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虞喬有個不大好的毛病,他喝醉了之后容易忘事。
準確的說,醉到一定閥值,夢和現(xiàn)實就渾渾噩噩。是真是假,是夢是實,不知道,不care。
這個毛病一直都有,不過虞喬酒量了得,善于掩飾,從不把自己置于危險場所,所以沒人發(fā)現(xiàn)過。
然而。
當虞喬,頭痛欲裂的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榻上時,忽然覺得,大事不妙。
他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昨天發(fā)生的事情,記憶最后的片段,是他俯下身,對準穆深的嘩——嘩——咬下去。
呆若木雞。
瞠目結(jié)舌。
虞喬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之后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把渾身上下摸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之后,他直愣愣打了個哆嗦。
可怕。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放蕩形骸的人。
可是不對啊!我昨天都那樣了,他怎么還什么都沒做?難道是真被我咬壞了?!!
虞喬冥思苦想了半個時辰,實在回憶不起來之后發(fā)生了什么,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有可能,于是他平生第一次,心虛了。
心虛的在出去吃飯的時候都低眉順眼,安靜無聲。
殊不知,穆深也很心虛。
他昨天一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虞喬到底聽見沒有?他會不會已經(jīng)猜到我是誰了?萬一他要和我一刀兩斷怎么辦?闊怕。
越想,越輾轉(zhuǎn)反側(cè),看到安安靜靜的虞喬,更心虛。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知道?我該不該表現(xiàn)我知道?啊,無解。
兩個人,都十分心虛,對對方十分愧疚,一頓飯表現(xiàn)上詳裝風平浪靜,實際上都味如嚼蠟。
等吃了個七七八八,雙方同時落筷,同時開口。
虞喬:“你——”
穆深:“你——”
同時沉默。
虞喬:“你先說。”
穆深:“你先說。”
繼續(xù)沉默。
虞喬:“呵呵。”
穆深:“呵呵。”
好、好像也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說啊!
虞喬不知道他昨天干了什么,有沒有造成影響,總不能一開口就說陛下我昨天喝醉了不小心咬了你的嘩——一口你有沒有被咬壞去找個御醫(yī)看看吧?
穆深不知道虞喬知不知道,總不能說昨天我一時大意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你行行好看看忘掉行不行,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兩個人,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對方深不可測,竟無話可說。
僵持了一會之后,虞喬咳嗽一聲,打破沉默道:“其實我頭還是有點疼......”
穆深如獲大赦:“皇后快進屋休息!朕先去批個奏折,”
虞喬:“哦,拜拜。”
眼見男人逃一般地離開了。
他這才慢慢放松下來,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露出一個有點......匪夷所思的神色來。
虞喬是個很有潔癖的人,在床笫之事上,他向來是不好吹蕭的,醉酒之后做了那種事,他以為會很惡心反感才對。
但并沒有。
身體傳來的反應,一點都不討厭,還隱隱有些期待和......喜悅?
‘喬喬——喬喬——’
虞喬倏然收緊手指,指尖被捏的青白。
當真是醉糊涂了。
怎么會......覺得那人還在,還在以熟悉的稱呼呼喚他,他在那人的臂彎里,滿足地沉沉睡去。
簡直像做夢一樣。
再也不愿醒來的美夢。
他閉了閉眼,長長呼了一口氣,最后望了男人所在的房間一眼,沉默地起身,離去。
....
......
京城。
虞家。
書房之中一片死寂,除了兩道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的動靜。
虞長笙站在案前,漠然望著地上伏身的那名下屬。
“消息可屬實?”
下屬恭敬回應道:“是的,徐州來信。”
虞長笙皺了皺眉,閉了閉眼,他眉心中深深的溝壑,是歲月冷酷無情的最好證明之一。
他漠然地看著梁柱,似乎是在看那上面精雕細琢的花紋,又似乎是在透過那看別的什么東西。
徐州......是個多么熟悉的地方。
美麗的妻子微笑的臉還歷歷在目,她平靜而溫和地望著他,說,長笙,我祝你馬到功成,一償夙愿。
記憶之中素白華美的衣袖,如蝶翼般輕輕劃過,激起一地漣漪。
虞長笙的手指忽然抖了一下。
吳音是最了解他,也最愛他的女人。他們是知己,是夫妻,是青梅竹馬。他也從始至終深愛著她,何況從哪個方面來看,繼妻王氏都不及她千分之一。
可惜吳音死得太早了。
而她的兒子......虞喬......又和他站在了對立面!
沒有關(guān)系。
虞長笙對自己說。
小孩子總是自以為是,以為拿起雞毛就可以當令箭,憑借自己的一點點能力,就妄想脫離大人的掌控。而一個成熟的大人,當然不會和他計較,而是要在他摔得頭破血流時出現(xiàn),重新把他拉回來。
虞長笙還是需要虞喬的,這個兒子繼承了他的心眼,手腕,以及虞吳兩族高貴的血脈。
但他需要的是一個乖巧聽話,臣服于父親的繼承人,不是一個會和他站在對立面,和他爭奪/權(quán)勢的皇后!
何況,為了大業(yè),沒有什么不可以舍棄。
吳音是如此,虞喬,也不會例外!
虞長笙望著遠方,心中漠然想,吾兒,你為何沒有繼承你母親一絲半點的聽話懂事,為什么不能理解你父親的難處?你當是要理解我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
他平平靜靜地開口,輕描淡寫地下達了一道指令。
“通知端王,在徐州將二人就地折殺。”
下屬俯首:“是。”
...
......
窗外下著雨。
虞喬望著窗外連綿的雨絲,難得的出了一會神。
“你在想什么?”
聽得后面?zhèn)鱽砺曇簦⑽椿仡^,而是道:“我們離開京城差不多也有半個多月了吧,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怎么急了?”
“不是急,就是覺得不安心。”虞喬說:“徐州是虞長笙的地盤,在這里一絲風吹草動都會被他很快知曉,我們待了這么久,他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
“所以呢?”
“所以我們很危險。”虞喬終于轉(zhuǎn)頭看他,淡淡道:“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要做什么,不過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這樣太冒險了。”
男人笑了笑,俊美邪異的臉上多了幾分霸道:“可賭注越大,回報越高。”
“輸了越慘。”虞喬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他多做糾纏,因為沒有多大意義:“隨便你吧,多調(diào)些黑衣衛(wèi)來,不然遲早要翻船。”
穆深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他望著美人冷淡的神情,情不自禁地,高興了起來。
他想著那天他醉酒之后說的話。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哪里會想到有這樣的可能呢?他從未癡心妄想過,他在他的心里可能有那么一點點重要,重要到時隔這么多年,還被記著,會在最脆弱的時候想起。
如果是這樣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可不可以猜測,虞喬有一點點,一點點喜歡他?
光是有一點這樣的猜測,穆深就忽然口干舌燥起來,心臟怦怦地撞擊胸膛,好像下一刻就控制不住,要飛到那個人手里了!
虞喬這時突然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是很劇烈的動作,穆深卻一下就站直了:“怎么了?”
“沒什么。”虞喬若有所思地說:“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剛剛他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蹦起來了。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