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風言風語——魅
水兒一直因為她母親的事恨柳元慶,可是其實事實并非如水兒所想。當初水兒在柳府,蘭馨之所以處處找水兒麻煩,正是由于柳元慶一直牽掛著水芙蓉。
在女人與地位財富之間,柳元慶選擇了后者。這也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一個女人,怎敵得過權勢的誘惑。
雖然知道,卻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水兒。只是水兒終于還是知道了。
她伏在我的肩頭哭了好久,沒想到,這件事會讓她這么在意。
為了讓水兒不再如此不悅,我答應成為無影帶她去集芳閣,賺錢還債。
在集芳閣里,水兒見到了輕煙。這不是水兒第一次見輕煙了,可是水兒卻非常在意輕煙。這是為什么?
水兒不樂意搬回掬水園,于是我便讓人給拆了,打算重建。主人不喜歡的東西,留著何用?
至于輕煙,我打算把她派離大武,本來可直接讓她消失于世,可是,為培養(yǎng)她,我畢竟花費了不少心思,如此未免可惜。況且近來,暗煞中有人蠢蠢欲動,留著她些許還有用。
原來暗煞中那些不安分的人,并不是簡單的叛變而已。他們是受人挑撥,那挑撥的人,就是輕煙。呵呵,看來輕煙是看我這些日子太清閑,想為我的生活增加點樂趣呀。不愧是我親手調教的人,還有這個膽識!
暗煞,越來越不安寧,我是有些低估魅的能力。
此時,奉越逸親王越琰帶著使團前來大武求親。這原該是小事一樁,但是,越琰竟然有水兒的畫像。是誰給他的,我不做他想,一定是輕煙。只有曾經(jīng)去過奉越的輕煙知道,水兒與越琰的妹妹越瑤長得極其相似。
日子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魅的絕世容顏有多少男人可以抵擋?向來喜歡女人的魍,沒有逃過魅的魅惑,我絲毫不感意外。
一開始,我不清楚魅背叛我的原因,不過,越琰的到來,讓我明白了過來,魅的最終目標是水兒。
我淡笑著看著手中閃著幽幽綠光的匕首,被它所傷的傷口,永遠不會愈合。對于一個把美麗容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子而言,它是再適合不過了吧?
暗煞的事,我了若指掌,卻沒有任何動作。暗煞中雖然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殺手,每每出行任務都是在生與死之間游走,可是人吶,畢竟是怕死的。因此很多人還在觀望,我要等等,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會背叛我,順便想想我到底該怎么處理這些人。
這些日子來,我感覺心中嗜血的獸正從沉睡中慢慢蘇醒。它在我心中低吼,在我腦中咆哮,它說它要品嘗更多更多的靈魂。
越琰來京都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水兒。
養(yǎng)虎為患,暗煞反噬的后果,我,沒法預料。我喜歡這種生死游戲,可是,我卻不想水兒涉險。我明明說過,要水兒陪我一起下地獄的,可是現(xiàn)在……呵呵,我的想法,連自己都越來越無法了解了。
我要借越琰之手把水兒帶離暗煞的勢力范圍,如此,我就可以放開手,好好地清理門戶了。
那晚,水兒忽然與我提到了孩子。
瞬間,我的思緒千回百轉。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有子嗣。我不需要子嗣,不需要給上官家留下任何的血脈!
水兒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她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個人。
更何況,以水兒的身體,根本無法順利地生下一個孩子。
生與死到底有什么呢?我從來不去想這個問題,因為沒有區(qū)別,真的沒有。活著,只是因為還沒有死去,如此而已。可是,我就是不想讓水兒接近死亡。
呵呵,也許是,我習慣了有水兒陪伴的日子,我還沒有死的時候,她,當然要活著了。
魅跳舞的技藝不錯,曾經(jīng),我常看她跳舞,以此來解悶。
近來,好些日子沒有看了。
我以為近日她會忙著計劃叛變的事,沒想到,她還有時間排舞。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辜負她的一番“苦心”呢?
