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十里紅妝
“小姐,今天是您出嫁的日子。”
“哦,我再睡會兒,天亮了再說。”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再次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坐起身,想拉著魎的手腕,被她不知怎么一閃就躲開了。我看得一愣,果然好身手。
“小姐恕罪。”魎忽然跪了下來,“魎不該躲小姐,只是,我,請小姐責(zé)罰!”
這是什么跟什么啊,“你快起來,剛你說我要出嫁了,什么意思?”
魎,似乎忽然想起還有這件事,也顧不得給我謝那個莫名其妙的罪了,馬上站起來,服侍我沐浴更衣。“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您不記得了?”這種時候洗澡很冷的。
“我當(dāng)然記得,問題是我在這里等人來迎親嗎?”而且,魎給我穿的就是我前天穿的那件衣服,這是我的嫁衣?不用這么寒磣吧?
“主人只吩咐送小姐回在水一方,魎不知道其他的事。”
魎,是個一問三不知的主!
我連妝都沒上,就被魎塞進了轎子里。
我只聽見魎叫我坐好,便感覺轎子在飛快的下降。轎子是密封的,只有一扇可供出入的竹門緊緊關(guān)著。但是,我仍可感覺一陣陣強勁的風(fēng)從竹門的縫隙中灌進來。原來那四個看似普通的轎夫,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轎子,忽然停止了飛速移動,怎么了?
竹門被打開了,“小姐,到了。”
什么,這么快!我將信將疑地下了轎,這,這里是我在水一方的后院!難怪古人不用飛機了,人人都有做飛機的可能,還要真的飛機來做什么?
對了,我的院子怎么這么亮,燈火通明的?
“來了,來了,夫人到了。”
“大家快做好準備。”
……
一陣喧嘩聲從四面?zhèn)鱽恚缓螅冶灰欢涯贻p女子圍在中間。
做什么,搶劫呀?這里可有很多高手哦。咦,轎子和轎夫呢,魎呢?我四處尋找他們,人影都沒有。這時一個中年婦人來到我身邊,屈膝一行禮,“夫人,我們是奉相國之命,在此等候夫人的。”
“相國?風(fēng)滿樓?”
婦人聽了我的話,眼中驚愕萬分,大概是沒人會這么稱呼堂堂相國大人的吧。婦人定是見過世面的人,繼而恭敬道,“是的,夫人,請隨老婦去梳妝,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我坐在梳妝臺前,一位婢女正要動手給我上妝。我忽然擋住她的手,“我要淡妝。”這是我出嫁的日子,我當(dāng)然要打扮成自己最喜歡的樣子。綠意給我上的老鴇妝我還歷歷在目呢,今天絕對不行。
“可是夫人......”婢女面有難色地看向我。
“大人交待,一切聽從夫人的吩咐,不要多話。”一旁的婦人頗有威嚴地道。
婢女為我上的淡妝我很滿意。之后,換了一個婢女,給我盤發(fā)。那婦人則手捧著一個托盤,揭去上面的紅綢,一頂溢著淡淡五彩光芒的珍珠冠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夫人戴上!”婦人的話,驚醒了所有癡迷在它的光輝里的婢女。
珍珠冠怎么會有五彩的光芒?個中玄機,似乎在那塊位于珍珠冠正前方的黑色寶石上,可是我終究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撇開那寶石,這頂珍珠冠,依舊價值連城。一顆、兩顆的珍珠,大小一致,顏色一致,光澤度一致,并不難找,可是要一頂珍珠冠上近百顆珍珠,顆顆如此,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這件不可能出現(xiàn)的飾物,竟然就在我的頭上。
婢女捧著這一個手飾盒,問我喜歡什么樣的簪子,我推開盒子,“不用了,這樣就很好。”再戴上任何其他飾品,都會損了這珍珠冠的光彩,再說我本就不喜歡滿頭珍寶的樣子。
兩個婢女捧著一個長方形錦盒到我面前,婦人打開盒蓋,驚詫道,“怎么回事,怎么是白衣?是不是弄錯了?”一直從容應(yīng)對的婦人,變得異常慌張,“快,快讓人回相府問問!”
“等等!”我阻止了要去問話的人。老實說我很喜歡白衣,感覺很像婚紗,更何況,瘋子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碰觸到衣服的一瞬間,我便笑了,這果真是瘋子給我準備的。衣料柔滑似絲,卻沒有絲綢的冰涼,柔軟似棉,卻又折射著燭火的光亮,很神奇,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料子。我小心的取出衣服,笑容僵在我的臉上。這衣服,竟然輕得感覺不到重量!
