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4章 對下聯(lián)還以顏色
淳于千陽的話若鏡湖投石,似靜林飛鳥,惹來一眾熱議。
一旁的淳于千黛秀眉緊蹙,自己這混賬二哥,這般不知輕重,平日里不著調(diào)也就罷了,怎生糊涂至此,到這萬國宴來大放厥詞。腦子里全是漿糊,一張油嘴除了能吃,就是惹禍。人情世故簡直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未通!
這占據(jù)中原,屹立百年的梁帝國此刻好比一頭病危沉睡的猛獸,爪鈍牙稀,耳聾目昏,垂垂老矣,人盡欺之。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又能忘記這頭猛獸當年威風凜凜,橫掃四方。仿若云中龍,翻江倒海憑天躍,若隱若現(xiàn)百獸惶;又似風中虎,昂頭踴躍逞牙爪,麋鹿之屬皆奔忙。
邶國、梁朝、南越三足鼎立,邶國居北,民風彪悍;梁朝在中,農(nóng)桑發(fā)達;南越偏南,文化繁榮。隨著梁朝近年來武力衰微、國力頹疲、屢遭侵犯、不復當年榮光,南越這個曾經(jīng)的屬國逐漸變得不安分,眼下更是愈發(fā)猖狂,露出了狐貍尾巴,與邶國私下漸有聯(lián)合之意,彼此來往,妄圖南北夾擊,陷大梁于危險之境,謀求更大利益。
淳于千黛稍一思索,便是得到了緣由,想必自己這志大才疏的二哥是與那驕縱成性的穆索爾暗暗通氣,想在這萬國宴好好將大梁君臣羞辱一番,以解心頭之恨。
哼,真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這永京是梁國首府,天子坐堂,若是真惹惱了梁國上下,怕是有性命之憂。即便事后邶國和南越欲意追究,那也是時過境遷,悔之晚矣。況且梁朝也許很忌憚邶國,可不會不敢與南越一戰(zhàn)。到時若是集結(jié)力量,含怒一擊,南越將有不小禍事。
淳于千黛越想越煩躁,南越今番還沒有與大梁徹底撕破臉的準備,有道是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面皮還是要過得去,再者維持三方平衡,對于現(xiàn)下的南越是最好的局面,無論是邶國還是梁國一旦強盛,都擁有吞下南越的實力。
揉了揉額際,淳于千黛暗暗一嘆,這淳于千陽真是老虎變豬娘---又蠢又惡,愚不可及!當面沖撞梁國皇帝,這種惹麻煩的事就應該推給草包穆索爾去做,目今卻成了梁國與南越的矛盾,使得實力最雄厚的邶國坐山觀虎斗。
就在這位南越三公主頭疼之時,殿上已是唇槍舌戰(zhàn)。
“恕小王糊涂,榮王爺怎生這大的火氣,小王不過是出個上聯(lián),別無他意”,淳于千陽瞅著蕭煜,渾身一抖,只見得榮親王一雙眼睛瞪大如鈴,狠光忽閃,殺氣四溢。
蕭煜那淋漓兩手猩紅起,血雨林中橫刀立的威壓直唬得淳于千陽腦中一片空白,失了言語,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淳于千黛在一側(cè)默默品酒,面上一副了然神色,她太了解淳于千陽,整的一個虎頭蛇尾,中看不中用的蠢貨。也不知那穆索爾許了他什么好處,讓他來做費力不討好的出頭鳥,意氣用事,不深思熟慮就在國宴發(fā)難,丟的還是南越的臉。
“好一個別無他意!二皇子是當我大梁人都是目不識丁的傻子不成,如此淺顯的對聯(lián),即便是鄉(xiāng)野莽夫也聽得出諷刺之意,二皇子還在這振振有詞,強行狡辯,真是好做派!”成王蕭煁怒目相向,措辭激烈。
蕭煁向來與蕭煜一家交好,現(xiàn)下見蕭煜氣得狠了,況又是大梁受辱,自是立即站出來,回以顏色。
“這番話都說得出口,南越國簡直欺人太甚。”
“南越數(shù)年前僅僅一彈丸小國,臣服大梁。歲歲朝貢,年年納糧,如今仗著邶梁交戰(zhàn),似墻頭草般,多次叛變,即離即和,搶奪地盤,反復無常,真是小人行徑?!?br/>
“這南越倒是愈發(fā)囂張,該好好殺殺它的威風?!?br/>
大梁朝臣見淳于千陽撓起論爭,欲使梁國顏面掃地,紛紛指責,士大夫明禮儀,重氣節(jié),恪守職責。
“哼,好一幫忠心的梁朝臣!不過一對聯(lián),也能扯到國家大事上,真是虛偽做作,惡心之至”,穆索爾見火候差不多了,挺了挺不甚寬厚的胸膛,慢悠悠道。
眼下的局勢總不能讓淳于千陽一個人頂著壓力,看這慫貨形狀,遲早敗下陣來。怪不得那南越皇帝即便萬分寵愛他,卻也不愿讓其承繼大業(yè),這貨色哪是個成大事的料?
“皇帝陛下,我邶國向來重武輕文,故小王才疏學淺,私下卻以為這本是一個道聽途說的對子,不必深究。除卻其他,單就意思而言,豈能說就一定隱喻貴國?若是強加附會,抓住字眼不放,怕是令別國不服,徒增口舌之利,于邦交無益。依小王看,不若就此打住,免得壞了國宴氣氛,擾了大家雅興?!蹦滤鳡柍忠痪?,對滿堂怒氣沖沖大臣置若罔聞,望著肅宗,客客氣氣。
他原就只計量羞辱梁國,貶低其地位,看個笑話,出口惡氣罷了,這才找了南越這個原本弱于梁朝的小國來羞辱它。既然達到目的,就適可而止,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提到臺面上。
肅宗一貫溫和,此刻也是緊緊抓住龍椅兩側(cè),沉默無語。
“既然是上聯(lián),那一定得有下聯(lián),才算完整。二殿下慷慨地給了上半,禮尚往來,理應回個下聯(lián)”,整個大殿劍拔弩張之際,清脆的童稚聲音猛地響起,異常突兀,卻又像是理所當然,“我的下聯(lián)是‘偽為人,襲龍衣,魑魅魍魎,四小丑鬼鬼靠邊,合手并拿’,還請諸位評判,是否工整?”
蕭暄面不改色,不卑不亢,不驕不躁,不惱不怒。既然邶國、南越擺明一出鬧劇,辱我大梁,豈能輕易隨他們意?
蕭暄這個下聯(lián)一出,滿堂喝彩,這對子著實妙哉。細細一品,那四小鬼不正是邶國、南越和最近在東西兩地躁動不安的東瀛、烏思嗎?暗指這些國家狼狽為奸,小人勾當,即便披上龍衣,依舊是跳梁小丑。
好一個將計就計,在對聯(lián)本身做文章,避重就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蕭煜欣慰地望著女兒,聰穎如她,四兩撥千斤,巧妙地回擊,將別國反踩在腳下,將原本沉重的局面一下扭轉(zhuǎn),得子如此,何其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