魅的舞藝,又精進不少,卻沒有什么新意。她,今日恐怕另有目的吧。
有一會兒,我總覺得有人在我背后窺探著房內(nèi)的一切。但我只當毫無察覺,我要看看魅,到底能把我算計到什么程度。一顆我一手創(chuàng)造的棋子,竟妄想走下棋盤,呵呵,真的很有趣。
一曲舞罷,我如往常一樣,示意她坐下來。可是,她卻徑自依偎進我的懷里。魅身上濃郁的香氣,讓我不禁皺眉。我沒有任何舉動。盡管不悅,卻沒有推開她。
那種被人緊緊注視之感,終于消失了。魅終于從我的懷里抬頭,艷麗的唇,彎成一個小小的弧度。依世人的觀點,這應該是美麗的吧?可是,我還是喜歡水兒淡粉色的唇,柔軟的,溫暖的唇。
“大人,我美嗎?”魅柔媚入骨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放下已經(jīng)變溫的茶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忽然起身。瞬間失去支點的魅,伏倒在地。
我來到火爐旁,拿起在火上熱著的水壺,另倒了一杯茶。干癟的茶葉在沸水中翻騰,慢慢地舒展開來,清冽的茶香,漸漸飄散開來。微皺的眉,漸漸舒展開來,這味道,有些像水兒身上的香氣,一種舒心的味道。
“大人,我從小就問您,可是您為什么從來就不回答我?”
我轉身,魅已站于我身后。我抬起魅的下巴,仔細端詳她的臉,再滿意地縮回手,“美,怎么不美,你可是我的杰作呢。”我低頭輕啜了一口熱茶,瞬間,唇齒間,盈滿茶的香氣,“若你不美,我留你何用?”
“那,這樣呢?”
我緩緩抬眼,看著未著寸縷的魅,譏誚地笑著,“魅,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望眼欲穿等著這一幕呢。”
“大人,曾經(jīng)您不要我,我知道,我那時還不夠美,可是現(xiàn)在.......”魅殷切地看著我,“大人,魅只想成為您的女人,只想做您的女人!您成全魅吧。”
我放下茶杯,上下打量著魅,指尖觸及她的肩膀,魅的身體輕輕顫動著。她的皮膚光潔如玉,以靈狐之血養(yǎng)顏效果真是不錯。不知道,現(xiàn)在靈狐還有幾只,夠不夠水兒用的。
那第一刀,到底該從哪里下手呢?我的視線在魅身上游走,最后,還是停留在了那張絕世的容顏上,還是那里最合適吧。看著最美的事物毀滅,才是最有意義的。
我愉悅地笑著,挑起靜躺于地上的衣裙,遞給魅,“天氣還是有些涼的,不是?”
“大人!”
“你以為我缺少女人么?”
“大人,我不會放棄,不會......”
我踏門而出,魅的話語被我遠遠地扔在身后。
回府的時候,水兒正在彈琴。
很少聽水兒唱曲子,可是這次的曲子,尤其特別。那不單單是一首曲子,水兒似乎想借由它,述說些什么。曲子忽然停了,水兒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我忽然明白了過來,原來集芳閣暗處的人,正是水兒。
最后,水兒問我,我們之間有沒有愛情。愛情,那是什么?情之一字之于我,一無是處。
那無數(shù)個倒在我腳下,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的人,無不在咽下最后一口氣前,用那雙滿布血絲的眼睛憤恨地看著我,“惡魔,你不是人,是惡魔,是惡鬼,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對,我就是鬼,是魔,我喜歡他們對我的稱呼,喜歡他們對我的詛咒,更喜歡他們對我的恐懼。我在地獄中成長,伴隨著地獄業(yè)火的煎熬呼吸,我生就是魔,死了自然要回到地獄。
試問,魔,怎會有情?
所以,我不懂愛情。
黑暗里,是最孤寂,寒冷的。
每一個夜晚,是讓我感覺最最煎熬的時刻。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只在白晝里做簡短的休憩。而夜間,我喜歡點著燭火,計劃著一個個有趣的游戲。然后,遇見了水兒。忽然發(fā)現(xiàn),擁著她,聽著她輕緩的呼吸聲,我就可以閉眼淺眠。
這夜,水兒撫著我的面龐,從她指尖傳來溫暖的溫度。
然后,她的手,停在我的頸間。她在想什么呢?想著用什么方式割開我的喉嚨,還是其他的什么事呢?
