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8章 因緣際會四方動
    忘憂山上,云遮峰頂,日轉(zhuǎn)山腰,風(fēng)光無限。
    若是細(xì)細(xì)觀賞,巖前花木舞春風(fēng),暗吐清香;洞口藤蘿披宿雨,倒懸嫩線。飛云瀑布,銀河影浸冷光寒;峭壁蒼松,鐵角鈴搖龍尾動,好一個休閑養(yǎng)生之所。
    鎮(zhèn)國寺處,山門侵翠嶺,佛殿接青云,隱居世外。
    若是慢慢游覽,端的別有洞天,鐘樓與月窟相連,經(jīng)閣共峰巒對立。靈氣四溢,佛光普照,白面猿時時獻(xiàn)果,將怪石敲響木魚,黃斑鹿日日銜花,向?qū)毜罟B(yǎng)金佛,道一句,七層寶塔接丹霄,千古圣僧來大剎。
    目今護(hù)國圣師晦明方丈就穩(wěn)穩(wěn)端坐禪院,轉(zhuǎn)著手中一串已是磨得發(fā)亮的紫檀佛珠,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
    珠子猛地一頓,晦明右手兀地一抖,緩緩睜開慧眼,望了望天際,兩縷長須隨風(fēng)而蕩,一片靜然。
    “時候差不多了”,半晌后,晦明微微一笑,輕輕吐出一句話,雙手合十,默念一聲佛號,起身出了院子,差人喚來自己信任有加的圓意。
    圓意乃是晦明師侄,鎮(zhèn)國寺金剛護(hù)法之一,武功高深。
    “師叔,你可是要去后山尋那無塵老僧?”趕來的圓意照吩咐提著一個棉布包裹,畢恭畢敬地跟在晦明身后,瞧著自家?guī)熓宓娜ハ?,不禁有些好奇,小聲問道?br/>
    “正是”,晦明頷首,聲音飽含滄桑,透著一股沙啞。
    “可是那無塵僧人向來不見客,師叔此行必是碰壁,何苦白跑一趟,累著身子”,圓意拍了拍光溜的頭,不解道。
    “哈哈,圓意,你要明白,凡事講究因緣。只一句,瓜熟蒂落,啐啄同時;道一個,水到渠成,不須預(yù)慮。今時不同往日,變數(shù)已至,我等當(dāng)順天而行”,晦明低首,嘆了口氣,字字珠璣,寓意深刻,旁人難以聽懂一二。
    “師侄謹(jǐn)記”,圓意雖然不明深意,但還是應(yīng)了聲。
    晦明見狀,也不多做解釋,領(lǐng)著圓意晃晃悠悠地往平日里人跡罕至、寂寞蕭索的后山禪院行去...
    后山禪院是鎮(zhèn)國寺密地,鮮為人知。巖石峭壁不斷,道路曲折迂回,灌林密布,藤蔓叢生,時而野獸橫行,猛禽出沒,稍不留心,恐有性命傾覆,當(dāng)真唬人得緊。
    蕭暄那日率護(hù)衛(wèi)上山,名義上行的是鎮(zhèn)國寺后門,實則乃是中門,只有本寺一眾頗有資歷的僧侶才知曉真正意義的后山,他們亦不敢隨意冒進(jìn),更不消說外來之客。
    許是晦明方丈主持鎮(zhèn)國寺年歲已久,亦或是其修行數(shù)十載,早已心如止水,處變不驚,隱隱間一派仙風(fēng)道骨之樣。
    只見其熟門熟路,盤坡轉(zhuǎn)徑,攬葛攀藤,領(lǐng)著圓意師侄,路上倒還算順暢,未遇什么阻礙。
    待二人轉(zhuǎn)過一峭壁,望見山澗,得一小谷,仿若世外桃源,不入世俗。左峰為掩,右崖為映,出的是云,納的是霧?;[時風(fēng)生谷口,猿啼時月墜山腰。
    這便是無塵僧人隱居之地,幽然安寧。
    正當(dāng)?shù)竭_(dá)目的地的圓意四下活動筋骨,準(zhǔn)備歇一歇時,只見山凹猛地刮起一陣?yán)滹L(fēng)。風(fēng)過處,那盤根錯節(jié)、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樹背后,奔雷也似吼了一聲,撲地跳出一個吊睛白額錦毛血紋大蟲來,虎視眈眈,愣的懾人魂魄。
    圓意吃了一驚,倒退兩步,神經(jīng)繃得似放箭之弦,手腳齊上,擺出金剛?cè)募軇?,時刻防范。
    晦明禪師望了一眼,笑著擺了擺頭,“師侄何須緊張,這大蟲被那無塵養(yǎng)了好些年,慧根深種,靈性十足。眼下它只是守著這方圓幾里地,存著試探之心,防范侵?jǐn)_者罷了,不會擅自傷人性命?!?br/>
    圓意聞言,放下心來,再細(xì)看那大蟲時,但見毛披一帶黃金色,爪露銀鉤十八只。睛如閃電尾如鞭,口似血盆牙似戟。更加奇特的是這只大蟲體型較平常更加碩大,腹下更是生出一圈圈血紋,鮮艷耀眼,神秘異常。
    大蟲望向這二人,爪子猛刨幾下前方黑土,低吼陣陣,口露鋼牙,警戒之意昭然若示。
    “呵,你這廝倒是忠心耿耿,快去吧,去告之你的主子,晦明前來拜訪,還請給幾分薄面,見上一見?!被廾鞣秸赊垡晦酆殻让忌颇康卣{(diào)侃道。
