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風言風語——對弈(下)
丫頭做戲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好,在集芳閣時,悲痛欲絕的模樣連我都要信以為真了。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睛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暗中竊喜以為機會終于來了。
丫頭回府的路上便遇見了一個他們的人。呵呵,只可惜,丫頭喜歡俊美的男子,那種庸人,丫頭怎么看得上眼呢?
這晚丫頭的心情很差。丫頭說那是因為她在集芳閣時摔得挺重,可是我覺得原因并非如此簡單。
啊,對了,那個風滿樓是魍,丫頭還不知道呢,莫非丫頭以為是我與那個女子……
我漸漸笑開了,原來丫頭是在吃味兒呢。其實這世上,我唯一無法完全了解的人,就是丫頭了,她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深,我無法窺見,可是現(xiàn)在,我終于慢慢地看見了。
果然,沒過多久,安王他們便行動了。安王的計策——美人計,里應外合等等的一切,其實都不壞。可他,最后會功虧一簣,原因就在,他根本就不了解我!
風滿樓喜歡女人,也喜歡銀子,這沒有錯。于是,他們給風滿樓送來了兩個姿容俏麗的女人。只是,喜歡女人的那個風滿樓,不是我。在這個世上,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和銀子。對女人,我向來沒有興趣,至于丫頭么,呵呵,她還不是女人呢。而銀子,我有得是,這點銀子之于我,算什么?
女人自然是給了魎,而銀子則被丫頭看上了。丫頭喜歡銀子,向來如此,拿丫頭的話說,銀子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銀子卻是萬萬不能。瞧,這話多有道理!為了方便丫頭使用,我直接給了丫頭銀票,給了數(shù)倍于這些破爛玩藝兒的銀票。
本以為丫頭只是有些貪財,卻不想,那些銀子,她是用來賑災的。她還讓魎去聯(lián)系那些所謂的善心人士一齊賑災。丫頭向來沉穩(wěn)聰慧,卻還會有如此單純、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會有人來做這種蠢事么?丫頭總是在一些要事上犯糊涂。而,我卻不忍丫頭失望,把這事交由魑去辦理了。以魑不擇手段的辦事方式,恐怕沒有一個“善心人士”會拒絕的吧?
魑領命而去,我看著杯中翠綠的茶葉,不禁笑了起來,我現(xiàn)在何嘗不是在犯糊涂?
這些天,安王一行人,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我若是閑著,豈不是太不給安王面子了?刺殺當朝相國的罪名實在是太小了點,刺殺皇帝,才符合安王這個王爺身份,不是?
兩個女人中有一個叫杜若的,她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香氣,那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因為她的身上種著一味毒物,毒閻王最得意的媚藥——離魂香。顧名思義,離魂香就是讓人慢慢地變得無知無覺,成為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之藥,只是成為傀儡的,不是服藥之人,而是與此人交歡的人。
得到消息,今夜安王會派人來府中,本來是要交待魍一些事情,可是不巧,魍正忙著。于是,我在屋頂?shù)戎娃k完事,順便也欣賞一下魍的辦事過程。我沒有料想到的事,丫頭會在此時出現(xiàn)在晚云居,而那時,安王派來聯(lián)系的人正巧也來了。呵呵,看來,風滿樓的秘密,就要被丫頭發(fā)現(xiàn)了。
我飛身而下,攬住丫頭的的腰際,把丫頭帶上了屋頂。我怕丫頭會發(fā)出聲音打草驚蛇,便捂住了丫頭的嘴。丫頭只是身形一頓,便安靜地伏于我的身下。看來,丫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烈火焚身,我竟然還會有這種感覺!
曾經(jīng)的這種感覺是痛不欲生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那時,我是一個藥人,毒閻王的各種新藥我都是第一個嘗試的人。毒閻王喜歡制各種毒藥,時而也會有春藥。不管是哪一種,只要服了他的藥,就只有兩種結果——解毒與中毒而亡。那時我還不能死,我用毒閻王給的女人,解了春藥之毒。后來,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對那種藥物產(chǎn)生不了任何反應時,便不用再試新的春藥了。而那些女人,都死了,是我殺的。她們見到了那個沒有理智、恍如野獸的我,見到了那個拜毒閻王所賜屈辱不堪的我,所以她們只能死。
自此,我對男女之事也不再有了任何欲望,就如同我冰冷的體溫一般,多少年來一直如此。
可是此刻,我竟然這樣渴望得到水兒,無法自制的渴望。
水兒也感受到了我身體的變化,驚慌地要我讓開。她不知道,身體的摩擦只會讓我更加 渴望她。但是,我不能,也不想,因為我不愿強求水兒。我到底有多在意水兒,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出聲讓她不要動彈,那沙啞的聲音,連我自己聽著都感覺陌生。
水兒終于安靜了下來,我極力地控制著自己。來自水兒身上淡淡的香氣,不斷地沖擊著我的理智。
那個夜訪風府的人終于離開了。我剛想帶著水兒下去,卻被水兒握住了手。她說,她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做我的妻子。
