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歡愛
然而,如懿的有孕,并未讓嬿婉有意料之中的繼得君恩?;实鄯路鹗呛藢θ畿驳睦⒁?,除了每日取陪如懿或是玉妍用膳,平日里便只歇在綠筠和慶嬪處。連太后也不禁感嘆:“日久見人心,伺候皇帝的人還是要沉穩(wěn)些的好,便足見慶嬪的可貴了。那日永壽宮那樣胡鬧,到底也不見慶嬪廝混了進(jìn)去?!?lt;/br> 這番話,便是對嬿婉等人婉轉(zhuǎn)的申斥了。如此,皇帝亦不肯輕易往這幾個人宮中去,只耐著性子保養(yǎng)身體,到底也冷落了下來。</br> 在得知如懿的身孕不久之后,皇帝便開始了一次隆而重之的選秀。三年一次的選秀時祖宗成例。可是皇帝登基后一直勵精圖治,將心思放在前朝。且又有從宮女或各府選取妙齡女子為嬪妃的途徑,所以一直未曾好好選秀過一次。如今乍然提出,只說是以太后六旬萬壽之名選取秀女侍奉宮中,太后與如懿雖然驚愕,也知是祖宗規(guī)矩。且自皇帝冷落了嬿婉等人,如懿和玉妍也有孕不便伺候皇帝,宮中只幾個老人兒侍奉也很不成樣子,便也只能由著皇帝的性子張羅起來。</br> 因著如懿有孕不能操勞,太后又安于享受六十大壽的喜慶,所以便由內(nèi)務(wù)府和禮部操辦,皇帝親自選定了人選。</br> 容佩私下里對如懿道:“選秀本該是皇后娘娘主持的事,皇上卻連露面都不允,可是惱了皇后娘娘上回送綠豆蓮心湯之事?”</br> 如懿扶著腰肢慢慢在庭院中踱步,撫著一枝開得茂盛的金桂道:“事無完全,你若以為皇上是有心冷落,削了本宮的皇后顏面,那便是如此。你若以為皇上只是體貼本宮有孕,那便也是皇上的一番苦心了。”</br> 太后壽辰之前,皇帝選了巡撫鄂舜之女西林覺羅氏為禧常在,都統(tǒng)納親之女巴林氏為穎貴人,拜唐阿佛音之女林氏為恭常在,德穆齊塞音察克之女拜爾果斯氏為恪常在。</br> 許是因為宮中漢軍旗女子不少,皇帝此次所選多為滿蒙親貴之女。如懿在皇帝處看到入選秀女的名單時,不覺笑道:“這是皇帝第一次選秀,怎么費了這么大的勁兒,只選了4個出來?”</br> 皇帝笑道:“這便夠了。選了4個,四角齊全就好?!?lt;/br> 如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輕笑道:“那想必個個都是才貌雙全的美人兒了。只是臣妾想著,皇帝今春剛南巡回來,會多選幾個漢軍旗的女孩子呢?!?lt;/br> 皇帝將內(nèi)務(wù)府定好的封號給了如懿看,道:“西林覺羅氏是滿軍旗,林氏雖然是漢軍旗的,但她阿瑪拜唐阿佛音是蒙軍旗的,拜爾果斯氏和巴林氏也都是蒙軍旗的?;屎罂纯?,宮室該如何安排?”</br> 如懿思忖著道:“自從先帝的烏拉那拉皇后過身之后,景仁宮一直空著,倒也可惜。還是慧賢皇貴妃的咸福宮。臣妾想著,不如讓恭常在和禧在住景仁宮,穎貴人和恪常在住咸福宮?!?lt;/br> 皇帝道:“那也好。即日著人打掃出來吧。尤其穎貴人和恪常在是蒙古親貴之女,布置上要格外有些蒙古的風(fēng)味。”</br> 如懿笑盈盈頷首:“是,皇上不久才剛在前朝平定西藏郡王珠爾默特那木札勒叛亂之事,如今準(zhǔn)格爾內(nèi)訌,正在蠢蠢欲動,這樣的人選,倒是對滿蒙尤其是蒙古各部極好的安撫。”