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上)
溪閑按照承諾替徐行渡化,他的血相當(dāng)于一個(gè)容器,將周身靈力凝聚在眼周,再不斷加固。
徐行細(xì)細(xì)感受身體變化帶來的奧妙,再睜眼,世間仿佛盡收眼中。
若說從前看世界是以靈識感知,現(xiàn)在即便肉眼,他也能察覺一舉一動。
他看向鬼族少年,渾身靈力充盈,有了金色靈焰,他連周身靈脈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還只是八成威力,真不敢想象,在鬼族眼中,這個(gè)世界有回事何等景色。
徐行還欲再說,突然察覺御靈宗有異,叮囑琴舒照看他,轉(zhuǎn)身離去。
溪閑起身拍了拍灰塵,待了幾日,狼狽得很。
徐行的修行比他想得還要厲害,金色靈焰起不了作用,否則他也不必斡旋這幾日。
身上的鎖鏈咔嚓掉落,琴舒見他異動,揮劍刺來,他后退一步,踏入千里陣。
睜眼便到了御靈宗。
溪閑循著念希最后的氣息找去,卻是一片混亂。
他上次走時(shí)將這里攪了個(gè)天翻地覆,但也未傷人性命。今日卻是浮尸百里,血流成河。
御靈宗的弟子正和其他世家殺個(gè)你死我活,他只讓念希他們?nèi)フ曳揭猓灰蝗?,局勢怎么就混亂成這樣。
到處都是殺紅眼的修道者,這場爭斗應(yīng)是蓄謀已久。
徐行的做法惹起眾多不滿,世家皆各自盤算,先前還有水圣閣相互制衡,如今御靈宗一家獨(dú)大。
若是方意沒有殺水圣閣掌門,平靜的湖面或許還不會這么快打破,但偏偏方意這顆石頭砸到了大魚,于是波瀾漸起,不能停歇。
雖然被圍攻,但各懷心思的聯(lián)合,無法真正凝聚力量,御靈宗又上下一心,以是兩方焦灼。
御靈宗太大,溪閑翻過幾座山頭,都沒有感知到念希的氣息。
左右此地已經(jīng)夠亂,他也不介意再添把火。
他閉眼入定,滔天的靈力形成一道靈浪,以他為中心向周圍擴(kuò)散,修為低的直接被蕩暈過去。
眨眼之間,念希所在已經(jīng)感知。
他瞬行而至,只見徐行劍氣掃過,目標(biāo)正是念希。
先前沒有阻止徐行帶走琴舒,他怎會重蹈覆轍,念希是他初來世上唯一的親人。
殺意滾滾,溪閑釋放靈壓,橫空截?cái)嘈煨惺种械睦麆Α?br />
薛少清和葉云希都負(fù)了傷,他們剛救出長老,其他世家就攻上山來,現(xiàn)在精銳全數(shù)在皇城,御靈宗都是些武功平平的弟子。
溪閑替他們掩護(hù),暫且找到一個(gè)地方,徐行被他的法陣攔?。骸澳銈兎謨陕罚粋€(gè)去皇城,一個(gè)去找方意?!?br />
“我去皇城。”
“我和念希去找方意?!?br />
幾人很快做好分工,葉云希上次在眾人面前露了面,反而更好去找大師兄,薛少清和念希兩人在皇城多有不便,去找方意為上策。
徐行很快破除法陣,有了金色靈焰,他頓覺靈臺清明,還有何人能與爭鋒。
溪閑迅速把幾人推進(jìn)千里陣,為保順利,替他們擋下徐行的攻擊。
劍氣劃破身體的屏障,他飛身而出,隨手撿起一把佩劍攻去。
徐行沒料到溪閑還能有如此力量,比起這鬼族少年,他眼中的金色靈焰也相形見絀:“小友這是何故,我們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嗎?!?br />
溪閑不想多費(fèi)口舌,既然已經(jīng)弄清琴舒的狀況,留徐行還有何用。
他一招一式不留生機(jī),可惜劍術(shù)不經(jīng),用得還是當(dāng)初琴舒在離山教他的幾招。
“你怎會我御靈宗的劍法?”
