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卻明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冷衍哥哥，我想問一下，這個手術會有什么后遺癥嗎？除了痛苦以外的事。”</br>　　“當然。”冷衍頷首。</br>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嗎？”</br>　　冷衍沒有說，而是看向葉轅，像是在告訴他：你要我說嗎，如果要，我就說了。</br>　　葉轅則是對他搖了搖頭。</br>　　茶茶瞬間不開心了，但是她也沒多說，只是低下頭咬住了嘴唇。</br>　　崇君不動聲色走到她身邊，幾乎要伸手把她摟到自己懷中，但是小聿先他一步，輕輕抓住了茶茶的手，小幅度地晃動，像是一個弟弟在對著姐姐撒嬌一樣安撫著她。</br>　　崇君抿了抿唇，淡淡開口：“葉轅叔叔，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希望你至少給茶茶一個選擇，讓她知道利弊，而不是為了她好，隱瞞一切自己背負，這樣她反而會恨你。”</br>　　茶茶一下抬起頭，目光怔怔地看著崇君。</br>　　是的。</br>　　這就是她想說而不想說得。</br>　　她不想讓爸爸覺得負擔，更不想讓爸爸覺得她不懂事、不乖巧，是在埋怨他，所以這些話她沒有直說，而是在想該用什么辦法讓他知道。</br>　　但是。</br>　　崇君說出來就不一樣了，葉轅不會怪她，更不會怪崇君，還能更快想明白利弊。</br>　　葉轅聽到崇君說得話，先是一愣，隨后沉默許久，才對冷衍點了點頭。</br>　　“最簡單的后遺癥就是壽命縮短，就現(xiàn)在葉轅先生的身體，他活到八.九十歲沒什么問題，因為這次的事，他需要保養(yǎng)身體，并且避免勞動，反而會增加壽命。”</br>　　“其次，每年都會心絞痛，并且會有心肌炎的癥狀，但是這個不會危害生命，當然，前期是，終，身，服，藥。”</br>　　茶茶聽到這，就已經想否決了。</br>　　但是冷衍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后遺癥，同時我要說說好處，一旦做了這個手術，旁人容易得的病，他就不會再得了，其次，他的肺，肝，臟，心臟，都會比別人更加強壯，不容易受傷。”</br>　　“血源循環(huán)加快，心跳加快不容易肥胖，無論是熬夜還是喝酒都沒有關系，骨頭會不會更好我不知道，但所有與內臟有關的器官，都會更好用。”</br>　　“對你而言，反正你不知道何時會死，壽命長短其實無所謂，短也不會短的只剩下十年，長也不會長過兩個百歲，唯一需要考慮的后遺癥，就是每年的心肌炎和心絞痛。”</br>　　葉轅壓根沒有猶豫：“我可以。”</br>　　“不要。”茶茶卻直接開口了，“爸爸……”</br>　　“與其碌碌無為的一生，不如讓我選擇，想做什么就做，不是嗎？一年一次，我想我還忍得住。”</br>　　可是……</br>　　她想多陪陪他啊。</br>　　她想他看她長大、成家立業(yè)，看她生孩子，跟她一起喜悅，想讓他感受到天倫之樂，想他擁有家的感覺啊。</br>　　她知道這個想法，只是她的一廂情愿而已，但是……</br>　　她總想，至少該留下點什么。</br>　　她總覺得，自己該給葉轅些什么。</br>　　“但是。”崇君再次開口，“您需要知道您工作是為了什么，您這么想要身體健康，無非是想給茶茶一個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可是，您再努力能抵得過我父母嗎？就不說他們，我呢？”</br>　　“我可以告訴你，我們三兄妹都會照顧好她，無論天涯海角，她不想要都不行。”</br>　　崇君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地看著葉轅：“你明明可以選擇多活幾年，好好享受生活，為什么要受這個罪？”</br>　　“我不希望她寄人籬下。”</br>　　“寄人籬下，呵呵。”崇君冷笑起來，“你認為我們對她的好，是一種寄人籬下？”</br>　　葉轅一時沉默。</br>　　崇君搖了搖頭：“茶茶會擔心要離開我們，會擔心我們是不是不要她了，但是，她難道就不會這樣擔心你嗎？難道你認為她在我們身邊是寄人籬下，你犧牲身體努力創(chuàng)造的明天，就不是另一種寄人籬下？”</br>　　“就算她不知道做這個手術是有代價的，你默默在背后犧牲，難道是她想看到的嗎？”</br>　　“無私是一種值得贊揚的精神，但我希望您不要那么傻，因為您明明沒有必要犧牲。”</br>　　茶茶有些聽不懂崇君的話，但是她看到葉轅面色越來越沉重，她便知道，崇君說得話，葉轅是聽懂了。</br>　　小聿和音音都徹底不知道該說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br>　　最后。</br>　　葉轅開口了：“這位先生，能麻煩你帶著另外三位小朋友，先出去嗎？”</br>　　“可以。”</br>　　“我想和崇君單獨談談。”</br>　　“好。”</br>　　冷衍直接把三個孩子帶走。</br>　　茶茶沒有任何擔心，她知道，崇君是站在她身邊的。</br>　　不知道為什么，哪怕最后爸爸聽了崇君的話，卻選擇做手術，她都會覺得這是最好的答案。</br>　　因為是崇君讓他選的，所以一定是好答案。</br>　　這種對崇君的無條件信任，讓茶茶徹底放下心來。</br>　　崇君愿意開口，對她而言就是定海神針。</br>　　病房里。</br>　　葉轅看著崇君：“你剛才說，你們都會對茶茶好，都會照顧她是嗎？”</br>　　“對。”</br>　　“我可以知道理由嗎？”</br>　　“她性格好。”</br>　　“人不可能一輩子因為一個人性格好，而對那個人無條件好，崇君，我是她爸爸，如果她殺了人我也會保護她，你……”</br>　　“我可以。”崇君斬金截鐵。</br>　　葉轅徹底愣住。</br>　　“你不知道她對于我來說，意味著什么。”</br>　　就像那浩瀚天空中，有無數(shù)星星，亮的，光微弱的，光徹底黯淡的。</br>　　每顆星星，都是遙遠世界外的一顆星球。</br>　　崇君本以為，他就像那顆能看到的星球一樣，眾人只看到光，卻忽略它本身的孤寂。</br>　　直到小聿和音音的出現(xiàn)，讓他知道，他不是孤單的星球；直到茶茶站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眺望星空。</br>　　他才知道，不同世界的行星和行星之間，是有聯(lián)系的。</br>　　茶茶是特殊的，因為她是第一個，與他沒有血緣關系卻能走進他世界的人。</br>　　崇君自然而然地認為，他需要背負起，照顧茶茶的責任。</br>　　但是這些葉轅并不明白。</br>　　他有無數(shù)個猜測，比如說崇君喜歡茶茶——可他們還是孩子；比如說這是薄晏卿和云初的意思——可他們又沒有跟他談過，何必找個孩子來談。</br>　　到最后。</br>　　葉轅只能問個最簡單的問題——</br>　　“你說，就算她做壞事，也會照顧她，是真的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