編的電視劇,都不堪入眼了。”
我看了封面,“我比較傾向于改編后的電視劇,書中寫的不夠緊湊,與電視情節(jié)相比,寡淡了些,但那就是生活。電視劇呢,太過于戲劇化,理想化,但大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不能小覷。”
“你是受什么環(huán)境影響了?”
我把挑去瓜籽的西瓜送到她嘴邊,看她張口含了去,笑著說:“形勢比人強吧!從那年錦豐提了我做主管開始,我給自己訂了一個十年規(guī)劃,讓自己在十年后坐上同等酒店部門主管經(jīng)理的位置。今天的長泰和當時的錦豐,差異不大。”
“我喜歡你這一點,目標明確,但似乎只是對工作你才會這么的信心十足。”
我笑,“我身上,除了工作能提之外,真的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了。我一直好奇,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兆欣合上手里的書,手指在書脊上劃過來劃過去,“只有和你在一起時,我才是我自己,你眼前的任兆欣,任性也好,霸道也好,甚至囂張、固執(zhí)又跋扈,那都是真正的任兆欣。不管是之前還是之后,沒有人能讓我那么甘心情愿,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她所不愿做的事,大概指的是錦豐吧,似乎她一直都放不下對建筑的熱愛,就算是現(xiàn)在,關(guān)于建筑類的書籍還是不斷往家買,因為我,她把自己最中意的專業(yè)都棄了。
我尤嫌不足,“這么簡單?”
她抬眼看著我,“不然,你以為呢?外貌?我沒那么膚淺,雖然你長得不錯。你聰明上進不假,但性子古怪,并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我故意作弄你,就想看看你平靜的外表下會是什么樣的,后來我發(fā)現(xiàn)在你面前,我可以頤指氣使,可以蠻不講理,也不用知書達理,這與我自小接受的教育,像什么性子要溫和、遇事要大度,對人要有禮等都是相悖的,我沒想過我會愛上你的,我喜歡或是愛過的人,無不是能力出眾、才情滿腹,你與他們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況且你還是個女的,可這一次,我卻不想松手了,似乎,我遇到了對的人,無關(guān)性別,無關(guān)出身,只是愛了而已。”有時候,她太過于理智,哪怕做出的決定會讓她痛不欲生,有時候她又太感性,說的一些話讓我不知該如何表現(xiàn)才好。
這么多年之后,她第一次認真與我說起她過去的戀情,第一個戀愛對象是高中的時候,兩人都是屬于——按照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學(xué)霸那種,男孩子學(xué)習(xí)好還多才多藝,不僅會彈一手好鋼琴,還有一個好嗓子,不時就要招惹一下任兆欣,兩人從高二開始,到大一開學(xué)前結(jié)束。
任兆欣說人都說初戀多美好,她卻覺得不是那么回事,感情這種東西,你覺得有就有,覺得沒有也就沒有,看不見摸不著,她長得好,性格又圓潤,自然招人喜歡,脫離家長的管制便如脫離了牢籠一般,什么事都想去嘗試。真正讓她用心投入的感情是發(fā)生在大二的時候,系里高她一級的師兄,建筑系的風云人物,專業(yè)好、字好、畫好、情書也寫的好,一開始、任兆欣以為是他抄的,文采出眾,勝過中文系的高材生。他教了兆欣很多東西,喝酒打牌混社會、畫圖模型做設(shè)計等,打網(wǎng)球也是那時候跟他學(xué)的,無論是忙正事還是業(yè)余休閑,兩人都很合拍,很快樂的一段時間,很刻骨的一段戀情,那人出國前,任兆欣提出分手,她根本沒有信心等到他回來,那種隔著八個時區(qū)的愛她不敢守望。
一年后,兆欣入職錦豐,他利用圣誕節(jié)假期特意回來找她,最后她還是拒絕了他,理由也很簡單,過去就過去了。
那瓶白葡萄酒,就是與那個人的約定,她多留了一年多,喝完便完了。
不愿守望,只因還沒到時候。
她過去的經(jīng)歷我不想知道,那些都沒有我的參與,盡管過去那么多年了,我還是會嫉妒,我是很小氣,小氣到連十幾年前的舊事也要計較,只是她后面的言語又像是春風一般,把我心里的那點不自在全都撫平了,差點忘了自己要跟她談什么事。“以后不要來回跑了,本來工作就很累了,我答應(yīng)你,好好吃飯,好不好?”
“你把自己弄的像個難民一樣,我怎么能放心。”
“這個沒有辦法,夏天到了就這樣了。”
“別找借口,以前沒見你這么差勁過,一定是前一段時間太辛苦了才會這樣。要不,你回錦豐去,我給你一個相當?shù)穆毼唬乙簿筒挥脙蛇呞s了。”
我就是怕她來這一手,拒絕她不開心,答應(yīng)不是我所愿,叉了塊西瓜送到兆欣面前,用玩笑的口吻說:“喔,任副總口氣真不小,相當?shù)穆毼唬f來就來,我真是打著燈籠沒處找呢!”
就算我想離職回J市,錦豐也不會在我的考慮范圍內(nèi)。
兆欣“哼”了一聲偏開頭,“你要是不貧嘴,日子就沒法子過么?”
不吃,我自己吃,“唔,我說的是,真的,咳,這瓜好甜,不相信你去問別人。”
“問誰?”
“唔,問,問我。”
“陳正希,你嘴里可還有點實話啊?”
“有,有,當然有,”我蹭過去抱住她,“我愛你就是最大的實話。”
兆欣伸手就來揉我的臉,“陳正希,我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油嘴滑舌啊,跟誰學(xué)的啊!”
“你啊——”
“——我?”
“不是,我是想說:‘你啊,怎么升了副總越發(fā)的嚴肅了呢?’”
我們這邊說笑著,門鈴響了。我都要忘了家里還有門鈴這種東西,兆欣有鑰匙,不然也只會打電話,小安來從來都用不到的,她最厲害的一招就是鑿門,能把門板拍的山響。今天這么溫柔,是哪位?我看兆欣,兆欣也看我,說:“你這個表情是什么意思?感情這不是你家?”
“是我家沒錯,”我去開門,“可我還真想不出門口的會是哪位。”兆欣跟我出來,說:“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