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 49 章
回寒城的一路上都是江恕開車。</br> 玉泉村自三天前便開始下雨,日日夜夜不停歇,天氣使然,江恕那天來時搭的直升機是沒法用了。</br> 他似乎是故意的,提早一晚將任天高他們支回寒城,溫凝百般無奈之下只能和他兩個人單獨坐一車。</br> 溫凝對于江恕開車,心里還是存著不少恐懼的,尤其是他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先前最經(jīng)常坐的便是那輛,江恕性子野,開車豪橫不管不顧,常常將她嚇得面色蒼白,后來的一段時間,她曾經(jīng)一度對那輛車子產(chǎn)生陰影。</br> 好在那晚大雪紛飛之時,那輛邁巴赫被江恕開到云山半山腰,撞得一塌糊涂,如今走山路,換了臺底盤高的軍綠色越野,車內(nèi)空間寬敞,皮質(zhì)座椅的椅背放倒,甚至比家里的床榻還要舒適。</br> 溫凝看到莊園外停靠的那輛軍綠色越野時,還稍稍舒了一口氣,沒成想在車后繞了一圈,也沒看到后排門。</br> 江恕掃了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說:“別找后座了,你只能坐我邊上,這車就倆座位。”</br> 溫凝:“……”</br> 江恕絕對是故意的。</br> 溫凝瞪了他一眼,安安靜靜坐上副駕駛。</br> 兩人一路上沒有太多的交流,溫凝不主動說話,江恕也就專心開車,小姑娘偏著頭靠在椅背上,隱隱察覺出今天的車速一改往日的飛快,平穩(wěn)勻緩,玉泉村的山路崎嶇,溫凝坐了個小時,居然半點不適都沒有。</br> 甚至后來坐得困了,安安心心地閉著眼睡了過去。</br> 醒來時,她是平躺在座椅上的,腦袋下還枕著個高度適中的小枕頭。</br> 江恕不知什么時候?qū)⑺淖畏牌搅耍嫠砹思翰徽f,還特地給她懷里塞了個軟乎乎毛茸茸的抱偶。</br> 他記得兩人還沒離婚的時候,她曾經(jīng)說過,抱著這些玩意睡有安全感,能睡得踏實些。</br> 她說過的話,他其實大多都記得,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江恕的每臺車上都會準備好專門給她用的毯子小枕頭,還有她喜歡的各色毛絨玩具。</br> 曾經(jīng)有好幾次,任天高載著江恕和公司重要的合作伙伴,對方老總順手抄起后座上的小玩偶,調(diào)侃:“喲,我還以為江總這種脾氣的男人,就連小時候都不屑碰這種玩意的。”</br> 江恕每每占有欲十足地一把將玩偶從對方手上拿回身邊,腦子里一邊想溫凝,嘴上一邊說:“家里太太年紀小,就喜歡這些,想著平時要是在車上困了,抱著睡能舒服很多。”</br> 江恕結(jié)婚人盡皆知,可離婚卻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對方顯然也驚訝于商界內(nèi)盛傳鐵血手腕的閻王爺居然還能有這種細膩的心思,忙感嘆道:“江太太一定很幸福。”</br> 江恕看著手里這溫凝一次都沒來得及碰過的玩偶,臉上扯出一抹難看的笑,是啊,如果當初兩人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就懂得惦記她心疼她,他一定會讓她成為整個寒城最幸福最令人羨慕的女人。</br> 可惜他錯過了,也不知道往后還有沒有機會。</br> 好在準備了這么久,今天終于派上一回用場。</br> 小姑娘抱著抱偶,懵懵地揉了揉眼,車才開到半程,她便昏昏欲睡,這一覺睡了將近四個小時,醒來之時,一下子都想不起來自己身處哪里。</br> 等清醒過來之時,發(fā)現(xiàn)左手被駕駛座上的男人牢牢地握在手心。</br> 似乎是因為好不容易能與她“睡在一起”,他這一覺睡得比先前幾個月都要來得踏實。</br> 溫凝醒了沒出聲,偏頭看著他睡顏時,有一陣恍惚,她鮮少有機會從這樣的角度看他。</br> 沒離婚之時,每天早上醒過來,都至少保持著好大一段距離,他在床上,她在小沙發(fā)。</br> 江恕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山路彎道暗且密,他過去最喜歡在這種車道上找刺激,車速飆得飛快,體驗?zāi)欠N和死亡零距離接觸的快|感。</br> 如今車上坐著溫凝,那是比他自己命都要珍貴的寶貝,他不為自己考慮,也得處處小心謹慎,護她周全。