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過去，竟然語音系統(tǒng)還能使用，程潛和陸琛兩人都有些訝異，但一想門外那個密碼鎖，又覺得并不奇怪。兩人回過神，環(huán)視即將進入的房間。

　　這里不愧是無菌室，和外面走一步就揚起漫天灰塵相比，這間屋子干凈得幾乎看不出是十幾年無人打理的房間，整間房只是看起來有些晦暗，但瓷白的手術臺也還能看出原本的顏色，四周的醫(yī)藥桌柜上面的藥品都整整齊齊地擺著，程潛下意識在醫(yī)藥臺下找，連管理手術器具的機器人都回到原位充電。

　　一切都有條不紊，仿佛下一刻，這間手術室的主人就要帶著他的團隊從后面走進，然后打開手術燈，聚精會神地繼續(xù)救死扶傷的工作。

　　可是他們畢竟沒有再回來，那又為什么在離開的時候還把這些東西都擺放整齊？

　　程潛看了一眼探測機器人生成的報告，確認無危險物，率先踏進這詭異的手術室。

　　陸琛即刻跟上。

　　程潛和陸琛對過眼神，分配好各自搜索的范圍。他去檢查藥品，看是否能從這些遺留的藥品中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雖然，這有可能是對方的疑兵之計。程潛一排排檢查過去，都是一些常見的止疼消炎的藥物，并不見什么不對。

　　他只好去查看那個機器人。

　　他彎下腰，取出剛剛拆完電子狗揣兜里的工具，準備找找這玩意從哪里下手方便，沒想到左右晃動中，不知道按到哪里，那機器人歘的一下就開始晃動，程潛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jīng)先閃開，喊了句“陸琛小心！”

　　陸琛正仔細錄入手術室里的各種機器的型號，十幾年前的事情，要找真相不算簡單，更何況他們倆都不算破案的專業(yè)戶，只能多收集相關信息，到時候讓何老他們甄別。

　　程潛突然喊他的時候，他正瞥見一個棕黃的藥瓶，說是藥瓶，感覺又有些過大，正伸手想拿起看看是什么，就聽見程潛的驚呼，以為是遇到危險，立刻將人撲倒護在身下，門外警戒的警衛(wèi)聽見動靜一下出現(xiàn)，但為首的兩個看到里面的情況，又遲疑，問：“陸先生，是否需要交由我們排查？”

　　陸琛把人撲倒以后，緊張兮兮地等了會兒，預想中的什么冷刀暗箭都沒有朝他們射來，后知后覺地爬起來，紅著一張臉，拉起同樣漲紅了臉的程潛。

　　陸琛是臊的，程潛則是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鬧了笑話。

　　陸琛捂嘴咳了兩下，就像他以往每一次遇到尷尬的情況一樣，而后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吩咐，“就你們兩個，檢查這邊的器具，并將藥品信息錄入檔案。”他轉身，招呼剛剛沖進來的兩個人，然后把程潛方才檢查的這一片區(qū)域劃給了他們。

　　程潛顯然不滿意他的安排，雖然面上的紅暈尚未褪去，還是抬頭，盯住陸琛，想表示自己的不贊同，但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陸琛已經(jīng)拉住他的手，“你來看看那是什么。”

　　程潛于是由著他牽著自己的手，走到那個棕色瓶子前。

　　“所有需要避光的藥品都是這么存儲的，你是覺得有什么問題？”程潛問，伸手去取那藥劑，有些沉，不像是純液體的重量，程潛拿到手，習慣性地晃動兩下，似乎從液體和瓶身的碰撞中感覺出一點其他東西，但因為防護設備的關系，感覺不算真切。于是把它遞給一臉好奇的陸琛，沉聲，“你試試，這里面好像有什么。”

　　陸琛接過來直接就拔起瓶塞，程潛阻止不及，只能在一邊埋怨，“你怎么打開了，這要是有毒……”

　　“放心，我們這防護設備防護等級很高，一般的毒都會過濾掉。”他說著，打開指尖的照明設備，一束超強光束就對著瓶口照下，果然，在強光的刺激下，里面的組織物輪廓顯現(xiàn)出來。

　　“你覺得這是什么？”陸琛看著那一團東西，覺得似乎哪里見過，但是又想不真切，下意識就向程潛尋求答案。

　　程潛卻不做聲，反而著急忙慌地把東西從陸琛手上搶了回去，陸琛不知道他一下怎么就這么激動，但還是追著給他打光，然后小心翼翼地試探問，“你看出來這是個什么了？”

　　“是一團未分化的腺體。”許久，程潛才臉色煞白地，向陸琛說明。他放下那個瓶子，從自己的微型實驗組中取出一個切片裝置，對相關設備進行簡單消毒之后，投放納米機器人入瓶內進行取樣。