夜很靜,我仿佛聽見一滴液體,滑落在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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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兒被越琰帶走,再過幾天,就會到大武邊境了。
我讓魎暗中保護著水兒,她會平安,等我把她帶回身邊。
是時候清理暗煞了。
我捧著茶杯,聞著茶香,看著立于我面前的魑、魅、魍三人。
“魑,你決定了么?”我平靜地問著一臉笑意的魑。
“魑,誓死效忠主人。”魑恭謹?shù)毓蛟谖颐媲啊?br/>
“魑,你難道還沒有過夠被他擺布的日子?只要我們?nèi)寺?lián)手,有什么做不到,即使是玄衣也不是我們的對手!”魍極力地游說著魑,可是,魑只是起身,垂手立于一旁,一幅隨時待命的樣子。
魅看著我,一言不語。
“既然如此,魑,你別怪我們手下無情。”魍說著便要出招。
“這么就打了?魍,不如先聽魑講講血咒吧,魅,你也聽聽。”我抬眼示意魑開口。
“魑魅魍魎,從得到這個名字開始,主人就給我們種上了血咒。我們四人的命,是與主人聯(lián)結在一起的,只要主人一死,我們也……”魑幽幽的聲音,讓魍的臉色急劇地變化著。
“那么,”久久不語的魅,笑了起來,“換言之,我們的生死也決定著主人的生死了。”說著從高挽著的發(fā)髻上拔下一直發(fā)簪。
“呵呵,這個想法真不錯。”我不禁譏笑著自己,當初是怎么培養(yǎng)出這么愚蠢的一個女人的。
“魑,原來你是因此才不愿助我們的。”魍恢復鎮(zhèn)定,“哼,這有何難,只要他不死不就可以了。”說著,向我攻來,玄衣一躍而出,迎了上去。
魑只是淡淡地看了魍一眼,不再言語。
“魑,別讓魅做傻事了。”話音剛落,魅手中的發(fā)簪被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擊落。我從袖子中拿出那把匕首,拔掉刀鞘,幽綠的光芒若隱若現(xiàn)。我緩緩走到魅身旁,“用這個怎么樣?我特地為你準備的。”我用冰冷的刀尖托抬起魅的下巴,“這么美的臉,死了多可惜。”
“大人,如果可以死在你的手中,我就滿足了。”
一根銀針插入魅的后頸,魅瞬間癱軟在地。“可是,我沒有想讓你死,這可怎么辦?”我掩去臉上的笑容,“魅,你真的讓我生氣了,所以……”幽綠的刀尖在魅的臉上緩緩劃動,留下一道道鮮紅的細痕,“魅,你的美麗是我賜予你的,你怎么總是記不住呢?呵呵,不過沒關系,現(xiàn)在,我親自收回,以后你記不住也沒關系了。”
魅驚恐地看著我,淚水不斷得從那雙美麗的眼中涌出來。她的唇,不住地顫抖著,可是,她不能說一個字。從那根銀針沒入她的體內(nèi)開始,她便再也無法動彈,無法言語,直到她死。
那張絕世的容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溝壑縱橫、血肉模糊的臉。我扔下匕首,看著那雙由驚恐變?yōu)榻^望的眼,“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魅。”
打斗已經(jīng)結束,魍跪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我一揚手,玄衣舉劍,一道寒光,打向魍,魍瞬間沒了氣息。
我看著一地的紅色液體,止不住地厭惡,向大門邁去,邊走邊道,“魑,找人好好照顧魅,我要她好好地活著,她只能活著。那些叛徒,就給你了,你不是正缺藥人么?對了,無心山莊里的藥草好些時候沒有施肥了,挑幾個做花肥吧。”
我一提氣,飛入夜色中。
夜,很黑,有些想水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