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戲
程潛剛走出機艙,就看到葛筠急匆匆地往這邊趕來,神色有些激動,“程老師,真巧,我原想要不要聯(lián)系你,院長有事找你!”程潛不太理解她為什么這樣欣喜,出于禮貌道謝,跟在葛筠稍后一步,止不住揣測會是因為什么事,讓盛院長這么大早的找他。
盛源不是一個很急不可耐地需要看見成果的人,在他當年還跟著他做課題的時候就是這樣,不太可能是因為實驗進度緩慢找自己;可是,最近生科院也好,云華也好,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程潛自暗想著,偶又聽葛筠問:“優(yōu)和生物你知道吧?”
優(yōu)和制藥?程潛在對方轉過頭來的時候,點頭,如實回答:“聽過,這幾年風頭挺盛。”
豈止是風頭正盛,簡直是野心昭昭,不過才幾年的公司,連連從啟明搶下十來個國字牌的藥劑發(fā)行項目,從生物制藥方面的無名之輩一舉成為可以和啟明分庭抗禮的后起之秀,只是奇怪的是,啟明不知為何,卻好像認下這些暗虧,并不像以往一般,聯(lián)合其他企業(yè)打壓。
這實在不像林云的風格。
程潛想起那個面容精致優(yōu)雅但眉目間并無半點溫度的人,她不會愿意容忍他人觸犯她的利益,除非,她暫時的忍讓對她長遠的計劃有益。可是,優(yōu)和的擴張速度極快,程潛怎么想,都不太能明白這哪里可以有益于她的利益?
商場的事情就已經夠復雜,再加上政治牽扯,程潛輕嘆口氣,這不是自己能夠想明白的,算了。
還好到生科院院長辦公室需要的時間不久,程潛和葛筠很快就到達,葛筠輕叩門,“院長,程教授來了。”而后轉頭對程潛,俏皮地眨眼,“到時候事情辦成了,可要請客哦!”
程潛于是更覺迷惑。聽到盛源說“請程教授進”之后,立刻推門,想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但是他的手剛碰上識別器,還沒等熟悉的機器聲響起,門就從里面打開了。程潛下意識要說,煩勞老師,但幸好里面的人先開口,“程教授,您好,您快請進!”
熱情地讓程潛渾身不自在,他下意識去尋盛源,盛源不在他往日的辦公桌邊,而是站在一個精瘦戴眼鏡的男人身旁,那人看起來五六十的樣子,一雙眼隔著鏡片都閃露著精光,面上浮著一點笑意,也正往程潛這里看。
程潛有些尷尬,簡單問候一聲您好,麻煩了,就對著盛源說,“不小心打擾您和兩位貴客的交談,實在抱歉……”
程潛沒見過這兩個人,覺得雖然老實不介意,但自己確實應該保持距離,準備客套客套就離開,沒想到剛剛那個給他開門的青年男人,一下攬住他的肩,阻擋他的行動,一邊攬一邊帶著他往沙發(fā)坐下,“程教授您可不能走,我們來,就是想請盛院長幫忙,請您來談談合作事宜。”
“合作?”程潛反問,似乎沒想到能有什么可以合作,眼睛卻還是找著盛源。盛源輕輕頷首,讓他放心,而后不動神色地走到兩人面前,拍拍腦袋笑說,“你們看我這記性,來,小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優(yōu)和生物的趙炯,是研發(fā)部的負責人。”趙炯于是立馬站起,重新伸出手,鄭重介紹,“您好,程教授,我謹代表優(yōu)和,希望能夠與您在強化型抑制劑方向達成合作。”
程潛只好淺淺回握,“謝貴公司厚愛,只是……”啟明那邊的意見還沒有出來,程潛前些天僥幸得罪林云卻因著陸琛無事,如今不能再得罪,而且,程潛不得不承認,如果兩家公司都有機會的話,他其實更愿意選擇啟明,倒不是因為它基礎深厚,而是他們的市場占有以及憑借此積累起來的用戶信息更加全面,對自己的后續(xù)研究更有幫助。
看到程潛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趙炯自以為了然他所糾結的事,拉過身邊站著卻一直沒有說話的眼鏡男,“你不要擔心,啟明那邊的事情,到時候請他們去和啟明法務部交涉就好。”
那男人被趙炯扯過來,推了推眼鏡,也伸出手,聲音卻很溫雅,不像面上顯出的那樣淡漠,“您好,我是齊逯。”程潛又簡單跟他過了遍社交禮儀,才接著剛才的話頭,解釋,“趙先生,齊先生,你們誤會了,啟明那邊還沒有答復,出于市場誠信,我需要先等待他們的意見。”
趙炯有一絲尷尬,但很快,他又恢復過來,“那這樣,我先把優(yōu)和的誠意給出來,程教授到時候和盛院長再分析分析。”說完,齊逯就從包里拿出兩份不算薄的文件,分別遞給程潛和盛源,也許是怕兩人遺漏什么要緊信息,趙炯在旁邊將最要緊的一點先提出來,“我們給出的條件,絕對是啟明給不到的,如果達成合作,啟明會提供所有需要的技術和資金支持,不設上限,而且抑制劑上市以后,利潤會采取2:3:5的份額劃分,20%的利潤會重回實驗室和生物科學院,為以后的研究提供資金保障;優(yōu)和只占取30%的利潤。”
程潛聽趙炯這么說,翻頁的手陡然停住,盯著趙炯,希望看明白這人是不是在說假話。生物醫(yī)藥的實驗,說白了就是一場豪賭,贏了,名留史冊,盆滿缽滿;輸了,血本無歸。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的研究一定在什么時候可以出成果,隨便一點誤差,都會讓一切不得不重回原點,而且,就算猜想不錯,過程順利,能不能獲得積極的市場響應也是人力難控的問題。優(yōu)和聽起來收取30%的利潤,但實際上卻是拿他們如今的現(xiàn)金流和技術去支持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而且,如果有一天,這夢變成現(xiàn)實,他所收取的,也只是遠遠比不上他投入的小份額利益。
究竟是什么,讓他們愿意這樣做?