我的理智在漸漸瓦解。
我抱著水兒回到了掬水園。
此時此刻,我依舊想不明白,水兒之于我到底是什么,妻子,又代表著什么。我只是不想勉強水兒,純粹的不想而已。我用我僅剩的理智提醒著水兒。水兒笑著說,她只要終生契約,問我怕不怕。那不同往日的柔媚笑容,吸引著我。終生契約有什么,生生世世的契約,我都不會看在眼里。怕這字,我還從沒有體會過,不不,我已經(jīng)體會到了,我原來也有怕的事。我低頭輕柔地吻著丫頭,我是怕,怕我會傷了水兒。
水兒的身體很美,要她多少次,我還是覺得不夠。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同是女子的胴體,連令所有男子神魂顛倒的輕煙都吸引不了我,為什么水兒就……但是,失去理智的感覺讓我極不適應,所以我更喜歡擁著水兒入眠,那種溫暖的感覺讓我覺得一直裹在身上的冰層正慢慢融化,寒冷之感漸漸變淡。
我告訴了水兒一些事情,卻沒有完全說明。暗煞的事情,知道了太多,對于水兒沒有任何好處。
水兒是個記仇的小丫頭,哦不,現(xiàn)在該說是個記仇的小女人了。魍作為風滿樓時可沒有少讓水兒吃苦,不知道水兒會怎么對付他了。我有些期待啊。可是水兒首先對付的人,卻是我。跪搓衣板,這種招式也只有水兒能夠想出來了。男人是女人的天,天下間,有幾個女子敢讓她們的夫君下跪?恐怕,也只有我的水兒敢如此肆無忌憚了。
為了消災,我只能散財了,用兩萬兩銀子免去了跪搓衣板的下場。看來,魍的帳,水兒是算在我頭上了,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便宜了魍?那離魂香的解藥,就讓魍自己去找吧。
朝廷開恩科,按照水兒的意思,兩個文武狀元都是以真才實學當舉。水兒難道真的以為如今的大武憑借這兩人之力就能挽回?
那個武狀元就是翌晨,他已是安王的人了,這次安王在策劃的事,他可是一個重要角色。文狀元倒還真是一個為民辦事的好官,水兒竟早已認識了他。他提出的救濟災民的方法,倒是一個絕妙的計策。但是,我可不認為這種只會讀圣賢書的呆子可以提出如此大膽新奇的計策。朝堂之上,我稍一猶豫,便允了書呆子所奏之事。
事后一查,那果然是水兒交待的。
我本該拿著手中的棋子封住水兒的所有去路,可是,我卻為她讓出了一條條大道。這還能說是對弈么?
我望著晴朗無云的天空,淺淺一笑,是與不是還有什么關系?
風滿樓被杜若所迷惑,更加冷落水冰清。水冰清搬去了微雨居。安王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就是如此。這是多好的機會,安王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是夜就派人過來說服水冰清,毒殺風滿樓。
兩個女人使出渾身解數(shù)迷惑風滿樓,終于風滿樓答應要娶她們?yōu)殒V链耍L滿樓與水冰清是徹底決裂了。這一切,為水兒決心下毒,找了一個絕妙的爆發(fā)點。
好戲終于可以上演了。
只是水兒那碗比毒藥更可怕的人參雞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呵呵,真是慶幸,我不用親自去嘗。至于魍,我事后會好好補償補償他的。兩個女人也沒有逃脫厄運, 她們可是得罪了我的水兒,沒有什么好下場自是應該的。
我設計的一切,自是萬無一失。所有來風府進行刺殺的黑衣人,最后沒有一個逃離風府。我暗煞中的殺手,又怎會對付不了幾個黑衣人?
被殺的幾個雖然死無全尸,但是一定比被活捉的幾個好吧?
我一直盼望在我的計劃中出現(xiàn)的意外,這次真的來了。只是,這次的意外沒有給我?guī)斫z毫樂趣。
當有人舉刀劈向水兒,我腦中竟然瞬間一片空白,什么都還來不及想,身體便做出了反映。直到把毫發(fā)無損的水兒擁在懷里,心還是無法抑制地劇烈跳動著。我竟然會毫不猶豫地用身體為她擋去危險。
背后的一刀雖然有些深,可是對我而言,這種傷算得了什么?但看到水兒擔憂的眼神,我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占據(jù)了多少。我順勢倒了下去,水兒不停地喚我“瘋子”,原來她一直是這么叫我的。
瘋子,呵呵,她叫我瘋子,這個名字我喜歡,我不就是一個瘋子么?遇到她之前,我沒有喜怒哀樂,這不是一個瘋子么?遇到她之后,我不斷地做一些我自己都不明所以的事,這不也是一個瘋子么?沒錯,一直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瘋子。
水兒以為我真的死了,拿起刀不斷地砍著那個傷我的黑衣人,一刀又一刀,直到那人血肉模糊,她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嘖嘖,我的水兒,可真是心狠手辣,不過,我可是很滿意啊。
當水兒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我時,她竟狠狠地摑了我一掌。曾經(jīng)有一個人也如此打過我,那人就是毒閻王。那段記憶躍然出現(xiàn)在我腦中,提醒著我,那些過去有多么不堪。我捏著她再次揚起的手,心仿佛再次凍結。
水兒哭著問我,“你,都可以動手殺我,為什么還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擋……”
她是在擔心我么?我把水兒拉入懷里,她的身體輕輕顫抖著。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我而言,是多么的陌生,可是,我還是對她說了。
也許我真的不該拿自己的生死來試探水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