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亂(6)
他們幾人順著御靈宗的方向追去,一路遇上的城池,只要有妖氣的地方,都被強橫掠過,半點生氣也無。
又到了一處被破壞的城鎮(zhèn),雖然建筑毀了大半,但有不少鎮(zhèn)民存活,葉云希和薛少清立刻停下救人。
一路上氣氛安靜得出奇,葉云希將傷員都送到鎮(zhèn)中心,這些傷民身上的氣息,與御靈宗脫不了干系。
薛少清也沒閑著,他也沒了往日開玩笑的心情:“掌門這樣做,是想連人族一起剿滅!”
葉云希嘆氣,這半個月不是在趕路,就是在救人:“現(xiàn)在小舒以一敵千,其他世家雖然不滿,也不得不緊隨其后,先平定妖亂?!?br />
和小舒分開,竟然已經(jīng)有一個月,和她在皇城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那幾日人間游玩,卻是這么多年最暢快的時候。
沒想到短暫的快樂過去,迎來的卻是這樣的場面。她和清清自小生在御靈宗,可如今御靈宗回不去,世家又下了追殺令,見者殺之。
天大地大,第一次生出無處可去的寂寥。
晚飯時分,幾人都是沉默。
葉云希攤開地圖:“按現(xiàn)在的情況,我們后日就能到皇城,世家正式圍剿人間在三日后,還來得及?!?br />
她看向溪閑,這一路若非他的庇佑,有九條命都不夠送的,大妖肆虐,仙家弟子又分散在人間,萬一漏了行蹤,會招來許多麻煩。
溪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護著他們無非是因為琴舒的緣故:“如果你想先行離開,我和清清不會給你添麻煩?!?br />
薛少清難得沒有附和,他從念??谥新爜聿簧傧e的往事,雖不清楚細節(jié),可也大抵知曉他是被世家滅了族。
溪閑眸色沉沉:“按計劃就好?!?br />
他的臉色愈發(fā)低沉,記憶回來后,那些被壓抑的情緒黯然涌動,鬼族生來自大狂妄,可為什么,他的七情六欲那么清晰,像是窖藏了多年的米酒,隨著時間越來越濃厚。
他大可不管一切,帶著念希遠離此地就好。
可心中卻始終牽掛一人,是何時開始如此在意,回過神來,卻是心甘情愿越陷越深。
兩日過去,他們比預計的時間要早,皇城因得秦如放的緣故,很快便穩(wěn)定局勢,只是他一人之力,修復龍澤談何容易。
世家弟子也已駐扎城外,龍澤歲雖破,但皇城地勢最適合作為營地,世家與皇族合作,明日開始大規(guī)模的圍剿活動。
他們第一戰(zhàn)是要掃清皇城附近余孽,設下星羅法陣,琴舒如今作為世家最強,更作為徐行的話事人,自然會出現(xiàn),
溪閑盯著空空如也的手腕開口:“明日我會去找琴舒,你們小心行事。”
當初因為死咒而結(jié)下的黑繩已經(jīng)消失,他送琴舒的那枚靈珠,已經(jīng)被人毀去,她身上的死咒,也應該自動破除了。
他看著站在薛少清旁邊的念希,彈指閃過一道銀光,念希一族對他唯命是從,有當年鬼族救命的恩,也有鬼族下的咒。
非夜一族能用靈力修煉,可始終弱小,下咒既是保護他們,又是確保他們忠心,這些事也是在恢復記憶后才想起來。
他除去念希身上的咒,她就不用一直跟著他了:“以后不必跟著我了,做自己想做的吧?!?br />
“溪閑,我…”念希望向他,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心中突然輕快不少:“對不起,溪閑,我不想回非夜。”
他淡淡一笑:“好,我會告訴族長,不用擔心?!?br />
“溪閑,你放心,念希在哪,我就在哪?!?br /> 念希第一次沒有選擇跟隨溪閑,薛少清像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了個當頭,他現(xiàn)在也被逐出師門,竟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葉云希拿出一個玉瓶:“這是祈恩草,可以修復本源,或許用得上。”
當初清清找琴舒要了這株草藥,她沒舍得用,真是慶幸,或不定能幫上點忙。
第二日一早,溪閑就沒了蹤影,幾人都是一夜未眠。
他們所在地離城門很近,一大早就有不同的弟子四處巡邏。第一戰(zhàn)要打出氣勢,殺雞儆猴,所以必然是大張旗鼓。
葉云希等了一個時辰便坐不住,想要出門去探探情況。
薛少清思索再三,下定決心:“小葉子,我跟你一起?!?br />
要他們坐在這里等待結(jié)果,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不知道琴舒的情況,也不知道外面是個什么狀況。
三人借著溪閑給的符咒潛入街頭,念希身上幾乎沒有妖氣,他倆再用易容術,暫時沒人發(fā)現(xiàn)。
世家的排場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巨大,整座皇城都在他們的控制下,里里外外都是巡邏的弟子。
御靈宗如今風頭正盛,打聽琴舒去哪并不困難。他們偽裝成御靈宗的弟子,突然覺得有點戲謔,未曾想還有要假裝御靈宗弟子的一天。
琴舒負責剿滅東邊的大妖巢洞,這回應當已經(jīng)到了地方。溪閑沒有透露自己要做什么,他們也知道幫不上什么忙,所以一路都小心謹慎。
一幾人正要跟著大隊人馬離開,卻被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攔下:“等一下,這個人,跟我走?!?br />
葉云希心提到嗓子眼,轉(zhuǎn)過身去,正是當初針鋒相對的鐘厲遠。
不過他眉宇倒是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fā),許是在離山受了重傷,尚未完全修復。
看他倆上掛著嘲諷的笑,葉云希就知道,他肯定是認出來她了。
薛少清沒見過鐘厲遠,他的氣息也同溪閑不同,鐘厲遠既然認出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御靈宗的領隊開口回絕:“鐘道友,這是我御靈宗的人,跟你走,恐怕不太好吧?!?br />
哪怕如今世家合作,水圣閣和御靈宗也在暗暗較勁,尤其是水圣閣掌門之死,余下弟子都對御靈宗十分不滿,像這樣的沖突也沒少發(fā)生。
鐘厲遠敲敲劍柄,蕩出一道劍氣:“我今日發(fā)現(xiàn)城門有些異常,奈何只身一人,若是出了差錯,你來承擔?”
