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喂,你們是什么人?!”守夜的士兵警惕高喊。
明亮的火把移到騎兵將領(lǐng)身前,他緩緩抬高手,手中銀色的蜀王令牌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無比。
“開城門,蜀王的人來了。”城頭蜀王心腹低聲說完,身旁的小兵走至其他人身旁,突然從后捂住那人嘴,匕首快速地割斷他的咽喉。中宣門守城士兵全部都換成了蜀王的心腹。
城門緩緩降下,騎兵人人口咬木棍,馬蹄裹布,悄聲入城。
“蜀王命你們迅速……啊!”
守城話未說話,已成刀下亡魂。
騎兵將領(lǐng)緩緩抬起頭,被邊塞風(fēng)沙磨礪出的臉在夜中顯得無比冷峻,他沉聲道:“部分人換上守城的官服,其余跟我進(jìn)城!”
皇城里一片寂靜,巍峨的皇宮在夜色中也收起了它白日的輝煌與張揚(yáng)。
“陛下,太皇太后已經(jīng)暫移到抱夏廳了,皇子與小公主們也都去了那里。您何時擺駕?”皇后恭順地站在不遠(yuǎn)處,目光堅定地問道。
皇帝笑了笑,對著皇后招了招手,說道:“過來,難得今晚這么清靜,咱們就在這大殿中好好下盤棋。”
皇后也笑了,雙眼一彎像月牙,緩步走了過去:“既然陛下有如此雅興,臣妾必然奉陪。”
大殿內(nèi),帝后二人黑白對弈,大殿外卻是廝殺一片。
夜色,給了所有殺戮最好的掩護(hù)。
“王妃,這到底是什么聲音?”小院里,涼風(fēng)數(shù)次驚醒,總感覺今夜有事要發(fā)生。
青梅推開木窗,抬頭看著天空那輪明月,說道:“風(fēng)聲……”
“風(fēng)聲?”涼風(fēng)愣愣地問著。
青梅猛地朝窗外呵道:“李則,你過來!”
李大管事不管事了,李則也被奪了采買的差事,如今是府里一個看院子的。就想等著青梅睡了,約涼風(fēng)出來談會兒天,一直蹲在墻角,沒想到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摸著腦袋,呵呵笑著跑了過來:“這么晚了,您還沒睡啊。”
青梅回頭瞧了一眼涼風(fēng),說道:“我進(jìn)屋來,我有話對你說。”
李則一愣:“這……這不太好吧。今兒太晚了……”正欲推辭,見青梅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李則連忙改了口:“我這就來。”
剛進(jìn)屋,青梅又對門口喊了聲:“吳沖,你也給我進(jìn)來!”
李則和涼風(fēng)同時呆了,吳沖是王爺?shù)陌敌l(wèi),雖然他從不在府里現(xiàn)身,但府里都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吳沖不好意思地從房梁上跳了下來:“王妃,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您。”
涼風(fēng)徹底傻了:“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梅將他們拉進(jìn)屋里:“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李則,你好好保護(hù)涼風(fēng)。”說著,將當(dāng)初從別莊帶來的大箱子打開,里面裝著許多她與崔靖一起鼓搗的冷兵器,挑了一把大刀遞給李則。
吳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大箱子:=口=
王爺,您能在王妃床上如此生龍活虎,可是知道床旁邊就是這些玩意么……
“你,”青梅轉(zhuǎn)過身對李則道:“除了皇宮他們肯定會攻打王府,騎兵只能守城門和京中主要街道,府里需要咱們自己先撐一下。你一定要守住大門,不能讓蜀王的人進(jìn)到后三院來!”
“可是……王爺他命我要守著您寸步不離!”
“嘭!”匕首深深插入一旁的木桌上,青梅挑眉冷笑,一字一句冷冷道:“你看我需要保護(hù)嗎?!”
吳沖:……
好吧,反正這府里真正說話的是王妃,跟著王妃走沒錯的,你瞧李則這小子就是緊緊靠近王妃,到了還有媳婦兒發(fā)。
一絲琵琶聲從書房緩緩傳來,燭影下,蓉兒垂頭撥動琴弦:“王爺,這首十面埋伏,蓉兒彈的可好?”
謝云昭微微抬眸:“好是好,可惜偏了一點(diǎn)調(diào)子。”
“哦?”蓉兒緩緩抬頭,琵琶后的匕首猛然抽出,不待人有所反應(yīng),突然刺向?qū)γ嬷耍?br/>
謝云昭猛地側(cè)身,輕巧避讓。
蓉兒大吃一驚——他竟然這樣避開,莫非他早就察覺了?!
