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長安一行,絕不會是輕松之旅。 楊守文是發(fā)自心底不想讓幼娘隨同張九齡過去。 只是李顯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不情愿的點頭答應(yīng)。 “那接下來,我該怎么辦?” 上官婉兒笑了笑,輕聲道:“青之也不必?fù)?dān)心,鴻臚寺雖說彈劾你,但并無兇險。陛下和太子都會支持你,保你平安,所以你只管安心等待,不必分心其他。 對了,那波斯公主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并且剛才還與太子商議。 這件事說難倒也不難,只看那波斯公主是什么想法。她是真就愿意依附朝廷?亦或者是想要利用朝廷復(fù)國。若她真心依附,我相信以陛下之能,自能分辨利弊。 我已派人前往庭州,詢問你父親的意見。 從現(xiàn)在開始,你莫要再與他們接觸,以免再惹非議……太子,你可有什么看法?” “這件事,就交給韋鐬出面與她們聯(lián)絡(luò)。” 讓韋鐬出面? 楊守文不禁朝韋鐬看了一眼,就見韋鐬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既然李顯已經(jīng)有了決定,并且愿意去和米娜她們接觸,楊守文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處風(fēng)口浪尖,有些事情確實不好出面。 既然是這樣,倒不如讓李顯接手此事……若能促成米娜依附,對李顯而言,也是一樁政績,可以穩(wěn)固他在朝堂上的地位。這在楊守文看來,絕對是件好事。 不過…… 楊守文再次向張九齡看了過去,眼中充滿了殺氣。 ++++++++++++++++++++++++++++++++++++++++++ 東宮議事完畢,已經(jīng)過了丑時。 李顯要準(zhǔn)備上朝,于是便揮手示意眾人散去。 楊守文離開東宮之后并未急于離開,而是在宮門外等候張九齡。 他要找張九齡算賬,問一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幼娘才跟著他回來,便要讓她去長安冒險?楊守文覺得,張九齡這個主意非常怪異,似乎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可是,張九齡卻早有準(zhǔn)備…… 在宮門外一直等到天光將亮,楊守文才知道,張九齡已經(jīng)從另一個宮門離開。 這家伙,實在是太過分了! 楊守文等不到張九齡,只好返回家中。 楊氏、幼娘還有吉達(dá),都是一夜未睡。見楊守文安然無恙的回來,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大兄,太子那么晚找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管叔死了!” “管叔?” “就是當(dāng)初跟隨我父親左右的快手班頭管虎,你可還記得?” 楊守文話說出口,楊氏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唿。 幼娘倒是記得管虎,但是對管虎的印象并不深,所以沒有太大反應(yīng)。她只是有些奇怪,管虎怎么就死了? 楊守文沒有說太多,只說管虎是執(zhí)行任務(wù)時被害,便把話題岔開。 他和吉達(dá)比劃了一番,告訴吉達(dá),米娜的事情從今天開始,將會由太子派人接手。 “大兄,請轉(zhuǎn)告米娜,韋鐬為人精細(xì),而且非常聰明,眼光毒辣,甚得太子信賴。請她坦誠與韋鐬商議,把她們的優(yōu)勢和劣勢都說清楚,這樣才能有好結(jié)果。 韋鐬與我,都是太子的人,太子既然派他過去,也就表明了他對此事的重視。” 吉達(dá)表示明白,便起身離開。 他要去找米娜,把楊守文的這些話如實轉(zhuǎn)告。 待吉達(dá)離開,楊守文也有些困倦,于是和楊氏母女交談幾句,便返回八角樓休息。 “大兄現(xiàn)在,好忙啊!” 幼娘撅著嘴,有些不太高興。 