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拐賣
殿門擺放著古玩珠寶,土特美食,日用器具琳瑯滿目,尤其以海鮮山貨居多,來來往往的人也是服色各異,膚色不同,有的滿身銀環(huán),走起路來叮當(dāng)作響,一看便知道是苗族侗族的土民,有的肌膚深褐色,眉高目深,是向來以體力強(qiáng)健著稱的昆侖奴,更多的是廣府本地的原住民,操著一口耳生的本地土話,嘰里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最吸引檀聞舟目光的是廣場上的社舞和社戲,一輛輛裝飾著鮮花和彩綢的木車一輛接一輛地駛過,車上四面鏤空,中間的高臺上,優(yōu)伶戴著面具,裝扮成各式各樣的神話人物,第一個(gè)是手持凈瓶,眉心一點(diǎn)紅的觀世音,兩道的善男信女見著熱鬧,紛紛下拜,或是雙手合十,閉上眼許愿。
“希望菩薩保佑信女,早日懷上孩子。”
“一定一定保佑我后年高中。”
“家人長壽平安。”
“......”
人群中傳來低語聲,檀聞舟心念一動,也雙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許愿。
裴衍看了她一眼,等她許完放下手,有些好奇道:“你許的什么愿?”
檀聞舟搖搖頭:“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失笑著搖搖頭,低聲道:“要是給菩薩許愿有用,那還要我們官府做什么?不然有倭寇有山賊,都來廟里求一求就好了。”
觀音花車后,還有三清真人,各路武神文神,還有幾個(gè)檀聞舟也不認(rèn)識的神仙,都打扮得花花綠綠,一開始的新鮮勁過去了,再看了這么多個(gè),也覺得有些千篇一律,正有些乏味了時(shí),忽然見后頭的花車上,多了幾個(gè)人。
一個(gè)武將打扮的角色手拿長刀,形象威風(fēng)凜凜,將一個(gè)書生模樣的人護(hù)在身后,對面前手持長刀的山賊打扮的人怒目而視。
這情節(jié)......怎么像在哪里見過。
“大大大大大大大膽!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膽敢劫持朝廷命官!李游小賊!速速伏法!”
“呔!”
兩人在花車上你一下我一下地糾纏起來,檀聞舟虎軀一震。
那個(gè)畏畏縮縮,哭哭啼啼的書生,不就是她嗎!
搞半天,這是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為了討好裴衍,特意新排的一出戲......
也不用這樣抹黑她吧!這些人真的是太過分了!!!!!
檀聞舟臉上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一旁的裴衍也注意到了這輛花車,看到那個(gè)假扮自己的優(yōu)伶尷尬的演技,臉色一變,心里罵了句,抬起袖子擋在檀聞舟和花車之間,咳了一聲,道:“時(shí)候不早了,我們?nèi)ソo把字寫了吧。”
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往里走。
今天出來是輕車簡行,裴衍看見人多,有些不放心,還是叮囑了一句:“今日人多,街上怕是有人伢子,你跟著我,不要走散了。”M.XζéwéN.℃ōΜ
龍王廟的主持和大和尚們接到裴衍的令,沒有在街上清掃行人準(zhǔn)備排場,只在大雄寶殿外等候著二人,見他們到了,紛紛拎起金光閃閃的袈裟,疾步走下臺階,給裴衍行禮。
一聲聲阿彌陀佛縈繞在耳畔。
一顆顆鹵蛋一樣光溜溜的頭擺在面前。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出家人距離這么近。
為首的一個(gè)大和尚,貌似便是廟中的主持,他笑盈盈地看了一眼裴衍拉著檀聞舟的那只手,念了聲佛號。
裴衍松開手。
“小寺已經(jīng)備好齋飯,請幾位施主一起用飯。”
裴衍點(diǎn)頭,簡單用過齋飯后,又來到后殿的影壁,此處也是擠滿了人,一年一度的龍王廟廟會,又有大人親自來題詞祝禱,最后還會點(diǎn)香,所有人都爭著想討到第一炷香的彩頭,矮個(gè)子的小孩子被父母扛在肩頭,笑嘻嘻地看熱鬧。
檀聞舟接過沾滿墨的筆,在影壁上揮灑寫下定好的幾個(gè)大字,裴衍點(diǎn)上第一炷香,兩人一起舉了茶水,敬告天地,祈求今秋豐收,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一聲令下,所有人競相搶第一柱頭香。
檀聞舟被漫天的歡呼聲震得有些迷蒙,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裴衍。
輪廓如若刀裁,剛毅朗俊,嘴唇緊抿,看著下方百姓歡呼雀躍的模樣,原本冷峻的眉眼里多了一絲柔和。
這就是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武將么。
檀聞舟急忙轉(zhuǎn)過眼。
人群越來越擁擠,第一炷香的吸引力看來很是高,檀聞舟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是在男子中,只能算不矮,然而在這樣熙熙攘攘的廟會里,更是容易被人流沖散,不過一會,便被人擋住了,墨麒和燕白原本站在人群里看著裴衍與檀聞舟兩人站在前方,此刻見檀聞舟的身影被人群淹沒,兩人有些慌張起來。
“你在干什么?不是叫你盯著他嗎?”燕白冷冷對墨麒道,“人又丟了有你好受的!”
