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秦昭帶著景黎在溪邊玩了一會兒,眼看日頭漸漸大起來,才開始往回走。
景黎沒有讓他背,自己從溪水里往回游。
反正從槐下村到臨溪村這段路,全程都是沿溪邊小路而行。
“你累不累?”秦昭在岸邊揚聲問他。
這段路全是逆流而上,尤其接近臨溪村外那一小截,河道變窄,水流急促,可想而知想游回去有多困難。
不過這些可難不倒景黎。
在秦昭不知道的時候,他不知已經(jīng)把外面這條小溪游過多少遍。
要不是為了等秦昭這小病秧子,他早就游到家了。
似乎想證明這點,鮮紅錦鯉用尾巴在水里用力一拍,身體輕盈從水中騰起,在半空繞出個流暢的弧度,再落回水中。
小錦鯉渾身晶瑩的鱗片沾了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目光。
秦昭哭笑不得:“行了,又不是讓你賣藝,當心受傷。”
河底碎石多,秦昭就怕他沒個數(shù),再傷到哪兒。
景黎擺了擺尾巴,不再浪了。
見自家小魚安分不少,秦昭這才放心下來,開始盤算接下來的事。
今日葛大夫給的這八百文訂金不在他預(yù)料之外。
烏山參按照品相定價,這山中出產(chǎn)的還算不上珍品。而且,這種草藥極為嬌氣,采摘后需要很高成本的處理才可以儲存長久,并不適合長途運輸。
若要受益最高,葛大夫多半會選擇就近幾個鎮(zhèn)子出手。
這樣算下來,一株能拿到一千五百文至一千七百文便算是不錯的價格。
葛大夫出的訂金,甚至比秦昭預(yù)期還高了一些。
不過有這八百文在手,他欠陳家的租子便也能結(jié)清。
至于接下來……那老屋是不能再住了,他還得尋個新的住處。
秦昭剛想到這里,一道水花忽然濺到他腳邊。他回頭看去,小錦鯉在靠近河岸的淺灘蹦個不停。
秦昭問:“怎么了?”
景黎著急地擺著尾巴,身側(cè)的魚鰭揮啊揮,可由于那兩片魚鰭太過短小,秦昭明顯看不懂他在說什么。
小錦鯉放棄溝通,扭頭就往前方游。
秦昭循著他游的方向看去,明顯變得湍急的河道中央,仰面倒著一個人影。
景黎飛快游到那人身邊。
這人像是從上游被沖下來的,一側(cè)衣擺勾住了河底的礁石,這才被掛在這里。他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呼吸已經(jīng)變得很淺,再不救上岸可能就要不行了。
可他只是一條魚,力氣實在太小,根本不可能推動這個人。
就在這時,一根拴著石塊的藤條丟到他身邊。
景黎抬眼看去,是秦昭。
他銜起藤條,尾巴飛快擺動,在那溺水之人腰間繞了好幾圈,系緊。再一口咬破被勾住的衣擺,岸上的秦昭配合往回拉。
人入水后會比平日更沉,何況這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又意識全無,只靠那個病秧子完全拉不上去。
景黎急得在他四周游來游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身體一躍而起。
小錦鯉重重砸在那男人胸口上,一連砸了好幾下,終于,那人嘩地吐出一大口水,終于清醒過來。
“抓牢繩子,游回來。”岸邊,秦昭高聲道。
那人顧不得許多,連忙抓緊系在腰間的繩子,竭力往岸邊游。
片刻后,終于把人拉上了岸。
男人粗粗地喘著氣,秦昭給他遞上一塊帕子,他下意識接過來,抬頭:“謝謝,謝謝……咦,你不是秦昭嗎?”
“是我。”秦昭道,“你是……”
“我姓李,李大力。”男人自我介紹,“我也是臨溪村的,住在村西頭,和你那兒還挺近。”
景黎:“……”
這些村里人取名可真是……一言難盡。
他是不是該慶幸秦昭雖然失憶,不記得自己姓名,但文化底子還在,還懂得給自己起個好聽點的名字。
要是讓村里人給起名,那可能就是秦二狗,秦鐵柱什么的……
景黎望向秦昭那張俊美非常的臉,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個寒戰(zhàn)。
太可怕了。
臨溪村的人不太喜歡秦昭,秦昭也懶得與他們來往,自然認識的人不多。
他問李大力:“你為何會掉進水里?”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大力撓了撓濕透的頭發(fā),道,“我只記得我昨晚在鎮(zhèn)上喝多了酒,連什么時候往回走都不記得,一醒來就這樣了。”
“……”秦昭默然片刻,又問,“你現(xiàn)在可還有什么不適?”
李大力動了動四肢,皺著眉:“好像沒什么大事,就是……胸口有點疼。”
秦昭望向水里的錦鯉。
景黎:“……”
魚不是,魚沒有,不是魚干的。
李大力是標準的莊稼漢,年輕力壯,在原地歇了會兒就沒事了。
他同樣要回村,二人結(jié)伴而行。
李大力見秦昭把小錦鯉裝回木桶,好奇地問:“這是你養(yǎng)的魚?還能在水里放養(yǎng)的,不怕它跑了?”