蓉兒沉下心,她不能慌,就算輸了,也要取了謝云昭的性命,這是作為棋子最后的用途!
屋外的喧囂聲漸響,短兵相接,王府的護(hù)衛(wèi)悉數(shù)相出,弓箭手爬上墻頭,利箭如雨般朝外射出!
“這都是你布的局?”蓉兒驚恐地看著他,直到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一直低估了對手。
謝云昭笑了笑:“準(zhǔn)確的說是你們布的局,我們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想知道為什么直到之前那一刻我都不殺你嗎?”
“說!”
謝云昭笑的更深了:“因為蜀王早就以為你被我收買了,女人嘛,最難過的就是情之一字。你所傳遞出的消息,你以為蜀王會信多少?我不能殺你,若是殺了你,豈不是證明了一些消息是真的了。本王不清楚你為何會追隨蜀王,不過本王很欣賞你,你是難得的人才,不如替朝廷效力,本王可以不計前嫌保你不死,并許你一生富貴平安。”
“哈哈哈哈哈……”蓉兒仰頭大笑,“離間,策反。真沒想到,以剛正不阿著稱的謝云昭竟然也會用這么卑鄙的伎倆!”
謝云昭表示自己的節(jié)操一直被狗吃了,此時更是毫無壓力,笑的更加和藹可親:“若是贏了什么手段都能稱之為謀略,若是輸了什么手段都只能說是雕蟲小技。蜀王大勢已去,良禽擇木而棲,你有勇有謀,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報效朝廷才是正途!”
“說夠了么……”蓉兒自嘲了笑了笑,手中匕首寒光乍現(xiàn),“說夠了就去死吧!”匕首向謝云昭脖間揮去,謝云昭往后移步,卻覺得有些頭暈?zāi)垦#椒ú唤嗽S多。
那幾日安神湯的藥效正在慢慢發(fā)作。那藥無色無味,不會要人性命,卻能讓人漸漸的四肢無力。蓉兒冷哼一聲,提起匕首朝著謝云昭刺去,謝云昭奮力翻身一滾,險險避開。守衛(wèi)都被他派去守護(hù)王府,身邊唯一的吳沖也放在青梅哪里。謝云昭掙扎地從地上爬起,剛走兩步,跌坐在地。
“挾持你,也許我也會活著出去!就算死,拉著一個王爺墊背,我也不算虧!”說著,手中匕首直直向下刺去,卻聽得一聲破空聲,一柄小刀朝這邊飛來,蓉兒猛然避開,青梅趁機(jī)沖進(jìn)屋,看著地上略顯狼狽的謝云昭不由笑道:“都說了你不適合聽十面埋伏。”
“是,夫人教訓(xùn)的是。”謝云昭也笑了,笑的令青梅竟然有些臉紅。
肯定是今晚的月亮太大了,曬得!
傻子也能看出王爺與王妃之間的貓膩了。蓉兒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但她不僅是一名細(xì)作,更是一名死士。除非她死了,否則她不會停止戰(zhàn)斗!
青梅對著謝云昭笑了笑,可身體卻如風(fēng)一樣旋到了蓉兒身邊,右手握拳向她襲去,蓉兒橫臂用匕首逼退她,誰料青梅只是虛晃一槍,抬起右腳狠狠踹向她的左腿,蓉兒腳肚子一軟,整個人朝欠跌!
青梅迅速伸手架起她的右臂,左手用力,聽得“咔嚓”一聲,那是手臂脫臼的聲音,抬起膝蓋朝著腹部用力頂去!
“叮——”
只是一瞬,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蓉兒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如一攤爛泥般軟在了地上,臉上慘白一片,張著嘴,痛苦的不能言語,雙目猙獰地瞪著青梅。
青梅卻看也不看她,抬腳將她踹到一邊,走去將謝云昭小心地扶了起來,見他無礙了,這才道:“我打傷了你的胃口,暫時無法喘氣,休息一會兒就會好。不過……”說著,撿起了匕首橫在她脖子上,“你也要有氣等到那一刻!”
“等等!”謝云昭連忙用了力氣出聲制止。
青梅不耐地瞪了他一眼:“你心疼了?”