原以為,楊守文卸下了軍務(wù),可以有更多時間陪伴她。 可現(xiàn)在看來…… 楊氏聞聽,不禁笑道:“幼娘,你大兄今時不同往日,自然十分忙碌。 這洛陽啊,終究不是當(dāng)年那昌平可以相提并論。能夠在這里立足,皆一時人杰。你大兄若不辛苦一些,如何能夠出人頭地?” “可是,我卻覺得還是昌平好。” 幼娘心里嘀咕了一句,強(qiáng)笑一聲。 “對了,今日咱們?nèi)ノ魇凶咭蛔撸槺阗I些魚……你大兄喜歡吃地道的黃河鯉魚。” “好!” 一聽是要給楊守文做吃食,幼娘頓時來了精神。 她一路小跑著去換衣服,卻不知楊氏看著她的背影,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痛苦表情。 孩子,你可知如此下去,會越發(fā)痛苦嗎? +++++++++++++++++++++++++++++++++++++++++ 楊守文睡了一個多時辰,就被人喚醒。 原來,是有人前來找他。 他簡單洗漱一番,便走出了大門,看清楚門口的那人時,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楊將軍,怎有閑情逸致找我?” 來找他的人,卻是楊思勖。 而今的楊思勖依舊是司宮臺內(nèi)侍,卻又在暗地里執(zhí)掌飛龍兵,甚得武則天看重。 楊守文聽上官婉兒說過,楊思勖在司宮臺內(nèi),而今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張大年之外,也只有少監(jiān)高延福可以和他相提并論。不過,楊思勖早就聽命于李顯,當(dāng)初楊守文能夠越獄離開洛陽,也多虧了楊思勖在暗地里幫忙。 一般而言,內(nèi)侍官是不得與外官交集。 雖然這早已形同虛設(shè),可是在大體上,官員們還是要奉守這樣的規(guī)矩。 楊守文沒想過去找楊思勖,卻未曾想,楊思勖居然主動登門……不過,他也知道,楊思勖找上門來,一定是奉了差遣。否則,以他內(nèi)侍的身份也不會這么冒失。 楊思勖那黑瘦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拱手道:“楊君,別來無恙啊。” 說著,兩人相視而笑。 楊守文把楊思勖領(lǐng)進(jìn)了八角樓,分賓主坐下。 “楊君,我今日來,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八月十五,陛下要在上陽宮內(nèi)宴請群臣,并邀請了各藩國使者。 所以,從即日起,上陽宮需加強(qiáng)守衛(wèi)。陛下要你接掌飛龍兵,并入羽林軍,暫領(lǐng)羽林中郎,守衛(wèi)上陽宮。楊君你甫一回京,便得如此重任,可喜可賀啊。” 羽林中郎,正五品的職務(wù)。 楊守文聽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這是武則天保護(hù)他的一種手段。 羽林軍而今設(shè)有大將軍,是薛楚玉。 薛楚玉之下,又有三名羽林將軍。一般而言,羽林軍滿員六千人,三名羽林將軍各領(lǐng)一軍。楊守文雖說功勞卓著,但畢竟年紀(jì)還小。羽林將軍是從三品的職務(wù),他冒然接掌,必然會引起更多的反對。要知道,楊守文此前殺倭人仆從,已經(jīng)引得朝中許多人不滿。再身居高位,哪怕武則天鐵腕無雙,也會感到頭疼。 更不要說,一個蘿卜一個坑,楊守文過去了,接手誰的兵馬? 所以,武則天思來想去,便想到了讓楊守文接掌飛龍兵。 一個正五品的羽林中郎,不至于讓人心生不滿,同時還可以很好的表明武則天的態(tài)度…… 可以說,武則天為了替楊守文開脫,也是費(fèi)了不少心思。 同時,上陽宮是武則天常駐之地,有楊守文守衛(wèi),對武則天而言,更能放心。 楊守文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對武則天也不禁心生感激。 他當(dāng)然不會推辭武則天的這份心意,于是起身領(lǐng)命。 楊思勖輕聲道:“而今飛龍兵共有一千二百人,全都是忠于陛下的銳士。 你此前在安南平亂,論聲望和資歷,足矣接掌,我把他們交給你,也能夠放心不少。” 一千二百人? 