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兩月的禁足令解除,但彌漫在宣王府的陰霾絲毫沒有散去。謝云昭因執(zhí)意要皇帝革去柳顏?zhàn)笙嘁宦毐换实墼诔蒙瞎挥?xùn)斥,這對一直被稱作本朝開國以來皇室兄弟的楷模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謝云昭的臉色越來越沉,導(dǎo)致王府眾人都過的無比壓抑,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就怕一個不小心惹得主子動怒,殃及池魚。
青梅雖不再禁足,但也跟大家一樣小心翼翼地過著日子。往日自由散漫的作風(fēng)盡數(shù)收斂,哪怕是出門一步也會向人匯報,并盡快回府呆著。長公主見她過的如此辛苦也有些心疼,給她泡了杯壓驚的花茶,寬慰道:“都是朝政鬧的,我看那柳顏就是個禍害,偏皇帝還這么信任他!前年皇叔想要擴(kuò)建太廟,柳顏竟然推脫說戶部沒銀子修,這都多少年的盛世了,怎么輪到咱們修家廟就沒銀子了?!”
青梅沒有搭話,只是一臉憂愁地聽著,時不時點(diǎn)個頭。長公主見她也只是在王府里呆著郁悶,想出來散心透氣,也就不再說朝政之事,只閑聊了一下自己這段日子種的花草,果然青梅的精神就好了些。
過了幾日,青梅又去了長公主府做客。這次是向長公主打聽上次那有壓驚功效的花茶如何泡制,打算學(xué)了回去泡給謝云昭喝,解解乏。
又過了小半月,青梅再次登門。這次,長公主算是看出來,青梅丫頭幾次到公主府里來定不簡單,怕是要找自己辦什么事。
也罷,這小兩口也算是她一手撮合的,能幫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吧。
“我想……我想向您要一個人。”青梅低聲說。
長公主放下手中鮮花,問道:“誰?”
“蓉兒。”
“蓉兒?”長公主有些疑惑。顯然,一名歌姬不在長公主那貴人腦袋里。
青梅點(diǎn)頭道:“就是您府上的一名歌姬,彈的一手好琵琶。前段日子陛下設(shè)宴,有宴席間有胡女琵琶舞……”后面的話就不用明說了。
皇帝設(shè)宴的事長公主自然知道,那幾個胡女也被他紛紛賞了下去,聽說赴宴的大臣對那幾個胡女的舞姿歌喉贊不絕口。想來謝云昭與青梅就在冷戰(zhàn)期間,如果讓一個胡女進(jìn)門,還不如從自己這里借走歌姬,畢竟是熟人好拿捏。
長公主長嘆一聲,點(diǎn)頭同意了。
女人啊,不容易!
拍了拍青梅的肩,對她道:“等會兒我將蓉兒的賣身契都給你,若是有個萬一,你怎么處置都可以,不用顧忌到我。”
“多謝公主。”青梅心底也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完成任務(wù)了!
當(dāng)天,蓉兒便背著小包袱,抱著琵琶進(jìn)了宣王府。涼風(fēng)見到她,眼睛立刻紅的像只兔子,整個人如打了雞血般的盯著她。
蓉兒放下包袱與琵琶,款款跪地:“奴婢見過宣王妃。”
青梅應(yīng)了聲,讓她站起。
“這段日子你就住在王府里,王爺與本妃都很喜歡你的琵琶。”
“多謝王妃抬愛,奴婢以后一定盡心服侍王妃。”絲毫不提謝云昭半分。
涼風(fēng)疑惑地看著她——這丫的真的不是進(jìn)來爭寵的?!