“……我胃疼。”謝云昭無奈地嘆口氣,“皇兄說過,要抓活的。”
“哼!”青梅站起身,往屋外喊了一聲。
此時院外已有一些侍衛(wèi)回到院中,聽得喊聲連忙跑了來,將屋里的蓉兒綁起。
“稟王爺,一共殺死兩百名刺客,活捉三名!”吳沖跑來報告,卻看見王妃一臉傲嬌地站在王爺身后,而王爺正對王妃笑的無比諂媚。
一定是他推開門的方式不對。
“知道了。”謝云昭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吳沖逃也似了離開了書房,繼續(xù)加緊戒備在府中四處巡視,看還有沒有漏網(wǎng)之魚!
“青梅……”謝云昭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哼!”
“這一年多來你受委屈了。”
“哼!”
“剛才沒受傷吧,讓為夫看看?”
“哼!”語氣又加重了。
謝云昭無奈了,他媳婦兒今晚這是怎么了?除了哼,她敢不敢再說別的字!
“啊……”
“你怎么了?”青梅見他突然臉色白了一下,連忙又跑到跟前來了將他攙扶著,謝云昭借勢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有氣無力道:“應(yīng)該是那幾碗安神湯的藥效起來了。”
“你傻啊,明知道有毒還要喝,死了怎么辦?!”
“呵呵,不礙事,這些藥死不了人,你看我……啊!”腰間被某個小女人掐了一下,謝云昭吃痛的叫了聲:“青梅,你要謀殺親夫么?”
“死我手里也比死在那細(xì)作手里強(qiáng)!”青梅緊緊地抱著他,“混蛋……”把侍衛(wèi)都遣走了,要是她來晚了一步,若是她再來晚一步……
記得前世的搭檔對她說:青梅,你這人最大的優(yōu)點(diǎn)就是拿自己的命不當(dāng)命;最大的缺點(diǎn)就是,呵呵,別人的你更不當(dāng)一回事了。
而如今,青梅覺得她依舊可以不拿自己的命當(dāng)命,但這世界卻出現(xiàn)了一個比她自己命更重要的人。到底是什么時候她開始如此在乎他,青梅自己也說不清了。
“青梅,那藥太醫(yī)驗過了,只會讓人無力并沒有毒。而且我可以撐到守衛(wèi)進(jìn)屋,嘶……”又被掐了。/(tot)/~~
“青梅……”
“……”
“青梅青梅青梅!”
“干什么?!”某女子的心眼太小,目前還沒有原諒他。
謝云昭將下巴擱在她肩上,柔聲道:“我再也不冒險了。”
“這還差不多。”
“青梅……”
“嗯?”
“不要離開我,不許走了就不回來了。”
“呃……看情況再說吧。”
“我想過了,這輩子就守著你一個人好不好。”
“哼,這才差不多!作為回報,我也……不走了。”
謝云昭彎了彎眼角:“青梅……”
“嗯?”
“不要再吃避子丸了,那個對身子不好,可以用點(diǎn)別的,太醫(yī)院里有。”
“!!!”
“我有問過太醫(yī),太醫(yī)說你以前底子太差在懷孕前要好好調(diào)理,在二十以前最好不要有孕事,所以……”
“什么?”
“我等你兩年。”
……
……
“宣王爺……”
嘭地一下,門被推開。騎兵將領(lǐng)大步流星地走了進(jìn)來,頓時僵住了。
青梅連忙推開了謝云昭,站至一旁。
那位騎兵將領(lǐng)猛地推出了門,等了半響,這才又敲了敲門道:“宣王爺,所有城中叛賊已盡數(shù)斬殺,皇宮里大將軍也傳話來了,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謝云昭咳嗽了一聲,應(yīng)聲道:“嗯,我知道,天一亮就進(jìn)宮!”
“是!”
門外,一小兵悄聲道:“崔將軍,您沒事吧。”
身旁的將軍瞪了他一眼:“干活去!”
終于,這血腥而又漫長的一夜終于結(jié)束。初陽升起的那一刻,皇帝推開大門,殿門外血流成河。
慶延二十年的暮春,蜀王一手策劃的京師謀亂,已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皇帝反叛為由,誅殺以蜀王為首的四位叛亂藩王。已登基二十載以文治為重的帝君,第一次向世人亮出了他的利刃!
所有家財土地,軍隊兵器悉數(shù)收歸朝廷。
藩王家眷全部誅殺,不留后患!
經(jīng)過七個月的平叛,天下,終于太平!
又是一年冬去春來,青梅興致勃勃地看著手里的書信,涼風(fēng)覺得背后涼氣颼颼,連忙偷偷溜了出去,拉來李則:“你快去宮門口守著,讓王爺下朝后趕緊回來!”