趙炯卻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只在程潛看過來的時候,再次誠懇說,“希望程先生能有限考慮優(yōu)和。”
由于啟明并未給出明確答復,趙炯也不好逼著程潛立刻答應合作,幾人在會客樓簡單用了飯,就各自離開,繼續(xù)其他的工作。
程潛上完課,回到辦公室,翻開優(yōu)和的合同,打算仔細看的時候,他的通訊器響起,是個陌生號碼,程潛想了想,接通,傳來一個清脆颯爽的女聲,“程先生您好,我這邊是啟明研發(fā)部,我們希望能有機會與您詳談合作具體事宜。”
“好。”程潛合上優(yōu)和的合作書,應下。啟明這個最優(yōu)選拋出橄欖枝,那優(yōu)和這邊,只好割舍。
“我們注意到優(yōu)和生物也向您傳達了合作意向,我們的意見是,希望程先生能夠作為橋梁,幫助啟明和優(yōu)和達成聯(lián)通。”
???程潛不可置信地將通訊器拿遠了些,再湊近看,確實是啟明的號碼,啟明和優(yōu)和什么時候,化干戈為玉帛了?
對面大概是將他的沉默自動理解為默許,接著安排下一步,“您可以將您的時間安排傳送我們這邊一份,好約定時間詳談合作細則。”
“好。”程潛干巴巴,又回了聲,然后就聽到電話掛斷的提示音,茫然放下通訊器,不知道該同誰來傾訴他此時的心情。
啟明那邊,呂翀一掛斷電話,就同慵懶坐在沙發(fā)旁聽的女人稟告,“程先生應當是答應下來了,只是,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蛢?yōu)和合作?”論資金論技術論數(shù)據,啟明都沒有淪落到要和他人合作的地步,更何況,合作方還是那個異軍突起的優(yōu)和。
林云卻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見她施施然站起,走到巨幅落地窗前,反問呂翀,“你透過這扇窗,看到了什么?”
呂翀不明所以,走到林云身旁,看了許久,才如實回答,“同樣高大的建筑物,和里面的華燈璀璨。”
林云點點頭,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能與啟明的大樓并立的建筑物,本身也是雄偉的建筑。”她偏頭盯著呂翀,“優(yōu)和數(shù)年時間,便能牢牢占據行業(yè)第二的位置,本身的力量不可小覷,雄偉建筑背后的華燈也不可不小心。”
呂翀茫然點頭,然后送林云離開。
陸琛今日倒是少見地有閑,趙炯終于處理完一大攤子事,來找他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在蒔花弄草,好不悠閑。走到他身邊,手剛挨到花,就被無情打開,趙炯剛要控訴,陸琛已經先發(fā)制人出聲,“事情辦得怎么樣?”
“嗨,有我在,什么搞不定?”說著,手又伸向一朵開得正明媚的粉白鮮花,眼睛覷著陸琛,嘴上叨叨,“我?guī)湍氵@么大一忙,你不至于連朵花都舍不得吧?”
陸琛沉默,片刻后做出讓步,“這一片的你可以摘,其他地方別動。”
趙炯于是開心起來,絮絮叨叨將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陸琛,末了還取笑說,“你別說,你那個學長有點意思,我就沒見過那么軸又單純的人。”
“他們搞實驗的都純粹,和我們不一樣。”陸琛修剪下一朵開過盛期的花,扔給趙炯,下意識地回護,不等趙炯說話,又說,“你們三方談合作的時候,記得對發(fā)布會相關事項進行磋商,仔細篩選與會媒體。”
“你放心,發(fā)布會都開過多少次了,我還不能放心?再說了,齊逯他們也不是吃干飯的。”趙炯手里有了一把花,心情好得很,沒因為陸琛言語里的不信任而氣憤。
今時不同往日,今夜之后,以往那種暗潮涌動但表面和平的階段就會成為歷史,接下來媒體只會成為各方的工具。但是陸琛不能說,他只是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說,“不能掉以輕心。”
趙炯只以為是因著程潛,滿口應著,“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你的學長受刁難的。”他隨手把陸琛扔給他的花做好造型,一面調侃,“我倒是覺得,你最近倒是老受委屈。要不,我就勉為其難地心疼你一下吧。”
陸琛笑著又扔了朵花給他,笑吟吟地威脅,“你要是再亂說一句,我就叫周叔別準備你的菜了。”
“別別別,我錯了。”趙炯立刻認錯,抱著花就往房里跑,看周叔已經做好菜肴,只等著陸琛上桌,才重新恢復膽量,給陸琛發(fā)了條語音,“我錯了,作為你的朋友,我得讓你的學長心疼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