墨麒心里也著急,怒道:“你剛才干嘛去了?看熱鬧倒是看得歡快!”
“得了得了!快找吧!希望別弄丟了。”燕白眉頭緊鎖。
兩人在人群里扒人,一直沒有找到。
裴衍也發(fā)現(xiàn)人越來越擠,看天色,也該回去了,他一邊扭頭,一邊對檀聞舟道:“我們回......”
身后全是陌生的面容,哪有什么熟悉的人影。
他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檀聞舟?”他試著喊他的名字,連著喊了好幾聲,最后只有趕來的燕白和墨麒回應(yīng)他。
兩人擠得滿頭大汗,裴衍看兩人也在尋她,心里更加不安。
他沉聲道:“去府里,調(diào)撥人手,將這一片圍住,找到人為止!”
當(dāng)夜里,龍王廟方圓一片,明亮如白晝,只是不是在徹夜狂歡,而是在找人。
出動了幾乎都督府一半的兵力,竟沒有一點(diǎn)消息。
唯一查到的,只是有人說,確實(shí)看到有人鬼鬼祟祟扛著一人那么大的麻袋,往郊外去了。
嶺南近些日子出了不少拐賣少男少女的惡事,幾乎所有都是被送進(jìn)了大山里,那些山民世代居住在那里,很多人娶不起媳婦或者是家里缺個(gè)女婿,就會在人伢子手里買人。
想來檀聞舟真是被拐走了。
當(dāng)晚裴衍換了衣服,親自領(lǐng)了一隊(duì)人,往查到的地方找去,可是那些人明顯十分熟悉地形,又進(jìn)了山里,山路繞來繞去,一直到后半夜,越走越荒,前頭出現(xiàn)了好幾個(gè)岔路口,裴衍讓所有人都分散開,帶著檀聞舟的畫像,往每個(gè)路口找去。
此時(shí)的檀聞舟剛被凍醒。
手背和后頸被地上的草扎的生疼,上身裹著麻袋,耳畔傳來篝火噼啪燃燒的聲音,兩個(gè)中年男人操著一口方言,嘰里咕嚕的說著話,聽口音,并不是南方本地的,像是沈鳶他們的口音......
看來十有八九是北方逃難來的難民,又沒有加入李游他們起義,也沒有什么正當(dāng)營生,于是在這里做起了拐賣這樣不要成本的勾當(dāng)。
她沒有動,兀自回憶著敲暈前的記憶。
有人拿棍子敲了她的后頸,一瞬間便沒了意識,再一醒來,便是這里了。
裴衍,墨麒,燕白。
想來都著急壞了。
一陣夜風(fēng)吹來,她實(shí)在忍不住了,打了個(gè)噴嚏:“阿秋!”
鼻涕泡都打出來了。
那兩個(gè)中年男人警覺的停止了交談,用蹩腳的南方官話道:“醒了沒有?”
見檀聞舟不說話,其中一個(gè)抬腳踢了她一腳,檀聞舟被麻布袋子擋住,看不清,突然被踢了一腳,實(shí)在是痛,心里把他罵了幾百遍,深呼吸一口,用這些日子在龍泉寨學(xué)的幾句土話,開口道:“你們......干哈呢?”
兩人一愣,面面相覷,似是不敢相信。
難道......是老鄉(xiāng)?
檀聞舟見有效,急忙開心道:“大哥,你們也是幽州來的吧?哎呀媽呀!真的啊?”
其中一人怕她使詐,道:“你管我們是不是,你哪兒的?幽州來的?那你怎么跟南人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