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脫位
鄭春江看著身后的王德全,面色稍稍有些尷尬。
被自己剛剛罵過的人,現(xiàn)在就站在自己身后是什么感覺?鄭春江覺得自己現(xiàn)在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了。
雖然尷尬,但還沒有尷尬到用腳趾摳出海景房的地步。
不過就是一個學生罷了,能有什么本事……鄭春江放平心態(tài),一副長者的姿態(tài)看向王德全:“那個方子是你寫的?小孩子人不大,膽子倒是不小。毛還沒褪凈就學別人開方子治病,你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嗎?給人吃死了算你的還是算醫(yī)院的?中醫(yī)的名聲都讓你這種人給敗盡了。”
鄭春江這話,要是被其他19歲的青年聽到,估計早就沖上去‘理論’了。
王德全這個重活一世的人,遇到事情總是會比同齡人更加理智。就比如說現(xiàn)在,他覺得鄭春江的做法確實沒毛病。
一個明顯不是醫(yī)生的人出現(xiàn)在醫(yī)院病房里,還說三副藥就能治好頑疾,這種人九成九是個江湖騙子。
雖然被人質(zhì)疑很不爽,但王德全覺得這事?lián)Q作是自己,估計會比鄭春江做的更過。作為一個合格的醫(yī)者,始終要把患者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畢竟沒人知道江湖騙子的藥會不會吃死人。
重生之后,因為年齡的問題被人質(zhì)疑太多次,王德全的心態(tài)已經(jīng)徹底放平了。
沒辦法,年齡小是硬傷。總不能為了看起來顯老,把自己剃成地中海吧?
“病情有什么變化的話可以來找我。”說罷,王德全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
回到學校已是下午兩點,班級里正在上自習。
王德全一進教室,就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回到座位上,就見黃金來看著他,臉上寫滿了想找人傾訴的欲望。
“有話就說。”王德全翻出書桌里積攢的卷子,打算刷題。
“你之前不是問了我劉俊峰去哪了嘛……”黃金來話說一半,故作神秘。
對于死黨黃金來的這副德行,王德全早就習慣了。他一邊翻卷子一邊隨口道:“怎么,你見到他了?”話一出口,王德全就后悔了。
他一抬頭,就見黃金來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嘴里說著:“你怎么知道我想說什么?”
“行了行了,你繼續(xù)說,你在哪見到他了?”王德全揉了揉眉心,語氣有些無奈。
“我剛剛?cè)吹絼⒖》搴退謰屵M了辦公室。”黃金來不再賣關(guān)子,繼續(xù)道:“我趴在辦公室門口聽了一下,劉俊峰好像要退學了。”
“退學?”王德全聽著,手中的筆滯了一下。
“聽說是胳膊治不好了,沒法寫字,他家里就不想讓他繼續(xù)上學了。”黃金來一臉可惜地搖了搖頭:“劉俊峰這人還挺好的。”
王德全瞇著眼,認真地想著上次遇到劉俊峰的情景。他隱約記得劉俊峰傷到的好像是右臂,不過傷的應該不是很重才對。
正想著,教室門開了。劉俊峰垂著右臂走進教室,沉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劉俊峰在班級里的人緣還是不錯的,見他一言不發(fā)地收拾東西,旁邊的同學紛紛伸手幫忙。
“峰子,你這兩天去哪了?怎么沒來上課?”
“峰哥你怎么收拾東西了啊?”
“峰哥,你這胳膊……”
劉俊峰抿著嘴,想對同學笑笑,卻又笑不出來,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僵硬。他的嘴唇蠕動著,半晌才低聲說道:“那天打籃球受了傷,胳膊壞了,治不好了。”
教室里一片安靜。
劉俊峰收拾好東西,努力的看著班級里每個人的面龐,努力露出招牌似的憨笑。
“大家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我就先走了。”
周圍的同學瞬間就繃不住了,悲傷的情緒在每個人心中翻涌。
“峰子,那天晚上對你下黑手的人是三班的誰?”
“峰哥,能不能別走……”
“峰子你別難過,告訴我們那人是誰,我們?nèi)湍愀伤 ?br/>
劉俊峰用左手擦了擦眼角,開口勸阻:“你們別這樣,快高考了……”
同仇敵愾的同學們逼迫劉俊峰說出人名,教室里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自己果然高估了這個年代縣醫(yī)院的水平……王德全看著扶著右臂的劉俊峰,重重嘆了口氣。
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王德全不緊不慢地站起,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你的胳膊,我能治。”
教室內(nèi)沉默兩秒,接著一片嘩然。
看著所有人懷疑的目光,王德全笑了笑,沒有解釋,只是走到劉俊峰面前,問道:“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胳膊嗎?”
摸一下也不會少二兩肉……劉俊峰雖然懷疑王德全的話,但還是點了點頭,任由王德全下手。
王德全對此還是很有經(jīng)驗的,上手一摸就知道了個大概。肱骨頭仍位于肩峰下,但關(guān)節(jié)面朝后,位于肩胛盂后方。這是最常見的肩峰下型肩關(guān)節(jié)脫位。
“怎么樣,能治嗎?”劉俊峰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亂投醫(yī),但心里還是有殘留的一絲希望。
“能治。”王德全點了點頭,握著劉俊峰的腕部,道:“典型的肩峰下型肩關(guān)節(jié)脫位,問題不大。”
“真的能治?”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劉俊峰心里半是猶疑半是期待。
“能。”
得到了王德全肯定的回答,劉俊峰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如果胳膊治好了,是不是就可以繼續(xù)上學了?一想到這里,劉俊峰的呼吸逐漸粗重。
這一刻,他似乎忘了王德全只是和自己一樣的學生。
王德全完全理解劉俊峰的情緒。任何一個被判定殘廢的人,忽然得知自己還能變回正常人,一時間都會難以平靜。
“先別激動,放松,對,深呼吸,這樣疼不疼?”王德全一手握著劉俊峰的腕部,將其手臂屈肘到90度。
“不……不疼。”劉俊峰認真的感受了一下,回答道。
王德全這個動作是為了讓劉俊峰的肱二頭肌松弛。問疼不疼,完全是為了讓劉俊峰放松下來。
“這樣呢?疼不疼?”說著,王德全另一手握劉俊峰肘部,持續(xù)牽引,然后輕度外展,逐漸將上臂外旋。
“不疼,不疼。”劉俊峰心中的希望越燃越大,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不一樣了。
“這樣,疼嗎?”王德全感受著手里越來越放松的肌肉,笑了笑,將劉俊峰的手臂內(nèi)收,使肘部沿胸壁貼近中線。
“也不疼……”
“咔。”
劉俊峰話音未落,只見王德全雙手輕輕一動,清脆彈響聲在教室里陡然響起。
聲音不大,卻讓班級里的每個人都難以忘記。
在眾人疑惑的注視下,王德全緩緩松開了劉俊峰的手臂。
劉俊峰看了看笑得一臉慈祥的王德全,又看了看自己發(fā)出響聲的手臂,一臉不可置信。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里,他活動了一下手臂,一種不真實感油然而生。
自己的手臂竟然真的被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