    也是奇了,晦明兩句話一落下,那大蟲竟是真的轉(zhuǎn)身,往那谷中密林奔去,激起一陣塵土飛揚。
    “師叔,這長相猙獰的大蟲還真是靈氣十足,師叔之言,它竟然聽進(jìn)去了,真是稀奇得緊”,圓意收了架勢,走到晦明身旁,嘖嘖稱贊,眼底一片欣賞之意。他以往來這后山次數(shù)不多,且那大蟲也不盡在,是故不甚熟稔。
    “那是自然,別看此刻這廝如此兇猛健壯,虎威正濃。當(dāng)年無塵與老衲救下它時,不過出生一月,贏弱不堪,奄奄一息。最終還是無塵留下了它,日日喂以珍禽走獸,輔以奇花異草,養(yǎng)精蓄銳,才有了今日這般精壯?!被廾鲬浧鹜?,眼睛微瞇,神色放空,緩緩道來。
    “阿彌陀佛,現(xiàn)下看來,也是這大蟲佛緣深厚,有次造化”,圓意雙手合十,念一聲佛號,慨然嘆道。
    就在兩師徒交談之際,那血紋大蟲卻是很快折返,憑地吼一聲,卻似半天里起個響霹靂,振得那山谷也動。只見其調(diào)轉(zhuǎn)身子,虎頭背向晦明,再把它的鐵棒也似虎尾,倒豎起來只一剪。
    晦明一見,神色自然,仿若預(yù)料之中,他明白那大蟲的意思,擺明了無塵不想見人,已是下了逐客令。
    晦明也不著急,上前幾步,呼吸吐納,帶著幾分真氣,一字一句道,“無塵,老衲知你已是隱居,不理世間煩擾。但你凡根未斷,怎可靜心修行?可還記得六年前老衲對你的那番肺腑之言,如今時辰已到,機緣交匯,該是你出山之時,你怎可又如此做派?”
    一番言語,晦明便是靜默佇立,他相信那人自有決斷。
    話音落下,山谷又是一片靜默,仿佛醞釀著什么...
    話分兩頭,另一邊,永京天香居密室內(nèi)。
    “主子,鬼谷那邊暗衛(wèi)又來信了,催促主子趕緊起程,前往密地”,一個扮相甚異的隨從跪地稟告道,其白衣白帶,戴著鬼臉白皮面具,左肩刺著個“天”字。
    “我知道了,傳令下去,三日后動身”,坐在錦榻之上,拿著一本書卷默默誦讀的單璃輕聲吩咐道。
    “屬下遵命”,隨從恭恭敬敬應(yīng)道,而后轉(zhuǎn)眼間消失于屋內(nèi),應(yīng)了句來無影去無蹤,輕功甚是了得。
    “小姐,圣尊幾次下令,怕是也有了一絲火氣,依屬下之見,小姐這次在梁國將歸程一拖再拖,族內(nèi)那一眾老不死的,怕是早已心存不滿。唉,落下口實,總歸麻煩?!眴瘟砼砸晃话滓虑嗄陻[弄著手中鋒利匕首,面上一絲玩味之色。
    單璃聞言蹙了蹙眉,收了書卷,起身安靜站于一旁。纖手托著雙肘,青色袖擺下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一對猶如寶石般的明眸印射著點點迷離。梁國畢竟是自己幼年所長之地,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一離去,怕是難以再回了吧。
    “哼,族中那些老頑固看中了小姐的天賦,一直將小姐束縛得宛若牢籠,真是可惡”,望著單璃面帶一絲傷感,另一側(cè)的黑衣老者卻是兀自打抱不平,語氣里帶著一絲沉痛。
    “好了,族中之事輪不到我們指手畫腳,還是不要再議。無影無痕,你們二人先下去,我想單獨呆一會”,單璃收起多余情緒,恢復(fù)了一貫淡漠神色,朱唇輕啟,不容置喙。
    血無影,血無痕得了命令,唱了喏,當(dāng)即退了下去。
    房間又歸于平靜,單璃亭亭玉立,修長身姿宛如是那在紅塵俗世中盛開的青蓮一般,脫俗而別具靈氣。
    正當(dāng)單璃冥思之際,身后某處的陰影忽然一陣蠕動,旋即一道白色的影子便是浮現(xiàn)而出,白影沖著單璃恭敬彎腰,謙卑地道:“主子?!?br/>
    “說吧,有何事?”少女緩緩轉(zhuǎn)身,淡雅脫俗的精致臉頰雖是帶著一絲冷漠,卻愈發(fā)通徹如琉璃,空靈之氣,似乎都是完全凝聚在了她的身上,讓得人的視線,難以移開。
    這道白影也是一般打扮,白衣白帶,帶著鬼面白皮面具,不過聲音卻與先前那人不同,相必是另一護(hù)衛(wèi),“主子,宮里來消息,宣元殿上,穆索爾向梁國逼婚,要求將五公主蕭靈曦嫁于他為妻。丞相等一眾主和派附議將公主遠(yuǎn)嫁,而榮親王一派則是堅決抵制。兩黨爭執(zhí)不下,肅宗皇帝下令擱置,暫且不議?!?br/>
    單璃聞言,玉手微微頓了頓,雙眸卻是愈發(fā)冰冷,一揮手,“我知道了,再探?!?br/>
    “是...不過,主子,屬下還有一個發(fā)現(xiàn),就是那榮王世子蕭暄并不是以前得知的那般平庸”,白影想了想,還是如實稟道。
    “哦,說來聽聽”,單璃晃了晃神,腦中兀地浮現(xiàn)那日在榮王府見著的小孩,清秀可愛,舉止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