徐行眼中閃過驚詫,這幾招雖是基礎(chǔ)劍訣,這人卻能化簡為繁,見招拆招。
既然做不成盟友,那便只有斬草除根的敵人。
溪閑哂笑:“掌門,你不去擊退外敵,要與我在此糾纏嗎?!?br />
徐行不以為意,眼中狂熱:“有長老在此,本座無需出手,只要?dú)⒘四氵@異族,本座必能再進(jìn)一步?!?br />
溪閑笑得嘲諷,徐行真是瘋了,千年基業(yè)不要,外敵入侵不管,眼里只有力量。
他們之間的比試,不是招數(shù)的精通,而是靈力的碰撞。
誰先撐不住,誰就落了下乘。
兩人一次次靈力碰撞,余威震平一座山峰。
溪閑正欲再度進(jìn)攻,腰上的劍傷隱隱發(fā)熱,兩股力量沖他而來,他躲閃不及,墜落在廣場,激起厚厚塵埃。
塵煙散去,琴舒和徐行立于天空。
來得這樣快,他沒有把握能在兩人合力下,取了徐行的性命。
他抬頭看著琴舒,額間的鳳紋熠熠生輝,像是烈火燃燒,栩栩如生。紅衣飄揚(yáng),像極了人間巾幗不讓須眉的大將軍。
琴舒也看著溪閑,空空如也的瞳孔逐漸倒映出畫面,轉(zhuǎn)瞬即逝。
她不想傷害他,她此刻應(yīng)該在保護(hù)御靈宗。
她是御靈宗的三師姐,是齊云峰的大師姐。
這些念頭攪在一起,如一把利劍刺在心頭。
心痛。
她是傀儡,怎么會心痛。
“殺了他,不必再留情?!?br />
徐行的聲音傳入耳中,像一只無形的手拽著她四肢不受控制的動起來。
尋月劍身跟著顫抖,似是感應(yīng)到主人的糾結(jié)。
“動手!”徐行的聲音再度傳來。
琴舒握住劍柄,如流星劃過,在空中留下殘影。
徐行也提劍攻來,兩方包夾,一個(gè)迎面,一個(gè)切后路。
溪閑看了眼身后的琴舒,毫不猶豫的朝徐行奔去,他要此人身死道消,再不能肆意妄為。
“溪閑?!?br />
琴舒的聲音響起,他忍不住分神,徐行再次尋到破綻。
剎那之間,尋月沒入軀體,血如泉涌。
溪閑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琴舒這次傷的不是他,是她自己。
徐行仍不依不饒,催動手中金咒,企圖讓琴舒再次出手。
琴舒身體一顫,還欲再說,身體癱倒。
溪閑愣住,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只有琴舒的傷口是鮮紅。周身的靈力突然紊亂,眼中的金色靈焰突然躥起,將他和琴舒包圍其中。
徐行也被包裹其中,無窮的靈力涌入身軀,他不敢置信的看向金焰中心,溪閑抱著琴舒,眼底是無盡的冷酷。
為什么,他明明感覺道這么多靈力,濃厚又純粹,為什么掙不開這金色牢籠。
“你這個(gè)怪物,你做了什么?!”