</br> 這趟車開得漫長又小心,他又連著幾天只顧著照顧溫凝心情,幫忙料理溫爺爺身后事,處處親力親為,等到車子開到溫凝住處樓下,見她睡著,也沒忍心叫她,本想把人抱上樓,可又擔心將她吵醒,索性陪著她在車里睡上一覺。</br> 男人藏了點私心,閉眼之前,小心翼翼地從副駕駛拉過她的手,握緊了貼到自己的胸口。</br> 到底是肉體凡胎,誰都不是鐵打的,江恕皺著眉頭補覺,溫凝能明顯看出他臉上的疲憊。</br> 小姑娘輕嘆一口氣,屏住呼吸,本打算悄悄地將手從他手心里抽出來,只是沒成想才剛剛抽出了一點點,原本熟睡的男人就像是被搶了寶貝般瞬間醒了過來。</br> “嗯?”江恕嗓音悶悶的,帶著點沒睡醒的啞,“醒了?沒不舒服吧?這山路是開得久了點,我怕開太快了你會害怕。”</br> 溫凝心跳不爭氣地漏了一拍,別開眼神不看他:“還好……”</br> “餓不餓?帶你去吃點東西。”他忙從座椅上坐起來,僅是幾秒鐘的功夫便瞬間掩去熟睡時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疲憊,換上溫柔的笑,“我知道這附近有條街上挺多弄小吃的,前一陣在網(wǎng)上查過,應(yīng)該挺合你的口味,要不我們一起過去嘗嘗?”</br> 他似乎怕溫凝拒絕,還特地補了一句:“不遠,開車幾分鐘就能到。”</br> 然而越是溫柔,溫凝就越是害怕自己再一次傻乎乎地深陷進去。</br> 她將手從他掌心里收回來:“不用了,我不餓,你回去吧,我先上樓了,明天還要回云山拍戲。”</br> 江恕咬了咬后槽牙,沒有要放她下車的意思,只用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可也不敢太過霸道。</br> 氣氛有一絲僵硬,溫凝嘆了口氣:“你別這樣,我害怕……”</br> 江恕心上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立刻斂起神色:“你別怕我,我有什么可怕的?我現(xiàn)在都恨不得把這掏出來給你看看,你到底在里面橫行霸道成什么樣子。”他指了指胸膛靠近心臟的位置,表情認真,“凝凝,我們不可能只做朋友,你說你害怕,可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嗎?”</br> “我害怕你不愿意搭理我,可更害怕的是,你只愿意把我當作普通朋友,用對和別的男人毫無差別的態(tài)度對我。”</br> 江恕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你可能不知道,哪怕你瞪我罵我,踹我咬我,我都心滿意足地受著,因為你只對我一個人這樣。”</br> 溫凝抿著唇?jīng)]說話,在她的印象里,江恕簡直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肆意狂妄,毫無弱點的男人,也正因為如此,她才一點一點吞噬了與他在一起的勇氣,她沒有任何把握能讓他一直喜歡自己,那么與其以后看著那么強大的他變心,她卻無能為力無法挽回,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做個普通朋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等到他轉(zhuǎn)身與別人戀愛結(jié)婚時,她也能道句恭喜,不必再撕心裂肺。</br> 她此刻腦子有些亂,再繼續(xù)說下去,很可能要丟盔棄甲,她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索性不再說下去。</br> “我累了,你也早點回家吧。”</br> **</br> 隔天清晨,王青就早早地開著車等在溫凝的樓下。</br> 溫凝沒有遲到的習慣,七點一到,準時出現(xiàn)在車門邊。</br> 王青給她遞了袋早餐。</br> 溫凝接過:“謝謝。”</br> “害,跟我還說什么謝謝。”王青認真地打著方向盤出了小巷,“怎么樣,你家那邊沒事吧?”</br> 溫凝彎了彎唇:“沒事,爺爺走的時候我在身邊,至少看了最后一眼。”</br> 溫爺爺過世的消息,王青當天就知道了:“嗯,你別太難過,你這么乖,爺爺在天上會惦記你的。”</br> 溫凝點了點頭。</br> “后事辦好了?沒遇到什么難事吧?