</br> 皇帝擱下筆,意味深長地看了如懿一眼,口氣溫和關(guān)切而不容置疑:“皇后有著身孕,才三個月吧,還是不宜多思,尤其是前朝的閑話,也不要多聽。”</br> 如懿心頭徒地一跳,忙欠身道:“臣妾也只是隨口說起選秀的家事,若惹皇上不悅,是臣妾的過失?!?lt;/br> 皇帝笑了笑,那笑影卻未曾彌漫到眼睛里,只是道:“皇后有孕辛苦,還是早點兒回宮休息吧。朕去瞧瞧慶斌?!闭f罷,起身便傳轎出去。</br> 如懿看著皇帝的身影,不覺百感交集,撫著小腹,神色黯然。這便是君恩了,雖則有了身孕,雖永壽宮那場風(fēng)波,到底是傷了里子了。”</br> 借著這樣的由頭,十一月太后的六旬萬壽,皇帝亦是辦的熱熱鬧鬧,風(fēng)光無限,除了循例的歌舞獻(xiàn)壽,奉上珍寶之外,更在太后的徽號“崇慶慈宣”之后又加四字“康惠敦和”,便尊稱“崇慶慈宣康惠敦和”皇太后。</br> 然而,如懿亦知,這樣的尊榮背后,更是因為太后的長女端淑長公主嫁在了準(zhǔn)格爾內(nèi)訌頗有牽制之效,皇帝才會如此歌舞升平。但太每每關(guān)心起端淑之事,皇帝便笑著擋回去:“妹妹一切安好,又有公主之尊,皇額娘什么都不必?fù)?dān)心?!?lt;/br> 到了十二月里,新人入宮,皇帝頗為垂卒,侍寢也常常是這四人。其中穎貴人長得杏眼櫻口,臉若粉雪,年輕嬌憨又帶了幾分草原的潑辣爽利,格外得皇帝的喜歡,近新年時便封了穎嬪,可謂一枝獨秀。如此,嬿婉日漸被冷落,日子也越發(fā)難過了。</br> 年下時天氣寒冷,接連下了幾場雪,皇帝索性除了養(yǎng)心殿,便只宿在咸福宮力,嬿婉益發(fā)不得見皇帝,不覺也著急起來。然而穎嬪出得恩寵,卻也有些手段,和恪常在將皇帝圍得水泄不通,嬿婉如何能見到,去了咸福宮幾次,反而被穎嬪瞧見受了好些閑話?!傲铄判模噬显谖疫@兒好好的,怎么也不會貪喝鹿血酒了?!?lt;/br> 穎嬪風(fēng)頭正盛,嬿婉也只得悻悻的回來了。這一來,嬿婉氣急交加,少不得吩咐春蟬喚了田嬤嬤過來說話。</br> 田嬤嬤倒也還殷勤,見了面便說笑:“小主這個時候喚奴婢過來,可是看上了嘉貴妃身上的胞衣?算著嘉貴妃可也快生了呢?!?lt;/br> 嬿婉一時也不接話,只往桌上一指。那里原放著一匣子銀子,嬿婉揚(yáng)了揚(yáng)臉,瀾翠又添上一小盆珠寶,看得田嬤嬤的眼睛都直了。</br> 嬿婉笑道:“聽說田嬤嬤的獨生兒子要捐前程了,這些東西正好幫得上忙吧!”</br> 田嬤嬤收回了直要黏到那些珠寶上的目光,會心一笑,道:“小主要什么,直說吧。奴婢一定盡力而為?!?lt;/br> 嬿婉含笑抿了口茶;“嘉貴妃的胞衣本宮不在意,要就要最好的。皇后身上那張,如何?”田嬤嬤愣了愣,像被針扎了似的趕緊縮回幾欲撫上那些銀子的手,咋舌到:“小主的意思是,像對著淑妃那樣如法炮制?”</br> 嬿婉撫了撫鬢邊一對金蔓枝攢心碧璽珠花,慢條斯理到:“皇后娘娘生產(chǎn),嬤嬤資歷最深,一定會去接生的。一回生二回熟,嬤嬤熟能生巧,一定能再次做的神不知鬼不覺?!?lt;/br> 田嬤嬤臉都不敢抬起來:“小主,那可是皇后娘娘!”</br> “一樣是女人,有什么不同的?對著舒妃你敢下手,對著皇后就不敢了?”</br> 嬿婉莞爾一笑,“本宮也沒叫你殺了皇后腹中的孩子,只是希望皇后不要再生育罷了?;屎竽锬锶鄽q了,生了一胎再不能生,也不奇怪啊!沒人會疑心你的?!