“幫我穿上吧。”
“可是夫人,這嫁衣怎可是白色?”婦人焦急的問。
“沒事,我喜歡這衣服,給我穿上吧。”
衣服十分合身,真不知道瘋子是怎么讓人做的。
衣服潔白如雪,款式極為簡潔,確是巧奪天工之作。粗略看,裙擺下方的那朵并蒂蓮,是整件衣服的唯一修飾。可是就這一朵并蒂蓮便夠了,它仿佛是一朵真的并蒂蓮,花瓣還沒有完全打開,有露水似要滴下來。若仔細看,那袖口,領(lǐng)口,都用那幾近透明的銀絲,繡著一朵朵半開的白蓮。
“哎呀!”我正被瘋子感動得熱淚盈眶,身邊的婦人驚呼。
“怎么了?”
“這,這是云裳夫人的手藝啊。”婦人指著錦盒里一個云字道。
“云裳夫人?誰?”沒聽過。
“云裳夫人制的衣服,那可是萬金難求。當(dāng)初蘭妃娘娘要制衣,先皇下圣旨,都沒請到云裳夫人。”真是夠大牌的!瘋子比皇帝厲害,這,我明白的。肯定是瘋子去威脅人家了。但是,我喜歡這衣服,幸好瘋子這么做了。
一切打理妥當(dāng),我看著鏡中那個清麗絕俗的女子,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那是我嗎?真的是我嗎?難道不是有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擋在了我的前面?這鏡中的人其實不是我,而是某個落入凡間的仙子,是不是這樣?
“夫人您好美!”
“您,真是太美了,夫人!”
……
贊嘆聲不絕于耳。可是,我依舊不敢相信,這便是我!
這個仙子,其實就是我?
“夫人,老婦終于明白大人為何這么在意夫人了,為了您,那是值得的!”婦人看著我贊嘆道。
天早已亮了多時。
不知道,這個吉時是什么時候。
“來了,來了,大人馬上就到了。”一個婢女匆匆忙忙進來稟報著。
“喜帕,快戴上喜帕!”婦人急忙道。可是當(dāng)她拿到那塊素白的帕子時,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這,這,衣服是白的,倒也罷了,喜帕怎么能......”
外面忽然鑼鼓喧天,“怎么辦,大人到了。”
“這喜帕,就不用了吧。”
“這怎么行呢,夫人?”婦人緊皺著眉。
“他不是說一切都聽我的嗎?”我淡淡說著,話語中有著不容置疑的絕斷。
婢女扶著我緩步而出。
門外擠滿了看客。我一出現(xiàn),那原本喧鬧的聲響全都消失無蹤。眾人表情各異,有驚詫的,有驚艷的,有羨慕的……
他一身銀白,騎在一匹棕色的寶馬之上,見到我,微微一怔,繼而翻身下馬。微涼修長的手,緊緊包裹住我的,“上車吧,夫人。”
我抬首,看進那雙閃著異樣光芒的眸子,“好。”
十里紅妝。
我就像那古代小說里的公主,坐著美輪美奐的馬車,踩著綿延不絕的紅綢,駛向那良人的府邸。
可是,公主真能嫁得如我這般風(fēng)光,如我這般幸福?
“水兒,你今天,跟我想象中的一樣,卻又比想象中美太多了。”
我偏頭看著身邊的良人,狡e一笑,“如果今天有婢女來通報說,嫁衣弄錯了,你會如何?”
“那么,今天就不會有婚禮了。”
嗯,果真是瘋子的作風(fēng)!
“但是我知道,你不會。”不明白他滿眼的篤定來自哪里。
“沒錯,我很喜歡這嫁衣。”
我們就在馬車了,在眾人的注目禮中,聊了起來。
婚禮很煩,古時的婚禮就更煩了。
瘋子見我一臉痛苦,便對禮官說,“夫人累了,一切從簡。”
禮官愣了一下,便嚷道,“送入洞房——”然后,我就解放了。至于瘋子,當(dāng)然沒我這般幸運了。
我很困,便靠著床欄,打了會兒瞌睡。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眼前是瘋子的大特寫。我一把推開他的臉,“靠那么近做什么?”