　　陸琛心里有很多疑問，比如為什么會有一團未分化的腺體？據(jù)聯(lián)邦的遺體管理辦法，明確規(guī)定公民的遺體應當受到保護，它意味著每一個人除非意外損傷遺體，都應該以最完整的姿態(tài)回歸宇宙。摘除腺體，即使是遺體上的，也是重罪。

　　而且，一團未分化的腺體，又能做什么呢？一個未成熟的腺體，什么信息素都無法分泌，取來也沒有作用。

　　也許是為解答陸琛的疑惑，在程潛還在一錯不錯地盯著通訊儀上納米機器人的取樣進度時，就聽見身后的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他立刻轉頭，看到那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退著，瘦削硬凈的臉上都發(fā)著顫，瞥見陸琛探究的眼神，連吞幾口口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報告，“陸議員，這里……”其中一個人指尖發(fā)顫，指著地下，“這底下……有小孩！”

　　正盯著納米機器人取樣的程潛聞訊也猛地轉頭。

　　“聯(lián)系李明一他們吧。”程潛強迫自己耐心仔細地收回機器人，提醒陸琛聯(lián)系其他兩組的人。

　　這里既然有尸骨，那么其他證據(jù)有沒有都不重要了。盡可能地發(fā)掘出尸骨，取樣留證，才是目前最要緊的。

　　如果說這一團泡著的腺體還不能說明什么，那么，那些淺埋的孩童尸骨，就證明了那些人的瘋狂和有恃無恐，也許，他們不是還會回來，而是，他們不懼怕這里被人發(fā)現(xiàn)。他推想那些人的動機，忽然想起他們進來時，那一個冰冷的機械音，腦袋里錚的一聲，回收完納米機器人以后，簡單處理所得組織，收回隨身工具箱，然后拉過那兩個人，同時叫外面警戒的人也都進來，“動作要快！我們的時間可能不多……”

　　李明一和周英兩組連著隨行的警衛(wèi)們很快趕到，在這間不算很大的手術室內開始挖掘，程潛被安排去對已經(jīng)挖掘出的尸骨取樣，陸琛在一旁默默做記錄。

　　太慘烈了，慘烈到每一個現(xiàn)場的人都無法說出一句話，只剩下呼吸聲，壓抑，又悲哀。

　　程潛正專心致志地取第二具尸體的樣，忽然手一頓，側耳聽了一會，疑惑地問身邊記錄尸體數(shù)據(jù)的陸琛，“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陸琛聽他說，也側耳準備聽，但幾乎是同一時間，陸琛的通訊器和其他警衛(wèi)的通訊器就響起警報，陸琛立刻接通，就聽到通訊器那邊急切的聲音，“十四公里外出現(xiàn)不明飛行器，攜帶重武器，請盡快撤離，請盡快撤離……”

　　眾人神情一凝，陸琛當機立斷，“撤！”說著就拉著程潛就往外跑，十四公里的距離，一個攜帶重型武器的飛行器最慢也就三分鐘，他們需要在最短時間內回到艦內，最好開啟隱形程序，躲避對方的追蹤。

　　雖然軍艦內裝備有可以對戰(zhàn)的武器，但是此行畢竟還是保密為上，軍艦內裝備的武器一旦使用，那對方很快就能鎖定自己的身份，能調動軍艦的人畢竟只有那么些人。

　　最后一個人登上軍艦，飛行員收起舷梯，一面全速飛行，一面設置隱形裝置時候，軍艦智能系統(tǒng)不停發(fā)出警報，“檢測到后方三點方向并十七點方向，有四枚重離子炮向我方襲來，已經(jīng)開啟攔截系統(tǒng)”

　　“攔截失敗，已開啟反打擊程序。”

　　智能系統(tǒng)的機械音冷漠而理性地進行著他認為最合適的處理，陸琛盯著沉默著駕駛軍艦，指揮兩個中校軍官填充彈藥，準備迎戰(zhàn)的艦長，詢問自己是否可以做些什么。

　　艦長回，“您和程先生回艙休息即可。”

　　然后兩名中校軍官分派任務，四架戰(zhàn)斗機在對方的炮火下從軍艦中脫離，幾個漂亮的旋轉之后，各自到達指定的位置，對敵機開展反打擊行動。

　　陸琛攬著程潛回到休息艙，與來時不同，他們誰都沒有再撿起那本未讀完的小書繼續(xù)閱讀的興致。

　　一面為著這并不明朗的戰(zhàn)局，一面為著大概率會被摧毀的孤兒院的殘骸。如果只剩下自己手里的這些東西，是否會被認定為孤證甚至偽證？

　　而且，這手筆，不像是李夢魚的。李夢魚這人的研究方向一直都是從基因入手，去進行改造，但是平城這里的團隊，卻像是想通過移植的手段去改造人的性別。也就是說，除李夢魚之外，還有人也許早就開始了轉化實驗。

　　而且，這人還有能力對一個廢棄已久的孤兒院進行監(jiān)控，并在短時間內實施武力打擊。

　　究竟是誰，有這樣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