彼斐隼w細(xì)的這么一剝,撕下胞衣,扯傷了宮體,一了百了?!?lt;/br> 田嬤嬤嚇得臉都變了,腿腳一軟就跪在嬿婉跟前,哀求道:“令妃娘娘,可不敢??!那不是旁人,是皇后娘娘!”</br> 嬿婉揚(yáng)了揚(yáng)青黛色的柳眉,不屑道:“舒妃也是寵妃,你怎么敢?”m.</br> 田嬤嬤伏在地上拼命磕頭:“舒妃小主是葉赫那拉氏的,不比皇后娘娘是中宮國母。而且皇后娘娘是頭胎的嫡出,皇上這么鄭重,還去奉先殿祈福禱告了。連太后平日里那么不待見皇后娘娘,也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這個節(jié)骨眼上,便是殺了奴婢也不敢啊1”</br> 嬿婉見她磕的額頭也青了,怕旁人見了要問,忙止住道:“好了1‘</br> 田嬤嬤嚇得忙跪直了身體,直瞪瞪得看著嬿婉。嬿婉煩惱地擺了擺手;’罷了。本宮不過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愿便算了。瀾翠,好好兒送田嬤嬤出去。‘</br> 瀾翠答應(yīng)著半攙半扶拖了田嬤嬤出去,春蟬見嬿婉一臉陰郁,便遞了茶上前低聲道:”其實要田嬤嬤做也不難,就拿她上回害舒妃的事要挾她,諒她也不敢不對皇后下手?!?lt;/br> 嬿婉托腮凝神,道:“田嬤嬤是個派得上用場的人,逼急了她,以后一拍兩散,對誰都沒有好處。本宮沒有娘家,宮里能用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用上。”</br> 春蟬憤憤,亦為難道:“皇后娘娘害的小主沒有自己的孩子,她和舒妃卻一個個都懷上了咱們難道一點法子都沒有嗎?”</br> 嬿婉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恨恨道:“本宮也不敢弄死了皇上的孩子,只是要她們嘗嘗和本宮一樣生不出孩子的痛苦罷了?!鼻謇涞脑鹿鉃⒙湓谒行┿俱驳姆褐喌扒嗟哪樕希鞍?,要是皇上肯來,本宮也不比那么難過了。要緊的,還是君恩阿!”</br> 然而,天際唯有一抹云翳,淡淡遮蔽了那抹淡月的痕跡。清冷的永壽宮,仿佛連一點兒月光的照拂也不能得了。</br> 如懿懷到第六個月時,額娘便進(jìn)宮來陪伴了,如懿是知道皇帝的恩典,亦是替皇帝陪伴著已經(jīng)數(shù)月不能侍寢的自己。</br> 太后派遣了福珈姑姑來看時亦笑:“到底皇后娘娘好福氣。先頭孝賢皇后在世時,也只有在潛邸生二阿哥時娘家的額娘進(jìn)來陪過,到底也不是入了宮里這般鄭重其事呢?!鄙狭四昙o(jì)的人,論起生兒育女的事來又是一大篇話,福珈姑姑又是個極健談的,一口一個“承恩公夫人,”直哄得如懿的母親十分開懷。</br> 待到人后,母親問起女兒生男生女來,如懿亦是一臉淡然:“太醫(yī)說起來,仿佛是個公主?!?lt;/br> 母親便怔了一怔,猶自不敢相信:“是哪位太醫(yī)說的,準(zhǔn)不準(zhǔn)?”