他目光移到葉云希臉上,勾勾嘴角:“想必這位,也很愿意來幫忙吧。”
葉云希被他搭著肩膀,身體一顫,人走進一步,在她耳邊低語:“不跟我走,當心你的身份?!?br />
她僵著臉對領隊笑道:“弟子愿意前去一查究竟,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她跟著鐘厲遠離隊,暗中傳音給薛少清,讓他們小心些。
鐘厲遠帶她東拐西拐,走進一條小巷,兩手環(huán)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葉姑娘真是膽大啊,現(xiàn)在外面可全是要殺你的人。”
又是他,上次偷襲她和二師兄的帳還沒算:“你不帶我去領功,來這做什么?!”
鐘厲遠沒有將她交出去,又打得什么算盤,他那張臉就差寫上不安好心四個字。
男子笑笑,面色逐漸冷下來:“當初你們害我失去參賽資格,現(xiàn)在又殺了我?guī)煾?,白白交出你,我可沒那么好心。”
他拔劍抵住她的脖頸,輕輕一碰,便割出一道細口:“說,御靈宗究竟意欲何為!”
葉云希冷哼一聲:“當初明明是你自己誤入破碎秘境,再說你又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是御靈宗殺了水圣閣掌門!”
水圣閣掌門死得蹊蹺,但也不代表是御靈宗所為,她就算不是御靈宗的弟子,也不容他人污蔑。
鐘厲遠像被激怒,加大手中力道:“哼,那日薛少清在破碎秘境鬼鬼祟祟,我跟上前去,卻被人打入,敢說不是你們的人?!我?guī)煾搁]關修行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妖偷襲,可屋子里卻有你們御靈宗的衣料!”
葉云希被他吼得愣神,難道真的是掌門殺了水圣閣掌門嗎。
鐘厲遠見她不語,除去劍上的血跡收鞘:“沒關系,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br />
葉云希覺得不妙,見他收劍,前腳剛邁出去,后腳就被追上來的人打暈。
—————————————————————
溪閑看著眼前的女子,額間生出一枚火紅的羽紋,一襲紅衣立世,如灼燒的烈焰,令人移不開眼,被砍去的腿骨也已恢復。
往日溫柔的眼中褪去柔和,露出原本疏離的輪廓,那雙冷靜的眼中沒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她五官生得冷淡,上挑的眼尾,細細的鼻骨,沒有表情時,就是拒人千里之外不可近觀的火蓮。
她從前總是掛著淡淡的笑,以至于旁人產(chǎn)生了錯覺,以為她是和藹可親的師姐。
這里是蜘蛛精的巢穴,他提前來設下迷陣,只有他與琴舒二人,除非他死,否則沒人能進來。
琴舒率先動手,她如今已是真仙之軀,他倆都看不透對方的實力。
溪閑只防不守,她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每一次近身,都被被一道火焰逼開。
他捏住琴舒劈來的劍,尋月不斷顫抖,漸漸浸出紅焰。這是鳳凰的真火,能燒盡一切。
琴舒被他擒住劍,棄了武器近身進攻。
再一次勢均力敵的碰在一起,溪閑死死盯住她的眼睛,終于找到機會開口:“對不起,來得有點晚?!?br />
琴舒被他握住雙手,面無表情,全身竄出火焰,想要逼退人。
溪閑抱住人,眼中的金色光芒凝聚成霧氣彌漫,壓制住真火:“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嗎?”
懷中的人頓了頓,他心中升起希望,但她又雙手握拳,打在他腰間,每一拳都用了十分的功力。
他下巴撐在琴舒肩頭,明明是最親近的擁抱,他卻覺得此刻和她無比遙遠:“當日我沒有阻止徐行,你生氣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