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楊茉莉(上)
楊承烈已經(jīng)把馬車套好,丑丫頭噌的一下子就跳到了車上。 馬車是空的,丑丫頭趴在上面一點問題都沒有。楊承烈不禁又看了它一眼,忍不住對楊守文道:“兕子,這狗不錯。”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楊承烈這句話已經(jīng)說了不下十遍。 楊守文要是再不明白老爹的意思,那就真的是白活了兩世。 他警惕看著楊承烈道:“阿爹,我的。” “我知道,我就是說說。” “那也是我的。” “兕子,你看阿爹平日辦案,總卻一只好狗幫忙。 你不是還有四只嗎?干脆把丑丫頭讓給我……對了,你阿翁那口刀,可以送給你。” 楊大方生前留下一槍、一刀。 槍名虎吞,刀名斷龍。那口斷龍寶刀,據(jù)說是北齊鑄刀大師豢母懷文所造的宿鐵刀,能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楊承烈自幼練刀,槍法倒是普通,所以就拿了這口寶刀。 看得出,楊承烈是真喜歡丑丫頭。 “阿爹,斷龍是我的。” “這個……” 楊大方臨終前,把斷龍和虎吞都留給了楊守文。 但那時候楊守文渾渾噩噩,沒有找楊承烈討要。如果不是楊承烈不用槍,說不定連虎吞也會拿走。他不說,楊守文還想不起來。這一說,倒是提醒了楊守文。 楊承烈頓時閉上了嘴。 “斷龍是我的,丑丫頭也是我的。 要不然,等小狗大了,我送你一只。丑丫頭不會跟你走的,它是我的!” “好了好了,知道是你的!” 楊承烈有些惱羞成怒,“你這個不孝子,不過一條狗,你竟然連你阿爹都不顧了嗎?” 馬車上,丑丫頭抬起頭,喉嚨里發(fā)出一陣低吼,沖著楊承烈露出鋒利牙齒。 “養(yǎng)兒,不如養(yǎng)狗。” 丑丫頭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讓楊承烈感到無奈。 他嘀咕了一句,坐在車上道:“回去把小狗養(yǎng)好,長大了送我,你可不許給我耍賴。” “那斷龍呢?” “斷龍,我不是在用嗎?” “我的!” 楊承烈長出一口氣,輕聲道:“回去以后,每個月例錢加三百文。” 楊守文頓時笑了…… 其實,他不缺這三百文。 等他的生意做起來之后,莫說三百文,就是三貫、三十貫,他也能拿得出來。他只是享受和老爹在一起的感受。事實上,十七年來,他從未和老爹這樣子說笑過。 楊承烈套好車,坐在了車上。 楊守文則坐在后面,讓丑丫頭把頭放在腿上,四只小狗則放在了丑丫頭的身邊。 楊承烈揚鞭催馬,馬車才走了幾步,從一旁突然跑出來兩個人。 “客人,要走嗎?” 楊守文連忙看去,就見馬車前攔著兩個人。 為首一個,正是那客棧的胡姬,也就是前日晚上接待楊承烈父子的那個胡姬。而在胡姬的身旁,卻站著一個大個子。看身高,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公分上下,體格魁梧壯碩。套用一句評書里經(jīng)常使用的形容詞,那就是:腰闊十圍,膀大腰圓。 髡發(fā)、結(jié)辮,腦袋中間光著。 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鼓鼓囊囊,看上去有點緊。 楊承烈連忙勒住馬,從車上跳下來,一只手便按住了刀柄。 馬車上的丑丫頭,更站起來,頭上的毛都乍立起來,口中發(fā)出一連串咆哮似的低吼。 那四只小狗也爬起來吼叫,不過怎么聽,都覺得帶著股子奶氣。 而楊守文則握緊虎吞,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全身肌肉緊繃起來,隨時能跳下車作戰(zhàn)。 “原大娘,有事嗎?” 胡姬名叫原熏雨,看楊承烈的緊張模樣,頓時笑了。 “客人莫要緊張,我沒有惡意。” 她說著話,伸手拉著那個大個子走上來,“烏力吉,快去拜見主人。” 那大個子聽話的點點頭,走上前道:“主人,我叫烏力吉。” 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個頭相差無幾,體型卻大了一倍的大個子,楊承烈下意識后退一步。 “慢著,原大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是綠珠的兒子,今年才十三歲。” 原熏雨一句話,頓時讓楊承烈和楊守文大吃一驚。 你耍我的吧……十三歲一米八的個頭,而且長得這么雄壯魁梧?特別是那張臉,尼瑪看上去比我阿爹還老,你告訴我說他只有十三歲?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 楊守文長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嘴。 而在烏力吉出現(xiàn)之后,丑丫頭嗷的一聲,立刻趴在車板上,看上去好像非常害怕。 原熏雨苦笑道:“這種事,奴騙你們有什么意思? 若不是綠珠死了,我也不會把他交給你們……奴雖不認識客人是誰,但小官人是個好人,奴卻是知道。昨天綠珠被害,小官人二話不說追蹤兇手,算是為綠珠報了仇。 可是……” 原熏雨輕輕嘆了口氣,“想來客人也得到消息,那兇手昨夜被人害死在衙門里。” “你怎么知道?” 楊承烈眼睛一瞇,握刀更緊。 原熏雨笑道:“蛇行蛇徑,鼠有鼠道。 客人能打聽到消息,奴在孤竹經(jīng)營這客棧已有多年,如果沒有些手段,又怎可能立足?客人不必擔心,這件事還沒有傳開。不過奴相信,客人已經(jīng)感受到了危險,所以才會趁霧沒散去,就要上路……說實話,奴本可以不用麻煩兩位客人。 憑奴在這里的聲望,也能勉強保護烏力吉周全。 只是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奴不知道綠珠究竟惹了什么麻煩,可是對方連續(xù)滅口,顯然這事情不小。烏力吉如果繼續(xù)留在孤竹,早晚會遇到危險。奴得知消息后,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讓他離開這里,最少可以保他一條性命。” 這時候,楊守文也從車上下來。 他沒有拿槍,只是走到那大個子的面前。 大個子面皮黝黑,長的有點兇。可是當楊守文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卻露出憨厚笑容。 “阿郎,烏力吉餓了。” 那笑容…… 楊守文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記得前世他曾看過一部電影,名叫《綠里奇跡》。里面那黑大個總是帶著憨厚的笑容,雖然長得很嚇人,卻非常單純和善良。眼前的烏力吉,給楊守文就是這樣一種感覺。聽到烏力吉的話,楊守文本能從腰里的兜囊里取出一塊餅,遞給了他。 烏力吉咧開嘴,笑了。 他的笑容,真的,真的,真的很純凈,純凈的讓人會忍不住心碎。 他接過餅子,就蹲在車旁,狼吞虎咽的咀嚼起來。 原熏雨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意更濃。 “小官人,烏力吉的腦袋不清楚,但是卻很善良。 你看,他對你笑了……烏力吉很少對人笑,他對你笑,便是說他對你有好感。”說完,原熏雨又對楊承烈道:“烏力吉這個樣子,留在草原上,早晚會被人害死。客人有貴氣,何不把他收留?他雖然能吃,但是也能干活,放牛養(yǎng)馬都是一個好手。” “兕子……” 楊承烈有些猶豫,突然扭頭,沖楊守文喊道。 只是他話出口,卻發(fā)現(xiàn)楊守文已經(jīng)蹲在烏力吉的身邊,還拿著一個水囊讓烏力吉喝水。 “阿爹,我們帶他走吧。” 這家伙的確很能吃,蹲在這里一會兒的功夫,半斤重的餅子就被他吃了一個干凈。 “原大娘說的不錯,烏力吉留在這里,那些人一定會找他。” 楊守文說著話,站起身來。 “看到這家伙,孩兒突然想到自己。 想必孩兒以前和他差不多……所幸的是,孩兒有阿翁、阿爹、嬸娘和幼娘照顧,可他唯一的親人,卻在昨天被人殺害。阿爹,讓他跟著我吧,大不了我養(yǎng)活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