蓉兒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去打量,絲毫不退卻,反而弄得涼風(fēng)似乎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此時涼風(fēng)無比郁悶,如果她師父張媽媽還在就好了。她老人家可是見過無數(shù)的宮斗,這蓉兒到底是哪路神仙,只要過一過張媽媽的法眼,就能立刻讓她現(xiàn)了原形。可惜,青梅體諒張媽媽年紀(jì)大了,見她有些思鄉(xiāng)之情,又聽張媽媽說她老家還有個侄女,便封了一個大紅包讓她回去與侄女小聚一段日子再回來。
蓉兒在宣王府一住便是三月,在她剛來時所有人都以為這是青梅為謝云昭找的妾室。可經(jīng)過這三月府里眾人似乎明白了一點(diǎn)——這蓉兒對青梅好像比涼風(fēng)還要忠心啊!
謝云昭召過她彈琵琶解悶,一曲后蓉兒竟然壯著膽子跪在地上說王妃如何善待下人,希望王爺能夠與王妃和好如初。氣的謝云昭當(dāng)場踹了她一腳,揚(yáng)長而去!
“是奴婢不好,惹得王爺生氣,還牽連了您。”蓉兒捂著心口,強(qiáng)撐著起床。
青梅連忙將她扶住:“你別動,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說著,涼風(fēng)端來了藥。青梅接過,親手喂給蓉兒:“你安心養(yǎng)傷,旁的就不要亂想了,懂嗎?”
蓉兒含淚點(diǎn)頭:“是奴婢給您添麻煩了。”
青梅淺淺地笑了:“別這么說,都是為了我。哎……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說著,命屋里的丫鬟好好照顧她,帶著涼風(fēng)走了。
去了書房,留涼風(fēng)在外:“不要進(jìn)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涼風(fēng)知道她心煩意亂,也不打擾,安靜地守在門外。
青梅合上門,立刻跑進(jìn)了里屋,某無良王爺正大搖大擺地坐在榻上吃著蜜餞,見青梅來了,不知廉恥地剝了一粒葡萄諂媚地遞了過去。
青梅理所當(dāng)然地吞了下去,口齒含糊地說道:“你是故意的對吧,那一腳踹的,嘖嘖……”
“你心疼了?能干細(xì)作的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我那一腳怕是傷不了她絲毫。”謝云昭又剝了一粒。
青梅接過,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說她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進(jìn)了府,按理說應(yīng)該用盡一切手段接近你,怎么反而還要替我說話呢?”
謝云昭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
青梅回過頭,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嗯”了聲。
謝云昭摸了摸鼻子,心底有些虛:“這就是……你太不了解男人的心態(tài)了。”
“哦,那她很了解咯?”
“那什么……她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嘛,呵呵,呵呵呵……”
只要青梅還沒下堂,她就是宣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只有腦子進(jìn)水的女人才會光明正大的與主母作對!蓉兒要做的第一步并不是取得謝云昭的歡心,而是要讓謝云昭更加厭惡林青梅,只有對林青梅厭惡到了極致,那么他在看別的女人就會無比的順眼。
明知道王爺不想提及有關(guān)王妃的一切時,還硬著頭皮替王妃求情,無疑是火上澆油,但這把火卻是燒在王妃頭上,對她蓉兒卻是有大大好處!王爺會只會認(rèn)為她是受到王妃的指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替王妃說話的定是無比忠心的婢女;而王妃也會感激她,在孤立無援的時候還有人站在她身邊,從而對她不再防備。
“這就好比你不直接去找她,而是通過長公主將她送給你帶進(jìn)府里一樣。”謝云昭躺在榻上悠哉道,“太過直接反而會引人生疑啊。”
青梅哼了聲,小聲嘀咕道:“我是怕露餡,才從長公主方面下手。”
謝云昭將她攬了過來,輕輕捏著她的臉頰,吻了一下,“你總是在不禁意的時候最聰明。”
青梅瞪了他一眼:“你這算是夸我?”
謝云昭沒接話,只是摟著她低聲道:“接下來無論你聽到什么,都是假的,千萬不要信。”
青梅長長地“哦”了聲,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信或不信都在我,你說的不算。這世上宣王府雖然只有一座,但我這個人對住的地方不挑的,若是這里住的不習(xí)慣還可以搬到別的地方住。咦,我突然覺得,隨遇而安真是一個好品性啊。”
謝云昭:……
好久沒見青梅毒舌,今天毒一毒,真是令人神清氣爽,對敵人的仇恨值又快爆棚了!