錢要是不夠,就把我的工資卡先拿去墊上,雖然沒多少,但總歸有一點算一點。”那天兩人聊了一會兒,王青知道溫凝身上有債要還,哪怕片酬比普通人的工資可觀,可手頭仍舊緊。</br> “沒事兒,都處理好了。”</br> 王青“嗯”了聲,猶猶豫豫,又開口:“我聽說,江總那天來片場找了你,沒找到,后來幾天都沒再來過片場,該不會是找你老家去了吧?”</br> 溫凝:“嗯,爺爺?shù)暮笫戮褪撬麕兔Σ俎k的。”</br> “嘶”王青偏頭看了她一眼:“這可是大事又是白事,不是親近的人哪愿意經(jīng)手,凝凝,我不是說江總有錢有權(quán)什么的,不說這些,他對你還真挺上心的。”</br> “在我這,我是站你和江總的,至少比網(wǎng)上傳的那個肖傾強,網(wǎng)友不知道,可我都看在眼里,肖傾哪回不是人多或者鏡頭多的時候才對你熱情的?炒cp熱度的時候積極得不得了,后來他的一些唯粉一邊倒罵你倒貼蹭熱度的時候,他倒是一聲不吭,任由發(fā)酵了。”</br> 這事是溫凝回老家的幾天發(fā)生的,當初兩人一起參加的綜藝熱度高得不行,電視臺攬了好幾輪廣告標,又單獨重播了幾次,一下惹惱了肖傾的某些唯粉,在網(wǎng)上黑了溫凝幾天幾夜不消停。</br> 甚至還黑走了一個本來都談好,快要走簽約流程的代言方,毒唯聲稱敢讓溫凝代言,就聯(lián)合多家粉絲一并抵制。</br> 肖傾近來幾部劇大爆,儼然躋身流量前列,毒唯們一帶節(jié)奏,說“今天不一起抵制這樣的惡意炒cp吸血蹭熱度行為,明天就是你們的哥哥被踩著上位”,一時間,不少流量男星的粉頭都公開表示站在肖傾那邊。</br> 溫凝本就是個剛剛出道不久,一部作品還沒播出的小配角,粉絲基礎(chǔ)自然比不過流量男星,更何況是多家流量粉統(tǒng)一開炮。</br> 資本方自然有自己的判斷,合作的交流當即終止。</br> 王青憤憤不平的:“真不是個男人,咱們一小角色,白被他拉著炒了這么久,他倒好,成流量了,咱們卻被退了代言,還是江總好,該出手時就出手,余瀟瀟欺負你,他就立刻出來護著你,當時事鬧得那么大,在場多少人看見了,還有好多人錄了視頻呢,結(jié)果網(wǎng)上半點風聲都沒敢透,都是因為他的面子呢。”</br> “還有上回那家代言,我后來打聽了,也是江家名下的一個子公司出的,這么一比較,肖傾算個屁,靠臉吃飯的人,臉卻比不上江總,錢更是沒法比,江總褲兜里隨便丟點,都夠他拍幾部劇了。”</br> “還溫水煮青蛙呢,我看就是溫水煮屎,我站穩(wěn)定輸出啊,凝凝,你必須給我穩(wěn)定點,別再搭理那肖傾不懷好意的熱情了,省出來都給江總輸出,我等著看江總瘋狂輸出!”</br> 溫凝:“……”王青這話怎么聽起來還有些怪怪的呢……</br> 溫凝無奈地笑了聲,叮囑王青:“你好好開車,這云山路最難走了,前一陣還下雨了。”</br> 說到這,王青才想起來:“可不是,就前幾天,你在老家可能沒看到,熱搜上有個新聞就說,前一陣有輛豪車在咱們劇組下邊半山腰的地方撞了,嘖嘖嘖,樹干都直接扎進駕駛座,座椅背上一灘血呢,也不知道車主咋樣了。”</br> “車禍啊?”溫凝問。</br> “嗯,估計是雪天路太滑了,發(fā)生有一陣了,只不過前不久云山管理處的派人例行清掃雪道,才發(fā)現(xiàn)的。”</br> “問題是那車太豪了,我看熱搜上有人扒說,特級限量,加上那車還改裝過,國內(nèi)外就那么一輛。”</br> “嘖嘖嘖”,王青搖搖頭,“你說有的時候有些事還是挺公平的哈,就這邁巴赫,一輛能抵我八百輩子工資,還不是說撞半山就撞半山了。”</br> “邁巴赫?”溫凝微皺了皺眉頭,她忽然想起江恕第一次在夜里上山找她時,提過一嘴車禍,后來還真沒見過他再開那輛黑色的邁巴赫了。</br> “唔……”王青點點頭,“不過這豪車不愧是豪車,出車禍了還有種別樣的美感,哎,你看看熱搜,這幾天一直掛在第一呢,熱度半點沒掉過,這車主可太有錢了,撞了臺車都不拖走,就隨隨便便留那了。”</br> 溫凝忙掏出手機,點開熱搜的一瞬間,立刻看到幾個前排詞條。</br> #穩(wěn)定輸出是真的!#</br> #江氏集團江總#</br> #江寧集團江恕#</br> #霸總夜探小嬌妻#</br> #江恕溫凝[吃瓜.jpg]#</br> #溫水煮青蛙[大哭.jpg]#</br> #云山重大豪車事故#</br> #邁巴赫#</br> #八千萬的車隨隨便便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