待得越久,徐行就越恐慌,這些靈力不要命的竄進(jìn)身體,他匱乏的靈根此刻已經(jīng)飽滿又充盈。
溪閑雙手抱起琴舒,讓她頭靠在胸口,盡量讓她的身軀不受影響。
他的眼神宛若冰刃,看得人發(fā)寒。
每走一步,整個(gè)御靈宗都跟著顫抖,最堅(jiān)硬的石板鋪成的廣場已經(jīng)變?yōu)辇W粉,腳下的大地震裂成狹縫。
最后停在徐行面前,溪閑看著徐行,如同看著螻蟻。
徐行被他這視如草芥的眼神激怒,卻怎么也破不開:“你若殺了我,天上天下,御靈宗都不會放過你?!?br />
溪閑一手搭在徐行肩上,稍一用力,骨頭碎裂的震動傳至掌心,徐行吐出一大灘血,手止不住的顫栗。
徐行掙扎著露出金咒:“你…你也無法得到鳳凰的力量?!?br />
這金咒只有經(jīng)過掌門歷練,得他肯首,才能轉(zhuǎn)移至其他人身上,只要還有金咒,他不信溪閑敢殺他。
徐行以為溪閑聽了這話,必然不敢輕舉妄動,沒想到周圍的靈力竟然還在加速涌進(jìn)身體。
上一刻還運(yùn)籌帷幄,下一刻臉色就變得鐵青:“你…是個(gè)瘋子!”
溪閑終于看把目光落在垂死掙扎的徐行身上,似笑非笑,聲音徹骨:“你養(yǎng)的狗也是這么說的?!?br />
輕飄飄一句話,徐行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慘白,瞪大褶皺的眼皮:“你…我說為何我聯(lián)系不上,你把她怎么了,你殺了她?!”
溪閑不語,整個(gè)人沐浴在金光下,衣袖翻飛,好似天上謫仙,卻有著令人惡寒的氣場,像是黑夜里的沼澤,不漏聲色,一旦踩入,無處可逃。
他看向徐行手中的金咒,手指一勾,竟然要直接從徐行手上剜下來,金咒一點(diǎn)點(diǎn)剝離徐行的血肉,本就慘白的臉色連最后一點(diǎn)血色也消失。
徐行驚恐萬分,但怎么也阻止不了溪閑的動作,只能眼睜睜看著手心的肉被剜下,但那金咒卻仍是好好躺在手心,仿佛刻入骨髓,無法消失。
“哼,本座說了,非本座肯首,你絕無可能…?。。?!”
后面的狠話被痛楚打斷,徐行一口氣上不來又下不去,心肺都像被人攥住,臉很快漲得紫紅。
溪閑見金咒無法消失,也不再費(fèi)功夫,那雙黑眸已經(jīng)完全充斥金色靈焰,他勾了勾嘴角,聲音鬼魅:“你不是想要力量嗎,都給你?!?br />
什么?!
徐行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經(jīng)脈傳來的腫脹感裹得他窒息。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加速流動,可還是無法抵消磅礴的靈力帶來的沖擊。
很快,經(jīng)脈便開始破裂,蒼老的皮膚也顯出裂紋,徐行越想運(yùn)功鎮(zhèn)壓,靈力就越翻涌。
溪閑移開目光,徐行已是七竅流血,從面目可憎的老頭變得七竅流血,往日高高在上的掌門被血污沾了滿身。
過不了多久,徐行就會爆體而亡。
如此想要獲得逆天之力,也不看看自己能否承受。
本來想以溫和的手段,可徐行不知好歹,怎能怪他。
溪閑抱著琴舒,未走兩步,身影有些打顫。
動用這樣大的靈力,他也并非安然無恙。
看著琴舒身上的劍傷,尋月因?yàn)閭俗约褐魅?,已?jīng)自行離體,失去光澤。
溪閑把手蓋在傷口,調(diào)動全身最后一點(diǎn)靈力,這道傷口沒有夾雜真火,不會致命。
他解決了徐行,意味著,沒有辦法再讓她脫離控制,那道金咒,永遠(yuǎn)留在了琴舒的意識里。
靈力枯竭的疲憊感涌來,溪閑抱著琴舒滾倒在地,輕輕撫在她的鬢邊:“對不起,我只能做到如此?!?br />
他昏迷的太快,還沒來得及見到懷里的人睜眼。
琴舒身體還被金咒控制,雖然徐行已死,但這不代表傀儡術(shù)會消失,她聽到了溪閑的道歉,淚積蓄在眼眶。
金咒還束縛著她,無法操控身體。
無能為力的感覺壓得她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