果然,從這次后謝云昭再也沒有私下里來找過青梅。
蓉兒的傷勢也養(yǎng)的差不多了,在一個月明的夜晚,抱著琵琶在王府的湖心小亭輕聲彈唱。皎潔地月光斑駁地錯落在湖面上,晚風(fēng)吹過,長袖隨風(fēng)舞起,宛若九天仙女。
宣王爺喜歡聽琵琶曲了,這是王府近來的共識,而且只喜歡聽蓉兒姑娘彈奏的琵琶。涼風(fēng)恨得牙癢癢,替青梅揉肩時也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量,疼得青梅臉無比扭曲。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奴婢剛才走神了。”涼風(fēng)連忙松開手,退到一旁。
正說著,門外婢女進(jìn)來通稟:“蓉兒姑娘來了。”
誰都知道蓉兒姑娘是王爺面前的大紅人,隱隱有與王妃平起平坐的趨勢。
涼風(fēng)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確定能不能一招掐死她。那模樣看的青梅都覺得有些肝顫——涼風(fēng)啊,太過暴力小心李則吃不消哦。誒,不對,萬一李則就好這一口呢?
“蓉兒,見過王妃。”
柔柔的聲音,將青梅胡亂的思緒又拉了回來。不等青梅說起身,蓉兒便噗通一聲跪趴了下去:“王妃息怒,蓉兒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斷不會存了那不該想的念頭。這段日子,王爺只是召奴婢聽曲罷了,王妃千萬不要聽信那無影的流言啊!”
正磨指甲的涼風(fēng)頓時又懵了——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不知怎么青梅腦中突然哼起了一首歌: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夸……
嘖嘖,這才是宅斗高手啊。
一方面勾引了男主人,一方面還可以將女主子蒙在鼓里,以為眼前之人跟自己是一條船上的好姐妹。
青梅也醞釀了一下情緒,說道:“我自是相信你。是我將你帶進(jìn)王府,你是我的人,對嗎?”沒錯,本王妃帶你進(jìn)府,就是命你去爭寵的,你的賣身契在本王妃手里,本王妃還怕你翻天不成。
蓉兒成功收到青梅所發(fā)出的信號,懦懦地點(diǎn)了頭。心底勾起了一絲笑意,看來她可以放心地去從宣王爺身邊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經(jīng)過長達(dá)八個月的布局,蓉兒這只狡猾的狐貍才暫時上了鉤。而此時,邊關(guān)的戰(zhàn)事也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密奏一封接一封地送往京城,有喜有憂。喜的是崔靖等年輕將領(lǐng)正快速的成長,就他們現(xiàn)在的對敵作戰(zhàn)經(jīng)驗(yàn)抽調(diào)回來,一旦藩王們徹底翻了也能應(yīng)付;憂的是部分藩王開始暗中勾結(jié)草原部落了。
“你看怎樣?”皇帝將密報遞給謝云昭,片刻,見他沒動靜,不由拍了怕他:“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哦……”謝云昭連忙接過密報,卻沒有心思看它,喃喃道:“到底要怎么吵架才逼真呢?”
“噗——”皇帝剛?cè)肟诘膮⒉栌謬娏顺鰜怼?br/>
謝云昭望著他:“皇兄,這方面你有經(jīng)驗(yàn)嗎?”
“我呸!”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忍了又忍才不至于爆粗口,“朕雖后宮三千,但你對皇嫂那是無比尊敬!”
謝云昭失望地嘆口氣。
皇帝氣的肝顫!那是什么眼神啊,不吵架還成了他的罪過不成!哼,他是皇帝,誰敢跟他吵架,活得不耐煩了吧!
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了皇后笑瞇瞇,輕啟朱唇喊“陛下……”的模樣,皇帝突然打了個寒顫。
——哼,他才不吵架呢,哼,他才不會說他有點(diǎn)怕皇后那笑瞇瞇的神情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