</br> 如懿倒不甚放在心上:“皇上也問起過女兒,但侍奉女兒的太醫(yī)齊魯和江與彬,一個是老練國手,一個是后起之秀,都是在太醫(yī)院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lt;/br> 母親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半晌嘆了口氣道:“也好,先開花后結(jié)果,總能生出皇子的?!?lt;/br> 其實有孕五月時,皇帝每每看著如懿漸漸隆起的肚子,便慨嘆:“若是位嫡子……”他見如懿笑容淡淡的,便笑著道:“當(dāng)然,公主也是好的?!?lt;/br> 如懿便笑吟吟地縫著一件水藍(lán)色的嬰兒衣衫:“也是,皇帝膝下只有兩位公主,和敬公主又嫁去了蒙古,臣妾也想添一個公主呢。女兒多貼心啊?!?lt;/br> 背轉(zhuǎn)身無人之際,如懿便盯著江與彬道:“胎象如何?”</br> 江與彬含笑躬身:“一切安穩(wěn)?!?lt;/br> 如懿掂量著問:“男胎女胎?”</br> 江與彬拱手賀道脈象強(qiáng)勁有力,皇上會心想事成,有一位嫡子?!?lt;/br> 如懿松一口氣:“本宮相信你說的事實話。齊魯老成謹(jǐn)慎,他不敢對本宮論男女,也不敢對皇上說?!?lt;/br> 江與彬笑言:“自然不敢。說了之后,萬一不對,可是死罪?!?lt;/br> 如懿笑著瞟他一眼:“你卻敢說?”</br> “那是因為皇后娘娘不會殺了微臣?!?lt;/br> 如懿撲哧一笑,繼而正色,捻了一片酸梅糕吃了:“男胎也好??杀緦m不想讓皇上高興得太早,也不想讓旁人不高興得太早?!?lt;/br> 江與彬懂得:“胎象的事,除了請脈的人,旁人都不知道。他們?nèi)粢y娘娘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只能看娘娘的飲食?!?lt;/br> 如懿舉著酸梅糕笑:“酸兒辣女?”</br> “民間傳聞,有一定的道理。”</br> 如懿微微一笑:“本宮嗜酸,如今可要多多吃辣了?!?lt;/br> 于是小廚房流水價端上的彩色,色色以辣為主,辛辣的氣味便在翊坤宮中彌漫開來,讓所有進(jìn)進(jìn)出出的鼻子都聞見了。”</br> 便有好事之人開始揣測:“皇后娘娘那么愛吃辣,別是位公主吧?”</br> 有人便附和:“可不是?酸兒辣女。嘉貴妃懷德每一胎,都是愛吃酸的。今兒午膳還吃了一大盤她家鄉(xiāng)的漬酸菜和一碗酸湯魚了?!?lt;/br> “還是嘉貴妃好福氣,胎胎都是皇子。皇后娘娘年紀(jì)大了,好容易懷上一胎,卻是個公主,白費力氣了?!?lt;/br> “皇上做夢都盼著是位嫡子,要是公主,可不知要多失望呢?!?lt;/br> “嘖嘖,那嘉貴妃不是更得寵了?”</br> 這樣的傳言,在乾隆十七年二月初七,玉妍剩下十一阿哥永瑆之后更是甚囂塵上。連宮人們望向如懿的眼神也不覺多了一絲憐憫,似乎在慨嘆這位大齡初孕的皇后生不出皇子的悲劇命運。</br> 且不說嬿婉和玉妍,連皇帝新寵的穎嬪亦在背后笑:“好容易懷上了孩子,不過是個公主,有什么趣兒。聽說內(nèi)務(wù)府又送了幾匹粉紫嫣紅的料子去給皇后腹中的孩子做衣裳呢。”</br> 如懿聞得流言紛紛,也不過一笑。臨近生產(chǎn),容佩領(lǐng)著合宮宮人愈加警覺,只是那警覺不是明面上的勞師動眾,而是暗地里事無巨細(xì)的查看。如懿入口的一飲一食均是用銀針仔細(xì)檢查過,再叫江與彬細(xì)看了才能入口。連生產(chǎn)時的銀剪子,白軟布,乃至一應(yīng)器皿及衣衫被褥,都反復(fù)嚴(yán)查,生怕有一絲錯漏,直熬的容佩兩眼發(fā)綠,看誰都是森森的。