“在研究你什么時候醒啊?”說著走到桌邊,拿起合鸞酒遞給我,“喝酒吧,夫人。”
喝完交杯酒,把空杯遞還給他,“是不是可以睡了,我好困啊?”
“呵呵,既然夫人這么心急,為夫怎能不奉陪呢?”說著挨著我坐了下來,為我卸下珍珠冠,然后又開始解我的腰帶。
我,那個,我似乎忘了今天是要洞房的。哎,這人,剛睡醒的時候,大腦總是有點運作問題的。可是,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動,就真的要和他坦誠相見了誒。怎么辦?
他的嘴角掛著邪邪的笑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某個獵物。那張臉……
我忽然抓住他的手,“洞房可以,你必須把你那張皮給拿下來?”
“為什么?”他抬頭看著我,終于有了一絲不自在。
哈,這個果然是他的軟肋!“為什么?當(dāng)然是不想某個人,戴著張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屁股上的皮,在我身上磨蹭啊。”
“可是......”
“沒有可是,不同意,現(xiàn)在就給我出去。”哼,今天我可是吃定你了,瘋子!
“行,不過水兒,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這么得意,知道我一定回答不出來嗎?
“好啊,不管結(jié)果如何,今后一個月都必須我上你下。”我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水兒,原來你......呵呵,這有何難!”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朝堂與青樓是否相同?”瘋子看著我表情很嚴肅。
“是,也不是。”
“怎么說?”我的回答勾起了瘋子十足的好奇。
“朝堂與青樓,都是最低下的地方,這是相同之處;不同之處在于,朝堂唯權(quán)是圖,青樓唯利是圖。”
瘋子看著我,嘴角慢慢上揚,忽然又垮了下去,“水兒,你......看后不能生氣?”
“可以!”今天的瘋子很弱智,居然會這么問,是被我迷的?(某人中無影的毒已經(jīng)很深了!感慨啊!)
瘋子取來一瓶藥水,涂抹在下顎處,過了一會兒,那皮就自動翹了開來。瘋子緩緩地揭下面具。
“你,你,”我怒極地指著瘋子,“你混蛋!”
“水兒,你說不生氣的。”瘋子用著無影的招牌表情,無辜地看著我。
是,我不生氣,當(dāng)然不生氣,不生氣才怪了!他竟然這么耍我!但是,我還是很聽話地馬上調(diào)整好表情,嬌媚一笑,“夫君,咱們睡吧。”說著把一床被子扔到地上。
“水兒,你這是......”
“我上,你下 狽枳癰障肟冢澳閫獾模荒芊椿凇!
“妹妹,你,你......”
梅雨季節(jié)到了嗎?黃河又要泛濫了嗎?我沒看見,我什么也沒看見!
“在我還沒有考慮好是叫你風(fēng)滿樓、無影、夫君還是姐姐之前,你最好乖乖躺下邊,當(dāng)然,你也可以睡客房。”
“妹妹,你不能出爾反爾!”
“女人嘛,最擅長出爾反爾了。”我吹滅了蠟燭,眼不見為凈吶。
瘋子無奈,只能乖乖躺地鋪,“你還不是女人呢,水兒!”
“所以更喜歡出爾反爾了。”
于是乎,我與瘋子的洞房花燭夜便是我上他下——我床上,他地上了。
我睡不著,一點睡意也沒有。這樣的婚禮,任何一個女子,都會被震撼,被感動的。
但是,他太可惡了,實在太可惡了,用兩個身份把我耍得團團轉(zhuǎn)。還弄個假的風(fēng)滿樓來騙我,簡直罪大惡極!
“為什么要這樣做?”我知道他也一定沒睡。今天他其實一直在讓我,如果他堅決不給我看,如果他來強的,我肯定是沒辦法的。他是不是有愧啊?
“并不是故意,只是剛好被你遇見了兩個我罷了。”
“那,今天,你又為什么......”
“你不是早在懷疑了嗎?而且,也沒有再瞞你的必要了,也不想再瞞你。”
“在山莊,你主要是在試探我,是不是?”
他沉默了很久,終于還是承認了。
“如果我最終反悔了呢?”
“也許會讓你一輩子在山莊里,也許,”他頓了一下,“也許,會殺了你。”他說到最后聲音幾不可聞。
他,居然,想過要殺我!!!
風(fēng)滿樓,咱們這下真的沒完了!</br>