不算多,但對楊守文而言,卻已足夠。 他向楊思勖道謝,而后問清楚了具體赴任的時間和地點,楊思勖便起身告辭。 楊守文把他送走之后,就又回到了八角樓。 閉上眼,他半靠在床榻上,蹙眉沉思。 本以為這次回來,會無風(fēng)無浪的過渡,卻不想發(fā)生了許多事情。倭人的生死,他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那區(qū)區(qū)的粟田真人,尚不足以在洛陽鬧騰出風(fēng)浪…… 慢著,粟田真人?倭人? 楊守文眼睛驀地一亮,起身走出了八角樓,把楊鐵成喚來。 “有沒有辦法,找來幾把倭人所用的刀具?” 楊鐵成一愣,旋即道:“這卻不難……此次倭人派遣使者前來朝貢,隨行有不少隨從。他們平日里就在北市晃悠,我這就找人,想辦法買一些倭人的刀具回來。” “去吧!”楊守文揮了揮手,而后沉聲道:“不過要小心一些,切不可被倭人覺察。” “明白。” 楊鐵成匆匆離去,楊守文便又回到了樓內(nèi)。 午后,楊鐵成帶著人,拿著一些倭人所用的兵器,來見楊守文。 楊守文則讓他把那些兵器送進(jìn)了兵車園,而后又讓人取來一頭生豬,懸掛在兵車園內(nèi)。整整一個下午,他都在兵車園里,忽而用那些兵器在生豬上噼砍,忽而又走到生豬面前,仔細(xì)觀察,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一直到天黑下來,楊守文才從兵車園里走出……他讓人準(zhǔn)備了熱水,清洗身上的血污之后,神清氣爽。 晚飯,已經(jīng)備好,是楊守文最愛的羊羹和巨胡餅。 幼娘坐在一旁,看著楊守文狼吞虎咽,有些神情恍惚。 “幼娘,有心事嗎?” “大兄……” “嗯?”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楊守文眉頭一蹙,放下手中的碗筷,笑著說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瞞著你,又為何要瞞著你呢?” 幼娘卻正色道:“我今天在天津橋頭,遇到了小高。” “然后呢?” 楊守文心里,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幼娘道:“我聽小高說,太子想要我隨同一個姓張的人去長安一趟,可是你卻沒有告訴我。” 該死的高力士! 楊守文聽罷,不由得在心里咒罵一句。 “幼娘,這件事我已經(jīng)推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小高說這件事很重要,好像還關(guān)系到管叔的死……大兄,我想去看一看。” “不行!” 楊守文幾乎不假思索,便拒絕了幼娘的要求。 “管叔的死,我已經(jīng)找到了線索,自會設(shè)法為他報仇。 長安那邊,兇險萬分,實在不適合你一個女孩子前往。幼娘,我千里迢迢把你接回來,不是想你去冒險,更不希望你繼續(xù)當(dāng)初在梓州時的那種生活。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生活,多陪陪嬸娘,和她說說話……你明不明白?” “只是讓我陪伴阿娘嗎?” 幼娘突然抬起頭,大聲問道。 楊守文愣住了,他看著幼娘,久久說不出話來。 “大兄,幼娘不想做那種無所事事的人,幼娘隨你回來,也不是想要享福,而是希望能夠幫助大兄。幼娘知道,大兄現(xiàn)在是做大事的人,可正因為這樣,幼娘更想幫助大兄啊。” 幼娘的眸光,此時顯得格外命令。 楊守文被她看得一陣心煩意亂,唿的站起身,大聲道:“此事不必再說,我絕不會同意你去長安。” “可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這件事就這么決定。” 楊守文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 而幼娘則坐在那里,看著餐桌上狼藉杯盤,那張嬌俏的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堅定。(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