</br> 而如懿,便好整以暇的看著欽天監(jiān)博士張鎮(zhèn)息在翊坤宮后殿東門邊選了“刨喜坑”的“吉位”,來作為掩埋來日生產(chǎn)后孩子胎盤和臍帶的吉地。三名太監(jiān)刨好“喜坑”,兩名嬤嬤在喜坑前念喜歌,撒放一些筷子、紅綢子和金銀八寶,取意“快生吉祥”</br> 如懿陪著母親和太后笑吟吟看著,滿心期待與喜悅,享受著初為人母的驕傲與忐忑。</br> 次日,內(nèi)務(wù)府送來精奇嬤嬤、燈火嬤嬤、水上嬤嬤各十名,如懿親自挑選了兩名身份最高,兒女雙全的嬤嬤備用1。另有四名經(jīng)驗豐富的接生嬤嬤,從三月初一起,在翊神宮“上夜守喜”,太醫(yī)院也有六名御醫(yī)輪流值班,以備不時之需。</br> 如懿只敢把酸杏子藏在錦被底下,偷偷吃一個,吃一個,酸的直冒眼淚。</br> 容佩笑吟吟道:“這是昌平進(jìn)貢的酸杏,奴婢偷偷拿了的,好吃么?”</br> 如懿笑道:“晚膳吃了那么多辣,辣的胃里直冒火兒,現(xiàn)下吃了杏子才舒服些.”</br> 容佩悄悄道“奴婢藏了好些呢。娘娘要吃就告訴奴婢,晚上是奴婢守夜,盡著娘娘吃,沒人知道?!罢f罷又慨嘆,“您是皇后娘娘,懷了皇子也不敢隨便叫人知道,奴婢看著真是辛苦”。</br> “樹大招風(fēng),當(dāng)年孝莊皇后懷著皇子的時候,多少眼睛盯著呢。本宮比不得孝莊皇后有家室,凡是只能自己小心?!比畿卜鲋∑鸬亩亲拥?,“如今在肚子里還算是安穩(wěn)的,若生下來,還不知得如何小心呢?!?lt;/br> 容佩一臉鄭重:“娘娘放心,奴婢拼死也會護(hù)著娘娘和皇子的?!?lt;/br> 在眾人或嗤笑或疑惑的目光中,乾隆十七年四月二十五日寅時,如懿在陣痛了一天一夜之后,終于誕下了一位皇子。</br> 寢殿內(nèi)放著光可鑒人的小巧櫻桃木搖籃,明黃色的上等云緞精心包裹著孩子嬌嫩柔軟的身體,孩子烏黑的胎發(fā)間湊出兩個圓圓的旋渦,粉白一團(tuán)的小臉泛著可人的嬌紅,十分糯軟可愛。</br> 彼時皇帝正守在奉先殿內(nèi),聞知消息后欣喜若狂,向列祖列宗敬香后,即刻感到翊坤宮。</br> 海藍(lán)早已陪侯在如懿身側(cè),皇帝看過了新生的皇子,見了如懿便親手替她擦拭汗水,喂了寧神湯藥,笑道:“此子是朕膝下唯一嫡子,可續(xù)基頁,便叫永基可好?”</br> 如懿吃力的點點頭,看著乳母抱了孩子在身側(cè),含笑欣慰不已。</br> 海藍(lán)笑道:“臣妾生下永琪的時候,皇上便說,琪基,玉屬也。永琪與永基,果然是對好兄弟呢?!?lt;/br> 永基的出生倒是很好的緩和了帝后之間自永壽宮風(fēng)波后的若即若離。如懿有時會想,難怪男人和女人之間一定要有孩子,孩子就是相連相通的骨血。原本只是肌膚相親的兩個人,再黏膩再換號,也不過是皮相的緊貼,肉體的依附??捎辛撕⒆?,彼此的血液就有了一個共通的凝處,打不開分不散的。</br> 而皇帝亦對永基十分愛護(hù),特許如懿養(yǎng)在了自己宮里,并不曾送到阿哥所去。因為有乳母照護(hù),又有母親在身邊悉心照拂,如懿很快便恢復(fù)了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