李則一愣,問道:“怎么了?”
涼風(fēng)蹙著眉頭將緣由說了一遍,李則大驚,拔腿就往外跑。涼風(fēng)嘆口氣,又溜回院子,繼續(xù)站在一旁。
“哈哈哈,崔靖說他們繳了一群劫匪,在劫匪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把削鐵如泥地匕首,堪稱絕世之作!”青梅兩眼已經(jīng)放出了精光。好想去大漠邊塞,好想要匕首,嗷嗷嗷哦~~~
涼風(fēng)硬著頭皮,勸道:“王妃,這天下剛剛平定,那塞北太過兇險,您若是想要什么,直接告訴王爺,王爺定會替你尋來的。”
“可那就沒意思了啊!”
青梅戀戀不舍地看著手里的書信。仿佛崔靖在向她招手:嘿,來我這里玩啊,這里比京城好玩多了。前幾年那是為了演戲你不能亂走,現(xiàn)在天下太平了還不出來玩一下?!
嗷嗷嗷嗷~~
真的好想去!
青梅淚眼汪汪地看著涼風(fēng)。她嫁給謝云昭這么些年,前幾年顧著演戲,好不容易戲演完了,又被太醫(yī)拉著調(diào)養(yǎng)身體。如今是吃嘛嘛棒,睡麻麻香,身體好得不行,不出去溜達(dá)溜達(dá)太浪費(fèi)了!
涼風(fēng)無奈地笑道:“您還是與王爺商量商量再說嘛。”
“跟他商量就沒戲了!皇帝又不給他放假!”自從柳顏告老還鄉(xiāng)后,謝云昭就成了一塊磚,在皇帝找到新的拉仇恨值的宰相之前,他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不過話又說回來,柳顏那只老狐貍不去給人算命真是屈才了!
當(dāng)年謝云昭只是為了調(diào)查青梅平常到底在京城哪里閑逛,沒想到吳沖就查到了柳府。雖然那時謝云昭對柳顏已不是那么仇恨了,但心底的還是有個疙瘩,老婆跑到死對頭哪里去了,謝云昭決定親自去瞧一瞧。這一瞧,就被柳顏拉著一起上了賊船,原來柳顏這只老狐貍在京城嗅到了蜀王的味道……
“總之,我去定了!哎,就是去幾天,一來一回,兩個月足夠了!”青梅收好信,當(dāng)即打下了注意!
涼風(fēng)急的滿頭汗,正巧東橋端了一盤點(diǎn)心過來。
青梅拿了一塊,還沒入口,只覺得腹內(nèi)一陣翻滾,整個人干嘔起來。
“青梅,你怎么了?”
謝云昭下朝回府就看見她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一臉“我很受傷”的模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涼風(fēng)一幅想笑不敢笑的模樣站在一旁,其他人的臉色也都十分精彩。謝云昭一頭霧水,直到太醫(yī)悠悠然從一側(cè)小房踱步而出,見著王爺連忙行禮:“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啊?”謝云昭眨眨眼,這是什么情況?!
“哼!”床上的青梅重重哼了聲。
屋里的人終于繃不住了,不由出聲笑了起來。
青梅將被子猛地拉過頭頂,悶聲悶氣地吼道:“笑什么笑,是本王妃懷孕了又不是你們,有什么好笑的,哼!”
“啊……”謝云昭呆滯了片刻,終于猛然醒悟過來,連忙跑到了床邊,“青梅,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嗎?”
拉被子,被子被某人拽的太緊拉不開。謝云昭緊張地看向太醫(yī),“這懷孕了都要蓋著頭睡?”
“噗……”屋內(nèi)眾人再次破功。
一向聰明睿智的宣王爺也會有如此白丁的一幕。
“青梅,青梅。”謝云昭采取懷柔政策。
許是被子里的確悶壞了,青梅終于又露出腦袋來,眼眶紅了一圈,看見謝云昭就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拳頭就向他身上砸去:“你賠我的漠北兩月游,你賠我!嗚嗚嗚嗚,怎么就這個時候懷上了呢,都是你啦!”
屋里的丫鬟早就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謝云昭仍由她打,最后干脆將她抱在懷里,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癡癡笑著:“這小娃娃就是他爹的福星啊,哈哈哈哈哈……”
于是,謝王爺,你這才是福來孕轉(zhuǎn)嘛。
【全文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