秦昭道:“它若想跑,我不攔著。”
景黎在木桶里轉(zhuǎn)了個圈,撐起身體親了親秦昭的指尖。
不跑,跑了誰給他做好吃的。
李大力頭一次見這種事,又驚又奇:“魚居然也這么聰明,跟我家狗似的,認主!”
景黎:“?”
景黎長這么大,頭一次被人說像狗,瞬間氣蒙了。秦昭了解自家小魚的脾氣,趁他還沒回過神來,把木桶往背簍里一塞,蓋好蓋子。
省得小錦鯉一會兒氣不順,再把這人給打出好歹來。
“說真的,往日我們這么對你,沒想到你今天會救我。”李大力性格爽朗,為人實在,被秦昭救了之后,瞬間對他有所改觀。
秦昭平靜道:“畢竟是條人命。”
李大力:“……”
秦昭頓了頓,又道:“何況,當初我也是被人所救。”
“說得也是。”李大力坦言,“其實吧,鄉(xiāng)民們也不是故意躲著你,實在是因為你剛來那副模樣,又什么也想不起來……大家都怕出事不是?”
秦昭沉默片刻,點頭:“我明白。”
秦昭剛來時的模樣?
那是什么樣子?
景黎越聽越覺得懵。
其實從最開始,他就覺得有些奇怪。
秦昭的確來路不明,村里人對他有所防備情有可原,可是他已經(jīng)在村里住了三年。
景黎只和秦昭相處了不到半個月,都能看出這人品行極好,為人舉止更是挑不出毛病,難道三年還不夠村里人對他有所了解嗎?
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大家還是不肯接受他?
難道說,秦昭身上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嗎?
景黎想不明白,可他現(xiàn)在這幅樣子,連想問都沒地方問,只能暫時把疑問放回心里。
秦昭和李大力很快走到村外。
從村外到溪水邊有連片的田埂,幾乎都是村里人的私田。
有人正在田里勞作,看見李大力,高聲招呼:“李大力,你可回來了,也不看看你家那田里的雜草都多有高了!”
那人往旁邊一指,只見最遠處的那塊地里雜草橫生,和旁邊郁郁蔥蔥的田地差距甚遠。
“知道了,要你多話!”李大力回了句嘴,回頭看見秦昭的目光,才解釋道,“那是我家的閑田,先前租給鄰村一戶人家收租用的。誰想這幾年收成不好,賦稅又高,人家不租了。”
李大力摸了摸鼻子,道:“這不是剛?cè)氪海疫€沒來得及打理么?”
沒時間打理田地,倒有時間去鎮(zhèn)上喝酒。
景黎腹誹道。
莊稼人最怕別人覺得自己偷懶,李大力這才解釋了幾句。不過秦昭并不在意這些,只淡淡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這個時代土地多為私有,但每戶人家可以打理的田地卻有限,因此田地的買賣租賃屢見不鮮。
李大力全家就他一個勞動力,自然顧不上這么多田。
秦昭若有所思地朝那田地望了一眼。
進了村子,二人皆往西邊走。經(jīng)過一個小院時,李大力停下來:“這里就是我家,要不要進去吃了便飯,算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秦昭道:“舉手之勞,不必如此。”
李大力想了想,對秦昭道:“那你等我一會兒。”
他走進院子。
村子里一天就吃兩頓飯,這會兒正是上午的飯點,村子里到處飄著炊煙和飯菜的香氣。
李大力很快出來了,手里還拿著半只宰殺好的雞和一筐雞蛋。
“家里沒什么可用來謝你的,這些東西你拿著。”李大力道,“雞蛋是家里自己下的,這雞我昨天剛殺,正好剩了一半,別嫌棄。”
秦昭搖頭:“真不用,我……”
他的話音猝然一頓。
他身后的背簍里,小錦鯉一改先前安靜的模樣,在水里用力擺著尾巴,幾乎要把水濺出木桶。
肉在這種小山村里是稀罕物,景黎自從穿越到現(xiàn)在,基本都沒怎么吃過肉。上次吃還是秦昭去拿藥時幫他買的肉包子,餡就那么一點,連個肉味都沒嘗出來。
他都好久沒吃過雞了……
李大力道:“你還與我客氣什么,你救了我的命,要是什么都不給,我心里不安。再說了,都是鄰居,以后有事還得互相幫忙!”
秦昭不習慣拿別人東西,道:“互相幫扶是應(yīng)該的,這就……”
身后的小錦鯉搖晃得更加起勁。
“……”秦昭話音在口中一轉(zhuǎn),無奈道,“那便多謝了。”
片刻后,秦昭拎著半只雞和一筐雞蛋,背著小錦鯉回了家。
他把東西放在灶臺,又把裝著小錦鯉的木桶取出來:“你現(xiàn)在開心了?”
景黎自然開心。
小錦鯉仰頭望著秦昭,尾巴搖得十分來勁,就連眼神都比平時亮了不少。
要有肉吃啦!
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看得秦昭無可奈何,在他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小饞魚。”
秦昭把景黎安置好,正想去處理食材,忽然聽見有人敲響門扉。
是陳彥安。
他像是一路跑來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沒等秦昭說話,陳彥安率先跨進門,二話不說把秦昭往外推:“你趕緊走!”
秦昭沒動,皺眉問:“你這是做什么?”
“我娘他們馬上就過來了!”陳彥安打斷道,“他們還帶了打手,我娘說了,你今天如果不把租子交齊,就把你趕出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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